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长孙府(1 / 2)
夜里的洛云施辗转难眠。
阳春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时分,所谓最难将息。
而困扰着她的,却是长孙素和。
西山,夙和寺,漫山遍野的迎春花,还有那个马车里杏黄衣衫的少女……
当年入宫时,心章嬷嬷曾经私下同她讲过长孙素和与封炎邂逅的故事,就在一年初春,迎春花开之时,十六岁的少女穿着一件杏黄色斗篷,穿梭在遍地繁华里,正好撞上了踏春游玩的应王,从此两心相牵,不能忘怀……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谢临寒在千秋节吹奏了长孙素和的笛曲,如今又在西山用了长孙素和的故事,都是为了引诱封炎。她从何处得知长孙素和的一切,而封炎,难道,他竟对过世的先皇后不能忘怀么?
洛云施想笑,一个一生从未理解过妻子的人,一个朝三暮四坐拥后宫佳丽的帝王,还会长情么?不会的,他最多只是怀念年轻的自己,借着十多岁投怀送抱的谢临寒,缅怀过去的应王。
二月十四并非上香的日子,也不是什么节气,封炎为何会忽然去西山,谢临寒难道果真手眼通天到能决定皇帝行踪的地步?
谢翱天不过从一品都统,又是外官,回京不过两年时间,如何就培养出了这般强大的势力。如今宫中昭后与盈妃两分天下,一个身居后位,心机毒辣、儿女双全,一个年轻貌美,又有作为封炎心腹的内卫大臣范义撑腰,谢临寒年纪轻轻,何必趟这趟浑水。
长孙素和死了四年时间,洛云施带着心头的恨和无助,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那时一向清冷的姨母嘴角有了笑容,让洛云施伸手去感受腹中胎儿的跳动……而转眼不过几月,便母子三人一齐死在凤栖宫华贵的大床上。
倘若皇帝还有脑子,就应该知道事有蹊跷,就应该下旨彻查,而不是草草了事、风光大葬。封炎负了长孙素和,一生一世都负了。
然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洛云施猛然坐起身,挥手揽过外衣穿上,取下床头的佩剑,便出门而去。
夜深风阑,满子街头除了几处酒楼门前亮着灯笼,一片漆黑。劲装佩剑的洛云施慢慢悠悠刚到段珩府前,刚越过围墙,忽见几个黑衣人影闪闪烁烁,似正要从段府出去。
洛云施心中一骇,当即便拦住几人去路,一言不发拔剑攻去。
几名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拦路人也唬了一跳,连忙各自抽出兵刃,铿铿锵锵就打了起来。
黑衣人未曾蒙面,但洛云施一个不认识,来回几招觉出对方功夫不低,便提起精神应对。那几人似乎无心恋战,故而洛云施以一对三,还能落个平手。
“哎哟——住手住手——怎么就打起来了!住手——”
段珩的声音传来,混战中人各自一顿,那为首的黑衣人收起武器退后一步,向洛云施做了个停的手势,见到对方情状是不由一怔,继而拍掌笑道:“段珩老儿,你倒真收了个好徒弟——”
原是段珩呼停声传来几人各自分神,为首之人退后时,洛云施便趁此之际攻下另外两人,此时展现在几人眼中的情形是,她右手环剑于一人脖颈,左手擒住他的臂膀,脚下还躺着另一人,被她一脚压住胸口,动弹不得……
段珩陪笑,上前取下洛云施的剑,一边道:“好徒儿,这几个是为师的朋友,别动气,别动气……”
以前洛云施也发现过有所谓的江湖朋友来段府,偏偏问段珩时他什么也不肯说,所以明知道对方不是来杀方嬷嬷的人,洛云施还是故意让其难堪。
洛云施轻哼一声,抬脚放地上那人起身,收剑入鞘道:“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徒儿也是为师父的安危着想。”
段珩只好赞叹着点头,一边安抚那受袭的两人,一边向为首黑衣人道:“我徒儿可是个弱女子,你们三个大老爷们儿一齐上来,还打个平手,要是传出去,我看你也别在江湖上混了。”
洛云施这才仔细打量为首那人,看起来与段珩一般年纪,浓眉傲鼻,言语间不怒自威,却又自然含着一股亲切的笑意。这样复杂的感觉集于一身,身份绝非平常。
“好笑,”那人道,“你倒是越老越没了脸皮,你叫你徒儿自己说说,她可是弱女子了?”
“女子那也是一样的。”
“这两兄弟不过是我的贴身长随,输了有什么要紧,哪能就扯上江湖了。”
“我呸——你才老不要脸。”
……
洛云施愕然,往日即便有人来,也不过匆匆就去了,从未听到与段珩拌嘴过。看此情形,倒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靠你来我往化解相见的感伤。
“师父,”洛云施道,“您既然有这么多江湖朋友,不妨借给徒儿用用,徒儿可正欠缺人手。”
段珩还未答话,为首黑衣人已笑道:“洛大小姐口气挺大,你倒是说说,预备如何用我们?”
知道她的身份,并且对她的话毫不惊讶。
段珩道:“无非洗衣做饭,耕田锄地,你这把老骨头还能做什么。”
“那老夫确实不干。”
洛云施道:“不过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活计,哪有洗衣做饭那么难。”
为首黑衣人大笑,一挥手道:“和田、和玉,你们最近便跟着洛大小姐。”
两兄弟一怔,“老爷,这——”
“好好替洛大小姐做些杀人放火的事,回来老夫有赏!”
和田和玉对视一眼,虽然不情不愿,还是干脆拱手道:“是,老爷。”
洛云施未料到对方果真把人给他,一时倒迟疑起来。
“怎么,自己要的人又不敢收了?”为首黑衣人笑道,颇有兴致地望着她。
洛云施闻言一笑,道:“本小姐正缺人用,如何不收。不过——”
“你若是想问老夫是谁就免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相见。”
洛云施转眼看向段珩,见对方似不经意点了点头,方明白即便问他,也是不会有答案的。
“好。”
洛云施爽快道,这和田和玉功夫不弱,那黑衣人虽神神秘秘,却是段珩之友,与她又无利益冲突,人是自然可用的。
黑衣人似乎更欣赏洛云施了,吩咐两人好生为洛云施办事,又与段珩拌了几句嘴,方才离去,一跃便消失在夜色里。
洛云施看了段珩一眼,果真没问黑衣人的身份,而是道:“方嬷嬷可好。”
段珩叫几人往屋里走,一边抱怨道:“你这丫头,自己非要塞人在我这儿,一转头又不放心。”
洛云施道:“那是自然,毕竟男女有别,师父又不能日夜守着她。”
段珩无言,察觉洛云施今夜情绪不对,似乎心头有气无处发,便道:“又出什么事了我的小爱徒?”
洛云施闻得“小爱徒”三字险些跌倒,不由如遇洪水猛兽般看了段珩一眼,无奈对方言笑晏晏,也只得自己坐下,看了看和田和玉二人,道:“皇帝要封都统的女儿做贵人。”
段珩一怔,沉吟片刻,道:“他封他的,与你何干?”
洛云施不知如何解释,也不回答,喝了口茶,道:“我只是不知谢临寒如何打听到姨母的事,平白再亵渎她一回。”
段珩思量片刻,道:“你既想弄清楚,何不回趟长孙家看看。”
游园会后定国公府曾几次下了帖子,请洛云施上门,洛云施从未回复。后又以舅母何氏之名来了拜贴,洛云施也退了回去。所以段珩劝他不妨回长孙府一趟,既能打探实情,又可以修复与母舅家的关系。
洛云施摇摇头,“往后再说吧。”转眼看向黑衣两兄弟,“你们老爷既然把你们借给我,我便交给你们事做。”
“但凭大小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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