第9章 别让“恶魔”窃取阳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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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师那边说,这周五估计最近这一波跌的行情就到底了,我们要重仓一只股票,这几天该清的股票全都清完让现金回笼,到时候要一笔过。”这是瑞塔在说话。

“什么股票啊?你爸不是一直都挺稳健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玩大起大落了?”

“稳健?你哪来的印象我爸稳健啊,他最爱抽风了。”

“不觉得啊,你们家这几年收益很厉害,不稳健拿不到这个成绩吧。”

“那是他的分析师特别精,从来没有看走过眼,我爸跟供神仙一样供着那个谁。”瑞塔一边说一边笑,声若银铃。

赛琳娜显然是了解情况的,眼下也跟着笑了。

“那倒也是。哎,哪只股票?你跟我说说,我提前关注好,等你们开始玩了,也通知我一声呗。”

“固科科技,我把代号发给你,你倒腾点儿钱出来,加个杠杆也行,我们进去了你就跟着玩玩。”

“固科科技?哪个固,哪个科?”

“固定的固,科学的科,得了吧,你还记笔记,我说了发给你咯。”

“能不能告诉我爸?”

“别了,你爸比我爸还疯狂,资金量又大,万一上头了提前进去,那不就白准备了。你别坑我。”

“行吧。”

她们说到这里,自然就转了话题,开始说下周一个什么慈善派对。赛琳娜终于提到了王鹤的名字,说看看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瑞塔表示这个男的还挺不错,有风度,脾气看起来挺好云云。

但王鹤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打开了自己的股票软件,搜到固科科技,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今天收盘价是21.35,看K线图已经连续跌了差不多两礼拜,中间偶尔挣扎一点儿上去,第二天又跌得更凶。

今天是周三,瑞塔说的周五到底,王鹤把这只股票加了关注,然后从自己银行账户转了一百万到股票软件,三下五除二操作完,这才悄摸回到洗手间,冲水、洗手,走出来关门。回到茶台边,她们还在聊慈善派对主办人的八卦。

赛琳娜对他笑笑:“肚子不舒服吗?”王鹤点点头:“有一点点,没关系。”顺手拿起自己的茶杯,刚要喝,赛琳娜把他拦住了。

“冷了,换一盏吧。”

瑞塔给他重新倒了茶,微微笑:“赛琳娜姐,你今天这么体贴的,平时不见你对人这么好?”

赛琳娜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脸,王鹤心花怒放。

她们喝完茶,在会所的餐厅吃饭,喝了一点红酒,酒非常好,几个家常小菜也很见功夫,可见这里的厨师不是等闲之辈。

赛琳娜就住在瑞塔家的会所里,司机送王鹤回去,他在小区门口下车,穿过门禁,施施然漫步而回。晚饭喝的那瓶修道院红颜容回味悠长,味道醇厚,清风徐来,王鹤禁不住飘飘然,脚下如同踩着云朵。

等他穿过小区花园,来到单元楼大堂,一进去,心情就顿时低落了起来。

关琳坐在大堂沙发上,正对他怒目而视,脚边放着一个很大的行李袋。

她穿着很性感,正红色的丝上衣,胸口开得很低,牛仔裤紧身到了要爆炸的程度,衬托出腰臀曲线楚楚动人。

这是战斗装,有备而来的。他们俩在性事上向来和谐,多年前在大学里之所以会搞到一起,第一次就是因为王鹤向关琳抱怨乔希年不解风情,抗拒和他亲热,而关琳的答复是解开了他的皮带。

然而王鹤此刻看到她矫情的样子,只觉得厌烦。

和她长得差不多,甚至更漂亮的外围野模,只需要花钱搞定,之后就可以不联系。不会为任何事争吵,更不会在你回家的时候把你堵在家门口,嘴角扭曲,满脸都是怨恨。

他很想要装作没看见关琳,继续往前走,但他们双方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王鹤叹口气,走到关琳面前,没坐下,只是冷淡地问:“你来干吗?”

关琳脸上的表情说明她无法相信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

每一个跟王鹤来往的女人,或迟或早都有这一刻。

她咬牙切齿地问:“你抹掉了我开锁的指纹?”

听这话,她已经上了三十三楼,发现自己进不了门,于是在大堂等王鹤。

王鹤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搬出去了吗?搬出去了当然要抹掉你的指纹。”

他反问了一句,“不然呢?”

他语带讥讽:“你自己要走的,然后要我怎么做?在家里哭着敞开大门,等你随时回来吗?”

关琳瞠目结舌。

王鹤冷冷地看着她,看关琳还能说什么。

不出所料,关琳理屈词穷。

脾气是她要发的,搬是她自己搬走的,王鹤从头到尾没有主动提出过任何要求。

他只是把女人的退路全部截断了,还牢牢占据着受害者那个位置。

这个位置非常安全而且方便,进可攻,退可守,左右腾挪随心所欲,他得心应手。

关琳无言以对,王鹤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准备站起来回家,突然她尖声问:“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王鹤本能地将手往后一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干脆说:“关你什么事?”

关琳转到他面前,鼻翼狐疑地抽动。她真的很像一只狐狸,妩媚的时候像,愤怒的时候也像。

“你自己买的?还是哪个野女人送给你的?”

“跟你说了,不关你的事。”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关琳,她眼睛瞪得滚圆,戴在角膜上的美瞳隐形眼镜好像随时会弹射而出,死死盯住王鹤,他第一次注意到,关琳的眼白面积大得叫人害怕。

他戒备地往后稍微退了一步,做好了格挡的准备,关琳气头上喜欢打人,明明打不过,永远要先挑起事端,在家这样,在外也这样。

结果她没有和以往一样贸然动手,而是莫名其妙地冷笑了一声,放松了下来,冷冷地说:“行吧,王鹤,既然你要这么绝,那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样吧,你把我的钱给我,我就走得远远的,咱们一刀两断。”

王鹤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叫你的钱。”

关琳挑起文过的眉毛,黑黑的,像两条身姿优美的蚕卧在眼睛上方,很有存在感:“别装傻了,我去看过公司的账户了,你上个月放了两百多万进去,把之前欠的各种钱都还掉了。

要不是乔希年把那笔年金给了你,你哪来的钱还债?”

她指了指电梯的方向:“你哪来的钱住这里?买车子?”

王鹤很不耐烦:“跟你说公司的业务做起来了,有什么问题?”

关琳大笑起来:“去你妈的公司业务,你公司有个屁业务,你真当全世界都是傻子?我帮你在你那个破公司干了一年多,你赚的钱就够发工资的。怎么着,突然基因突变成商业奇才了啊,能一下子赚几百万回来了啊?”

她彻底翻了脸:“你把乐乐带了回来,乔希年不可能不给你钱的,你当我是傻子?”

王鹤无言以对,心里极为懊恼。

乔希年生病之后,关琳帮他给公司做了一段时间账,知道公司账户的密码。后来没干了,密码一直没改,现在成了一个地雷。

关琳还在骂,提起了旧事:“你自己说的,拿到钱你就跟乔希年离婚,我们结婚,钱是我们俩的。我跟着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你现在要跟我翻脸,那行,一千六百万是不是?一人一半,你一分钱都别想少我的。”

她数落着,絮絮叨叨,钱的数字像石头,一块块砸在王鹤的脑门上,他脸色铁青地和关琳对视,眼里都是憎恨。

这一刻他恨不得扑上去杀了她,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幻想着掐死关琳的场景。

双手紧紧地扣住她纤细的脖子,用力、用力,她的眼睛会凸出来,脸会变成青色。她的手会在空中抓扯可是无济于事,很快那具温热的身体就会变冷,会瘫软。王鹤看过资料,因为窒息而死的人会大小便失禁,关琳这么爱美,她一定不希望自己最后的下场是躺在满地横流的屎尿里吧。

王鹤想得入神,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关琳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恶意,身体本能地一缩,然后更愤怒了。她不依不饶道:“姓王的,你别想对我动歪脑筋,老老实实把钱拿出来。我告诉你,你当初害得乔希年发精神病差点儿死掉的证据我都留着,你让她吃的毒药我都留着。你不给我钱,我就干死你,最多就是咱俩一起死。”

王鹤的表情凝固了,关琳狠狠地往他脚下吐了一口口水:“你有我账号的,你不转,就等着警察上门吧。”

她撂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连自己的行李包都没拿。一开始她走得很稳,趾高气扬,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等她走到小区中心,频频回顾,确定自己已经脱离了王鹤视线之后,突然就腿脚一软,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已经夜深,小区里还有人在遛狗、慢跑,经过她身边都张望几眼。羞辱带着悲伤,还有许多其他强烈而难以名状的情绪汹涌而来,凝聚成锤,在关琳脊背上砰砰砰地敲打,她的肠胃像麻绳一般纠结起来。

关琳撑起身子挪到路旁边的绿化带,“哇”一声吐了出来。她胃里没有食物,落到地上的都是黄胆水,苦涩得就像命运本身,而且每一片黄连,都是她自己亲手种下的。

周五转瞬即至,王鹤早上起来就全神贯注盯着股票软件,固科科技的价格毫无起色,和上周一样仍在缓慢下跌,两点四十多的时候已经跌了四个多点。

这只股票是四年前上市的,发行价11块多,进进退退到今天才19块,不像是一只什么潜力股。王鹤把它的公告、年报,K线打开来反反复复地看,看了大半天,眼看马上要收盘了,他盯着自己手腕上那块表发了好一阵子呆,一咬牙一跺脚,还是买了五万股。

炒股票他不陌生,自从上大学他就开始在玩了。

作为聪明人,他很信奉巴菲特的那句话——他人恐惧你贪婪,他人贪婪你恐惧。因此经常逆势操作,人家跑的时候他就买,人家买的时候他就跑,不时依靠自己的技术分析结果玩一把短线,自诩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结果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算收益2.5%,亏是没亏,也没怎么赚。

他前几年投了好几个项目,都失败了,欠了不少债。正是因为欠债欠得走投无路,他才处心积虑走极端,想把乔希年的钱提前弄出来。否则慢慢等乔希年拿到手,迟早不还是他的?半点儿风险都没有。

结果乔希年跑了,钱没弄成,他的现金流紧张到连房贷都交不起,自然股市里的钱就一分没剩全部都撤出来了。错过了一年多的大牛市,王鹤一直为此很懊恼,现在有了钱重回赛场,内心仍然难免忐忑。

既然忐忑,自然买完了内心还在算,自打他拿了乔希年那笔钱之后,肆意玩乐了几天,租豪宅买名车,再把公司和自己之前欠的债都还了,现在还有一千一百万,趴在账面上没来得及去做投资或者理财。

他这一生从未拥有过这么多钱,仿佛人生瞬息之间就天翻地覆了,做什么事都多了勇气和底气。

还是那句话,有钱太好了。

他琢磨着,拿个零头出来买买股票应该不算什么大事,万一周一还在跌就赶紧出来,损失几万就当在夜店叫姑娘了。

算盘这么打完,王鹤一路忐忑到周一,结果开市五分钟,固科科技直接涨停了。

王鹤看到的瞬间正在刷牙,高兴得当场叫了出来,一口沫子喷在自己睡裤上。

他把牙刷放下,盯着那个红彤彤的10%简直不忍心关页面。他告诉自己,要有定力,忍住,先别卖,毕竟瑞塔她们说要重仓的,不可能就一个涨停完事。

王鹤猜得半点儿没错,第二天开盘到十点十一分,固科科技再一次涨停,整个大盘都是绿的,它一家红,红得耀眼。

王鹤正在上班的路上,他没有犹豫,果断把股票卖了,获利二十万,比捡还容易。那么多现金就是给他捡,也要腰酸背痛捡好一会儿。

谁知道他的欢喜劲儿就持续了一天,周三,固科继续涨停,周四,10%,周五,开盘一小时后涨停。

王鹤就像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那么难受。

如果他上周五把自己所有的钱都买了股票。

如果,如果他稳一稳,周二不要卖,好歹等到周四周五,甚至就等多一天到周三。

如果,这些如果全都成立,那么他手里的一千一百万在一周之间,就生生翻到了两千万。

两千万!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这一辈子不要说挣,想都不敢想象自己有那么多钱。

两千万的光辉映照之下,周二那凭空而来的二十万突然一点都不美妙了,反而变成了剜心之痛。

王鹤每天看到固科科技涨停,每天都不敢买,生怕高位进去,第二天就开始崩,结果第二天又是涨。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随着固科科技的连续疯涨飙升到了极限,周五快要收盘的时候,王鹤难受得简直无以自处。

他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下定决心,打了一个电话给赛琳娜。这次大小姐居然接了,听声音心情很好。

他按住内心的急切和烦躁,照惯例嘘寒问暖一番,而后转入正题:“我刚收到一笔小钱,也没什么特别的用处。上次你说瑞塔家里是做投资的,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项目可以推荐?”

赛琳娜想了想:“你玩股票不?”

王鹤拼命控制声音不要突然变尖或者升高,以免暴露出自己急切的心情:“有可靠的消息也买一点。怎么,你有什么好推荐吗?”

赛琳娜停顿了一下,说:“最近有一个股票,瑞塔他们公司在玩,你别告诉其他人,自己可以买一点。到四十块左右就卖掉,之前怎么上下都别管。”

王鹤的心“怦怦”跳起来,语气还要装冷静道:“哦哦,是什么股票我记一下。”

不出所料,是固科科技。他看了一下,连续五个涨停之后,固科科技的价格离40仍然还有一段距离,也就是说,大涨还在后面。

赛琳娜很贴心地把代码和名字详细地告诉了他,然后说:“王哥,这是我们朋友之间私下互相介绍玩玩的,你别多买。我也不敢保证股票会不会真的涨,万一亏了可不要生我的气哦。”

她的语气又亲近又体贴,王鹤心花怒放,恨不得抱着手机亲两下,人财两得的梦想是玫瑰色的。

他挂了电话立刻把全部现金转入股票软件,一口气全仓了固科科技,而后挥舞着拳头无声地喊着万岁。他在办公室里走过来,走过去,恨不得下周一眼睛一闭一睁就已来临。

固科科技没有辜负王鹤的期望,周一一口气涨了七个点,之后两天微跌,但周末来临时再度猛涨,七个工作日之后,如赛琳娜所说的,在收盘时终于涨到了四十块。

王鹤带着侥幸心理,没有在股票价格到达四十的时候立刻抛出,结果第二天开市就暴跌,起伏比女人的心情还快,他懊恼之余,急急忙忙迎着跌势把股票全部清了出去,获利比计划略少,但仍然有好几百万。

他操作完毕,瘫在沙发上,对着账户上的数字看了又看,目眩神迷。还是那句话,钱真的比捡钱回来的还容易。

他终于知道那些有钱人为什么能恒常有钱了,能动辄买一个亿的豪宅,一千万的车子,五百万的表了。

难道他们是一分一分挣回来的吗?

一分一分挣回来的钱,就只会一分一分花出去,永远和奢侈品无缘。

他忍不住浮想联翩。

如果,如果他有一个亿的本金,这一次操作下来,跟着赛琳娜她们的节奏走,两周就能变成两个亿,甚至三个亿。

这个最简单的算数,让王鹤在安静无人的午后独自惊心动魄,躁动难安。

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给赛琳娜打了个电话,她直接按掉了,大概在开会,王鹤这次没有觉得懊恼,谁会对财神爷懊恼?

他字斟句酌写半天,给人发了个信息过去:上次你推荐的股票涨得很不错,小赚了一点,想请你和瑞塔吃个饭表示感谢,不知道赏不赏脸?

赛琳娜的回信姗姗来迟,到晚上才发过来:抱歉一直在开会。我和瑞塔到西京了,下次约。

王鹤生怕赛琳娜就此又不回信息了,不假思索发了一条:还有其他股票推荐吗?

发完他就后悔了,知道自己显得太急切,太贪婪,思来想去,赶紧补了一条挽尊:跟着我们大小姐走,好过把钱投在一些莫名其妙的项目上。

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赛琳娜回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包,信息言简意赅:有消息一定告诉你。

王鹤对空挥了挥拳头,松了口气,目前来看,这就够了。

他自己兴奋了几天,周末心血来潮约了一班狐朋狗友出去吃饭,特意订了一家私房菜叫紫来品味。

这家店是一位名叫廖紫来的香港名厨在宁市开的,一天限量接待八位,每位两千六百六十六,不包酒水,另收百分之十五服务费。厨师上什么你吃什么,不爱吃也要装懂行。吃个饭跟孙子似的,大家还甘之如饴,说明这位名厨洞悉的并非烹饪,而是人们深藏的受虐心理。

王鹤这样的,从前属于想受虐而不得,一有机会立刻趋之若鹜。他带了三个朋友去吃饭,全程志得意满,挑酒的时候看到几千块一瓶的价格肝儿不颤,手儿不抖,一要就要两瓶,通体舒泰。朋友争先恐后喊哥,众星捧月。

其中有一个朋友也认识关琳,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饭局间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琳琳怎么没来?她最近好像状态不太好。”

王鹤若无其事道:“不会啊,怎么这么说?”

“前几天我在三元桥那边见到她,瘦得脱相了,她是不是最近生病了?问她她说没事。”

王鹤煞有介事地叹口气:“生什么病,减肥,女的真是不可理喻。你说她又不胖,就算胖一点儿也没事,不知道为什么要拼了命地减肥,什么都不吃。”

朋友自然附和:“她长那么漂亮,减什么肥。”

王鹤摆出一个痛心而无奈的脸色,喝了一轮酒,他漫不经心地问朋友:“你在三元桥哪儿遇到关琳的?”

“国光商场门口,她说去买点儿早餐,可能是办什么事顺道经过吧。”

王鹤就知道了。这几年关琳大部分时间都和他住在一起,但自己一直有个小房子租着,宁愿空着也没清掉。

一开始是因为交了一年房租,放着也是放着。后来两个人经常吵架,吵狠了她就往外跑,有个自己的去处总是比较方便,于是就一年年续下来了。

那个房子就在国光商场上面,是个单人公寓,既然有人遇到她,说明关琳还是继续在那儿住。

王鹤吃完饭,结账的时候享受了一把真不在乎钱的感觉,叫了车往宝邸去了。路上盘算之前在夜店认识那个姑娘,小屁股,大长腿,历历在目。王鹤吞了口口水,不知道这么晚能不能约得出来,又能不能马上拿下。

他发了一条信息出去:在干吗呢?

对方很快回了一张图片过来,模模糊糊的背景是哪个跳舞的地方,照片的重点是重度美颜下的大眼珠子红嘴唇,低V裙子衬得胸膛白生生的,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王鹤端详了一下姑娘的神情,心里清楚对方喝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他要是过去,必然要买单,这还是小事,买完单能弄到手的,还多半是个醉得几乎人事不知的废物。

他从不趁女人喝醉酒的时候占便宜,和道德没关系,纯属嫌脏。

酒味,夜店浓郁复杂的臭味,人身上的汗味,长得再好看,那会儿躺在身边也跟一个脏马桶没什么两样,看一眼他都想吐,别说动手动脚了。

王鹤不再回复信息,只是端详了两眼姑娘的低胸,而后他想到关琳,以及她同样漂亮的身段儿,还有前几天摔在他脸上的威胁,盘算了一下,临到宝邸跟前了,让司机改到去国光商场。

他下车的时候商场还差几分钟打烊,一楼有家意大利牌子的珠宝店,这会儿准备锁门了。

王鹤一个箭步冲进去,看了一圈,挑了一对两万多的耳环。

他不是随便挑的,这必然是关琳喜欢的款,白金流苏镶红宝石,坠子长长的很招人。

鲜明、浮夸、闪亮,就像年轻时候盛装的她本人。

付款的时候他盯着人家收银机,一脸都是不情愿,自己也察觉到了,于是就想人真是有意思。

刚吃了一顿饭也是两万多,给得轻松自在。关琳好歹也跟了他这么多年,现在差不多的钱给她买个礼物,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这儿没熟人,不用演戏,王鹤是真不情愿。他来这里,不是因为突然念起了旧情,买礼物也只有一个目的:小不忍则乱大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小火烧成大火之前,必须要想办法处理。

关琳跟他要八百万,那不可能,关琳想跟他结婚,那更不可能。

跟关琳在一起能得到什么?睡了那么多年,早就看都懒得看了,她能带来的无论是什么,归根到底只有那么多,再没有价值了。

可是他现在腾不出手来对付关琳,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对付她才能全身而退。而关琳的脾气他很了解,一旦缠上了必然不依不饶,谁都没退路。

他琢磨过了,眼下来看,最好的方法是稳住她。

王鹤长长叹口气,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又不是第一次闹翻了再捡回来,又不是只有关琳会这么跟他闹。

他拎着礼物盒子往国光商场里面走,通过商场和公寓之间的门上了电梯。这里的电梯格外慢,趁这个空当,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睡过的那么多姑娘,有的软弱,有的泼辣,有的天真乐观,有的一早被人生摧毁了,在世上行走的只是一个光鲜亮丽的躯壳。

不管怎么样,王鹤往往都能一眼看穿她们,知道她们寻寻觅觅的,无非是一个懂自己,爱自己,把自己捧在手心上当宝贝的人,一旦得到了,就死都不愿意放过。

但凡有这种期待,就最容易上手,无非是演戏,曲意逢迎,做低伏小。

对王鹤来说,睡姑娘当然很重要,但并非男女关系中最快乐的一部分。

最快乐的部分是把她们从手心里摔出去那一瞬间,看到她们爱情的光芒在残酷现实前破灭的余光,看到她们被虚无感冲击到无法站立的模样。

那场景简直令人欲仙欲死。

作天作地,恃宠而骄,习惯了之后突然破碎,那瞬间极具观赏性。

唯一的例外是乔希年。

王鹤从来都没看透过乔希年,尽管差点儿把她害死,他也拿不准自己有没有真正破坏她。

他想到这里,电梯已经到了十二楼,出门左边第一间就是关琳住的地方。王鹤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西京,月上中天,乔希年还在办公室加班。

自从乐乐被王鹤接走,她多了很多工作的时间,看样子公司的业绩今年铁定要爆表。

盛天骄现在很以盛年基金为荣,出去和大佬们见面,张口闭口就是我们有个小项目去年收益如何,资金盘子不大,收益数据叫人害怕。

大佬们都会闻味儿,一听兴趣来了,自然要求去寻访寻访,调研调研,于是动不动就有人上门。

这种时候就显示出盛可以跟乔希年的搭档之默契了,她不必抛头露面,该干吗干吗,二爷负责送往迎来,宾主尽欢。最痛苦的无非是提前跟着乔希年做做功课,打打小抄,别被人问倒了丢乔总和哥哥的人。

今天公司其他人都走完了,和平常一样。而乔总忠诚的同伴盛二爷在一旁沙发上玩游戏,鏖战三盘皆跪,眼看要哭出来了,也和平常差不离。

办公室的茶几上摆着老板娘特意送过来的爱心便当,两人的菜色还不一样,都是各自爱吃的,盛可以那一盒已经吃得干干净净了,乔希年却一口没动。

他打完一盘游戏,过去看了看乔希年,一边给她捏肩膀一边说:“乔总,你这样蜡烛两头烧,还不进补是不行的,你知道吧。你再这样子,我要跟老板娘告状了。你去吃口饭好不?我给你热一热。”

乔希年没回话,面前好几个屏幕,她盯着其中一个出神,过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乐乐在干吗?”

很落寞。

盛可以认为这根本不是个问题:“他能干啥?肯定在看书啊,要不就是做奥数解闷儿。”

乔希年皱着眉:“我很担心。”她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我怕他爸爸折磨他。”

她经历过地狱一般的精神折磨,至今都不敢说自己已经全然恢复,始作俑者正是王鹤。

乔希年无法想象小小的乐乐在噩梦中穿行的模样。

盛可以没再插科打诨了。

他想要安慰乔希年说不用担心,没问题的,乐乐不会有事,又知道自己说了不算数。

空言无益亦然无用,对其他人来说可能聊胜于无,但乔希年不是其他人。

他只好默默站在旁边,以最简单的方式和乔希年共同经历人生中的灰暗时刻。

幸好乔希年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了,她感激地抬头冲盛可以笑笑,小声说:“我们会熬过去的,乐乐也会熬过去的,对吧。”

盛可以说:“对。”他蹲下来,把椅子一转,乔希年转到了他的面前。他个子高,这么蹲着,刚好视线跟乔希年齐平,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地说:“乐乐是天才儿童,是在你和老板娘他们陪伴下长大的孩子,当然,在下也有一点儿小贡献。”

盛二爷拍拍自己的胸膛,与有荣焉。

“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击的。”他说得很有底气,又好像在为乐乐保证。

乔希年仰着脸看他,此刻英明神武决胜千里的乔总不见了,坐在大班椅上的是小小的爱忧虑的希年。

“真的吗?”她满怀期望地问。

盛可以气吞山河一挥手:“当然是真的。”

他重复了一句乔希年刚说的话:“我们会熬过去,事情会解决的,放心吧。”

乔希年的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眼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许下过虚假的承诺,没有掉过链子砸过锅,盛二爷在别人眼里可能吊儿郎当,真正亲近的人才知道他其实坚如磐石。

像有一只小蚂蚁在心上爬,乔希年抬起手又放下,迟疑片刻,终于没忍住用手背轻轻碰触了一下盛可以的脸,轻声说:“我知道了。”

固科科技的连续涨停给王鹤带来了极度的亢奋,与之相比,他自己或身边的人炒股票的手法简直弱爆了。

既然尝到了甜头,他自然翘首盼望下一次,可赛琳娜却不怎么来宁市了。

两人微信上每天都会有几句话来往,言语里也透着亲近。但对王鹤来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交往毫无意义,他希望尽快尽量得到更实际的好处。

集团的订单他在做着,请采购那边的张总吃了两次饭,张总对他态度不是一般地好,推杯换盏有三分醉意之后,居然拜托王鹤在大小姐面前多说自己几句好话,看来连公司的人都知道了王鹤和赛琳娜关系不一般。

这一来他更加心痒难熬,却又一筹莫展。

赛琳娜他想吃,吃不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吃烦了的关琳又回来了。这一次他没有松口让她搬回宝邸,宁愿自己不时去她的小公寓住一晚上。

关琳对此很不满,明示暗示若干次,王鹤总之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置若罔闻。

尽管和好了,关琳仍然不时提出分钱的事,王鹤不正面回应,高兴的时候说我的就是你的混过去,不高兴的时候板起脸来什么也不说。

他最忌惮的是关琳说的那些残害乔希年的证据,和好之后旁敲侧击想问出放在哪里,关琳却根本不再多提,问急了就说只是说出来气他的,眼珠子滴滴转,似笑非笑。

关琳有个前男友,学计算机安全出身的,出国之后去做了黑客,他们之前在网上找乔希年,靠的就是这个黑客朋友。

万一关琳把证据托付给了这个人,那一旦全网泄露,王鹤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没有半点回手之力。

当然,害乔希年这事儿关琳自己也有份,捅出来谁也跑不了,这是王鹤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地方。可是连他有时候也拿不准这个女人能疯到什么程度,也许到了必要的时候,她就是会选择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这么纠结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他在关琳的住处过夜,睡前看书,忽然看到一句话:既然山不过来我这里,我就过去山那边。

王鹤眼前一亮,就像谁把他面前的一层窗户纸捅开了。

他急切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拿手机,动作有点大,躺在旁边已经睡着的关琳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王鹤悄悄走到隔壁洗手间,关上门给赛琳娜打电话。

“王哥,这么晚都没睡啊?”她这次接了,语气很困倦,像是从睡梦中被人惊醒。

“哎哟,是不是吵醒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赛琳娜轻笑:“没什么呀。你找我干吗?”

王鹤迟疑了一下,说:“我下周要去上港出差,待的时间比较久,你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赛琳娜愉快地笑了:“这么巧啊,瑞塔下周也从西京过来,我们已经约了吃饭了,那一起吧。”

王鹤一口答应:“那太好了,一起一起。”

电话挂断,他在书房里转了两个圈平息自己的兴奋之情,回到卧室发现关琳醒了,半靠在床头看着他,若有所思。

“你干吗去了?”

王鹤若有其事放下手机,坐回到床上:“客户的电话,要我下周去一趟上港。”

关琳牵了牵嘴角,说不上语气是讽刺还是奉承:“王总可以啊,客户都拓展到上港去了。”

王鹤不耐地说;“干吗阴阳怪气的,上港不是一直都有客户吗?”

关琳往下躺平了一点儿,说:“我很久没去上港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王鹤不假思索就拒绝了:“我就去两天,排得满满当当的,你去干吗,换个地方逛街吗?”

关琳的视线从天花板上收回来,落在王鹤肌肉结实的背上,她深深叹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叹气,伸手抚摸着他,说:“来玩一下吧。”

王鹤伸手关了灯,径直躺下,说:“太晚了,明天吧。”而后就不再有动静,留下关琳在黑暗中久久凝视着他的侧脸。

他第二天回了一趟宝邸,收拾好行李箱直奔机场。等登机的时候,他打开股票软件看了一眼,上次卖出股票回笼的资金还在账户里静静躺着,数额令人赏心悦目。

像固科科技那样的股票再来几只,操作大胆一点,灵敏一点,低进高出几次,他现在手上的两千万就会变成一个亿。

王鹤上了飞机都还在浮想联翩:一个亿啊!

他情不自禁地去算一个亿能做什么事,能买什么东西,想来想去想到了关琳身上。她就像一根喉咙里的鱼刺,挥之不去,她要的那八百万,同样压在王鹤心上像一块石头。

如果挣了一个亿,那要不就给关琳八百万吧,他很不愉快地考虑着,总得想个什么法子一了百了,让这个女人死了心。

“死”这个字在王鹤脑海里激活了许多想象,双手掐住关琳脖颈的触感鲜明如真。

这个世界上没有法律就好了。

这真叫人遗憾。

下午四点半,飞机落地上港,他马上打电话给赛琳娜。打第二个的时候她才接,背景中流淌着轻快的音乐和人们说话的声音,看时间她应该在吃饭。

“王哥,你找我呀?”

“我到上港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他既然来了,就做好了死守的准备,赛琳娜说明天就明天,三天后就三天后,他绝不争,死心塌地在这个城市等到机会来临。

赛琳娜轻笑起来,很愉快:“哟,你这么快就到上港了,我还以为是过几天。”

王鹤马上表态:“没事的,就你时间,你说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面。”想象中赛琳娜会因为感动而露出甜美笑容。

结果现实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赛琳娜说:“王哥,你不如现在就过来找我,我们几个朋友在吃饭,瑞塔也是今天刚到。”

王鹤松了口气,故作体贴道:“方不方便啊,别给你添乱。”

人家轻松自在道:“那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是自己人,我发地址给你啊。”

打完电话,王鹤右手握拳,往自己左手掌心轻轻砸了一下,太好了。

赛琳娜和朋友聚会的地方是一家酒窖,说是刚装修好,还没有对外营业,老板今晚招待几个朋友一起玩玩。

门脸儿就在路边,很简洁,进去下几步台阶又进一重门就是酒窖的主场地,四墙都是酒柜,高及天花板,其间错落摆着沙发桌椅,通过稍矮的木酒架分割空间。

进门右手边有道窄窄的楼梯,上去是赛琳娜他们聚会的单间,装修得却像个真正的山洞,原始风味十足。王鹤进去之前,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临墙的窄条桌上摆着酒和小食,有威士忌有红酒,都是好东西,靠近他的一张桌上放着一字排开六瓶麦卡伦,年份从1990年到2000年垂直。王鹤再不懂,也知道这几瓶酒奇货可居,价格甚昂。

他见到了赛琳娜,正在房间深处和几个男男女女聊天,容光焕发。王鹤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挺了挺胸膛,刚要走过去,关琳的电话来了,而且是视频。

他本能觉得厌烦,伸手想要按掉,而后意识到不妥。

这个电话不接,后面还有十个电话,关琳绝不会善罢甘休。

万一被赛琳娜注意到,或者他和谁要互相交换个联系方式,拿出手机和来电撞个正着,那就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往后退,下了楼梯,绕过一个酒架子,身后几米有一桌客人全是男人,都或侧坐或背对他,正相谈甚欢。

王鹤就在这个地方按下了视频通话键,关琳的脸出现在手机右上角的小屏幕上,直勾勾盯着摄像头,脸上的猜疑浓得能滴下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在哪儿,干吗呢?”

王鹤压低了声音,举着电话,让关琳能同时看到他和身后的那桌客人:“和客户谈事儿呢,在一家酒窖。”

“干吗说话这么小声?”她咄咄逼人,王鹤知道她的习惯,张牙舞爪的时候,其实最没有安全感。

他轻快地解释:“这里很安静,我走到一边接你电话的,难道还要喊出来叫所有人都旁听吗?”

他不等关琳继续问,追了一句:“你呢,你在干吗?”

关琳可能实在想不出还能问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逛街,准备去买点儿明天吃的早餐。”

“别去买蛋糕了,早上吃点清淡的吧。”王鹤知道怎么伤害她的自尊心,“你已经胖了很多了,少吃甜的。”

关琳瞪大眼睛,她可能没睡好,眼白上布满血丝,下眼睑有深深的黑眼圈,眼袋浮起,粉底都盖不住。

“胡说,我最近体重掉了好多。”

王鹤笑:“那更麻烦,看起来胖,体重又掉了,那就是身上的肉松了,你没事去锻炼锻炼吧,天天睡,怎么会有你那么懒的人。”

几句话就戳中了关琳的肺管子,她气急败坏还想争论,王鹤不容置疑地结束了对话:“好了好了,我要回去跟客户聊天了,晚点我回酒店再给你打电话,好吧。”

关琳咬着嘴唇,脸颊因为恼怒而红了起来,生硬地说:“你后面那桌是你的客户?”

“是啊,你不是看得见吗?”

“你拍张照给我。”

王鹤一阵烦躁,几乎想要不由分说马上挂断电话,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狠狠骂她一顿,这时候赛琳娜的信息过来了:还没到吗?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拿着电话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告诉自己,忍着,忍着,忍着,这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行行行,你挂电话吧,我给你拍。”

他打开了前置摄像头,举起来好像在自拍一般,把身后那桌人拍了下来,发给关琳,而后把手机开了静音,回到楼上的房间。

参加聚会的有十几个人,赛琳娜带他一一认识。除了瑞塔之外,其他几个女人也都长得很美,有的是模特,有的是网红主播,都笑得甜甜的和王鹤打招呼,花蝴蝶一般在场子中游走。

男人中明显有一个是聚会的中心人物,一直坐在靠角落的沙发上高谈阔论,根本不起身,其他人轮着上前敬酒。

这人五十岁左右年纪,光头、鹰钩鼻,眉毛黑如墨汁,细细长长的眼睛往两边勾上去,故意眯缝似的,偶尔开合之间,精光四射,令人一见难忘。

他穿着老头衫大裤衩,夹脚拖鞋,坐姿大大咧咧,和一屋子型男美女对比毫无风度可言。

他喝起酒来飞快,轮着端起威士忌和红酒的杯子,宛如牛饮,咕咚有声,一会儿一杯,一会儿一杯。

赛琳娜带王鹤过去,说:“这是东哥,我们的大哥。东哥这是我朋友王总,你叫他小王就行,从宁市刚过来的。”

东哥瞥了王鹤一眼,懒洋洋地说:“宁市过来的啊?宁市好啊,坐。”

王鹤身不由己就坐下了,赛琳娜坐在他和东哥中间,问:“你喝红酒还是威士忌,红酒现在开的是雄狮,年份比较新,也不错,威士忌有麦卡伦20年。”

王鹤赶紧说:“红酒吧,我比较喜欢红酒。”

酒倒上了,东哥和他碰了碰杯,闲闲地问:“小王做哪一行?”

王鹤赶紧说了,东哥又问:“一年做多少营业额?”

王鹤把自己实际做的业务数乘了个十说出来,下一秒钟就知道自己还是露了怯。东哥挑了挑眉,那意思分明就是:这么小的生意有什么做头?

他紧接着就直说了:“这一行利润不高吧,辛苦钱。”

王鹤脸发热,硬挺着说:“还行,就是要特别注意成本控制。”

东哥点点头,很敷衍,这时候瑞塔走过来了:“东哥,咱们走一个。”

东哥似乎格外喜欢瑞塔,眉开眼笑,一仰头整杯酒下去了,脸不改色心不跳,酒量惊人。

他喝完擦擦嘴,看瑞塔跟王鹤也打招呼,就说:“你也认识小王?”

瑞塔笑:“赛琳娜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

东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都是朋友,怎么不带人家发财,还让小王苦哈哈地卖东西。”

赛琳娜说:“上次那个股票我有告诉他的。”她扭头问王鹤,“是不是,我记得你说买了一点挣了的?”

王鹤说:“是的是的。”

东哥看看他:“这次呢,你玩不玩?很刺激的哦。”

王鹤没回过神来:“什么?”

赛琳娜马上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东哥,这事儿和他没关系,王总就不掺和了。”拉了一把瑞塔,后者心领神会,举起酒杯把东哥的注意力岔了过去,“这瓶雄狮差不多了哦,要不另外开一瓶吧。”赛琳娜顺势起身,“我去找老板要一瓶玛歌。”她对王鹤眨眨眼,“今天东哥请客,千万别跟他客气。”

这一段对话电光石火下来,王鹤留了个心眼,酒过三巡,他找了个和赛琳娜单独在沙发上坐着的机会,问:“东哥刚说的是玩什么呀?”

赛琳娜面有难色,低声说:“王哥,我们圈子里的小事情,东哥误会了,你就别管了。”

不说还好,一说王鹤越发心痒难熬。

他从东哥的问话里感觉到,所谓的“这一次”肯定是什么发财的机会,说不定是又一只会连续涨停七八次的股票,甚至更厉害也有可能,毕竟就连东哥那样的人都说很刺激。

这就像全世界的钱摆在面前,隔着一层窗户纸就能尽归己手,谁能忍得住不往前冲。

他软磨硬泡,翻来覆去地拜托。财富面前,脸算什么,问一次不行,那就问十次。

最后赛琳娜没脾气了,也有点儿不耐烦,于是叫瑞塔过来:“你跟王哥说吧,农发科这个项目他也想进。”

瑞塔举着一块芝士在吃,闻言很意外:“真的吗?”

她打量了一下王鹤,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然后说:“王哥,我也不跟你客气,这个项目入场要两千五百万现金,先验资,再配额,你行不行?”

王鹤愣住了:“什么?”

瑞塔眼神里的轻蔑一闪即逝,这轻蔑和贪婪就像汽油从天而降,落在了王鹤内心的火种上,刹那间烈焰熊熊。他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神情亢奋地接话:“你跟我说说看,万一行呢。”

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瑞塔他们六个人,另外三个今天没来,都在西京,每人两千五百万,场外配资四倍,一共六个亿,集中操作入场做多一只叫农发科的股票,有内线的,获利五十个点就了结出场,估计前后造势到清仓需要一个月左右。

瑞塔说得很明白,两千万五百万对她,对赛琳娜或者东哥来说都同样不是小钱,但远不至于倾家荡产,拿出来玩就玩了。他们内外呼应,有九成把握赚钱,剩下一成不敢说顶了,毕竟投资是玄学,始终有风险。

她特别关照王鹤注意这一点儿风险:“王哥,你考虑一下,我们其他人都认识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万一出了岔子,谁都不会怪别人,你初来乍到,可得想清楚。”

王鹤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人家已经把话说到了尽处。

这个晚上接下来的时间,王鹤一杯接一杯喝酒,心乱如麻,根本尝不出酒的好坏。场子很热闹,东哥如鱼得水调戏姑娘们,赛琳娜和瑞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买什么衣服去哪里玩。

很明显,拿几千万出来搏一把这种事儿,经常有,定下来就定下来了,根本不值得他们特别讨论和操心。

王鹤带着一点儿醉意,迷迷糊糊地想,也许这就是有钱人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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