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2 / 2)
“那……他们一直赖在咱们家门外不走怎么办?”陈燕红委屈得红了眼,“妈,那个二流子好恶心。”
梅芸芳又何尝不憋屈。
李瘸子三人在陈大根的劝说下,倒是不赖在他们家了,可一直在他们家门外的小路上晃悠。再看这个家里,她现在嘴巴疼得说话都不利索,战斗力锐减,陈老三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怂货,女儿娇滴滴的,儿子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哪个都指望不上。
万一等半夜,这三个家伙像昨晚那个贼一样悄悄摸进他们家,把他们家的三只鸡给偷了就亏大了。
还有儿子和女儿要是被这三个不要脸的欺负了怎么办?
梅芸芳越想越着急,最后只能无奈地妥协,破财免灾,肉疼地从口袋里摸出五张一块的:“你拿去……不,还是我去打发他们。”
怕女儿应付不了这三个泼皮,梅芸芳忍着痛拿着钱出去,丢给了李瘸子:“赶紧滚。”
只要能拿到钱,李瘸子一点都不在意她恶劣的态度,嬉皮笑脸地捡起钱,数了一遍:“没错,刘四,麻三,走,抬我回去,晚上请你们喝酒。”
三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气得梅芸芳肝儿疼,她对着三人的背影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星子:“喝不死你们!”
越想越气,瞧见陈福香在门口跟人玩,她更恼了:“一天到晚只知吃和玩,哎哟,还不滚回来,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陈向上朝陈福香使了一记眼色:“天黑了,我也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哦。”慢吞吞地告别了几个小孩子,陈福香像受欺负的小媳妇一样,跟在梅芸芳后面回了陈家。
背后拖沓的脚步声听着就烦,梅芸芳心里窝火,都赖这个傻子,要不是她,哪有今天这些事。
越想越愤怒,她抄起柴堆上的一根棍子就想像以前那样趁着陈阳不在家收拾陈福香一顿,但手刚刚举起就被一块小石子打中了中指,疼得她叫了一声,松开手,棍子也随之掉到了地上。
“什么东西?是不是你干的?好啊,你个死丫头,敢打长辈了,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梅芸芳凶狠地瞪着陈福香,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
陈福香摇头:“不是我。”
像是在呼应她这句话,又一颗石子袭来,精准地砸到了梅芸芳的耳朵。
“谁在装神弄鬼?”梅芸芳立即侧身,茫茫夜色中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听到动静的陈老三放下手里的活,追出院子,到处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任何东西。他耷拉着脑袋回来,冲梅芸芳摇了摇头。
梅芸芳嫌恶地瞥了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她当初怎么眼瞎看上这个男人。
这会儿,她完全忘了,当初就是看陈老三性子怂,好掌控,才改嫁给他的,毕竟是半路夫妻,要找个强势的男人,她在新家也说不上话。
陈老三可能是被骂习惯了,半点反应都没有,还对梅芸芳说:“水烧好了,进屋泡脚吧。”
两口子一前一后地进了屋,谁也没搭理孤零零站在院子里的陈福香。
陈福香在院子里站了几秒,忽地拔腿飞快地跑到篱笆旁,仰起头,小脸笑得灿烂极了:“栗子!”
“吱吱……”栗子勾着香樟树的叶子滑了下来,跳进了陈福香的怀里。
“外面什么东西在叫?”屋里梅芸芳问陈老三。
陈老三说:“我出去看看。”
听到他们俩的话,陈福香立即把栗子护在怀里,然后背过身,蹲在院子边。
陈老三拿着油灯出来,晃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异常,见自己的傻女儿大冬天的蹲在院角发呆,叹了口气:“福香,天冷回屋去。”
“哦。”陈福香乖巧地应了一声,但人仍旧蹲在那儿不动。
哎,他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傻子。摇摇头,陈老三拿着油灯进了屋,眼不见为净。
听到关门声,陈福香立即抱着栗子起身,蹑手蹑脚地回了屋,高兴地说:“栗子,你今天都去哪儿啦?”
“吱吱……”
“我今天吃了肉,四奶奶做的,好好吃,可惜你和哥哥不在!”
“吱吱……”
听不懂!
“栗子,今天玩躲猫猫,我藏在谷草堆后面,他们都没找到我。”
“吱吱……”
栗子也跟着比划,指了指房顶。
陈福香懂了:“对,我们家栗子最厉害。你可以藏到房梁上,树上,他们肯定找不到。”
“吱吱……”
栗子骄傲地点了点头,毛乎乎的手往陈福香手心一按,塞了个圆滚滚坚硬的东西给她。
陈福香拿着看了看,认了出来,惊喜地说:“呀,核桃,你从哪儿来的。”
全村就吴二娃家门口有棵核桃树,每到秋天,小孩子们最喜欢去他家门口溜达了,她也不例外。
栗子做了个往地上砸的动作。
陈福香把核桃收了起来:“晚上我在四奶奶家吃的肉,不饿,留着明天吃,好不好?”
“吱吱……”
栗子坐到了稻草堆边,还是昨天那个位置。陈福香也跟着爬上木板上铺了一层稻草的简陋床铺,拉过打满补丁的破被子盖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听到陈福香绵长的呼吸,栗子丢下了手里的谷草,脑袋一耷,靠在床上跟着睡了。
一人一猴心思单纯不藏事,倒头就睡着了。
隔了两壁墙的陈老三两口子却折腾醒了。
梅芸芳躺在床上时不时地“哎哟”叫。赤脚医生过来,只给她开了两颗止痛片就走了,她服用了一颗,也就刚开始管用,没过两个小时,牙龈又开始痛了,痛得她睡不着。
她睡不着,陈老三自然也别想睡了。
陈老三倒是好脾气,被一脚踹醒也不生气,穿好衣服问梅芸芳:“我去外面给你拿冰块回来含一含?”
赤脚大夫说,实在太痛了可以含冰块试试,据说是城里人发现的法子。睡觉前他就放了一只装了点水的碗在院子里,这会儿应该已经结冰了。
“还不快去。”梅芸芳托着下巴恼火地说,这个人做什么都要别人戳一下才动。
陈老三把碗底的冰扣了下来,掰成指头大的一小块,递给梅芸芳。一放进嘴里,梅芸芳就吸了一口气,好冷,不过倒是没那么疼了。
但实在太冷了,含了两小块冰,疼痛稍微减轻后,梅芸芳就不肯再含了,她让陈老三把碗拿出去。
陈老三任劳任怨地将东西拿了出去,回屋后,吹熄了油灯,爬进被窝。
这么一折腾,睡意消散。谁不着,梅芸芳推了他一下,低声说:“老三,今天被李瘸子这么一闹,你闺女的名声可是坏了。她本来就是个傻子,现在又摊上一个扫把星的霉头,你说以后还有谁愿意娶她啊?估计白送都没人要。”
陈老三一向没主见:“那咋整?要不,等阳子回来再说。”
黑暗中,梅芸芳翻了一个白眼。等他回来?等他回来知道你要随便嫁他妹子,他能跟你这个老子干架。
这个陈老三心里真是一点B数都没有,糊涂得要死。
暗自嫌弃了丈夫一顿,梅芸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阳子最疼这个妹妹,他肯定会说,留在家他养一辈子。哎,只是可怜了我们家阳子,村子里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娃都说亲了,有的甚至娶媳妇抱上儿子了,可我们家阳子却连个对象都没有。说起来,我们家阳子可比他们能干多了,几个村子里哪个年轻人比得上咱们阳子。”
听后老婆夸儿子,陈老三很高兴,跟着说:“是啊,这十里八乡哪个年轻人拿的工分有咱们家阳子多。”
“就是,上次回娘家,我堂嫂还问阳子说亲没有,听她那意思是想给阳子做媒。”梅芸芳接着说。
陈老三一听来了精神:“那后来呢,咋没了消息?”
梅芸芳嗤了一声:“你说为啥没有消息?阳子再能干,一个人挣工分两个人花,人家闺女一听咱们家负担这么重,谁乐意嫁过来?”
陈老三没了主意,焦虑地说:“那这可咋整,我们家阳子这么好,可不能当光棍。”
黑暗中,梅芸芳翻了个白眼,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这陈老三还问“咋整”,真是没用。
她只得挑明:“要不是有福香拖累阳子,咱们家阳子那可是十里八乡的抢手货。你当我想做恶人?我之所以想把她嫁出去,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可你看看,外头那些人怎么说我的。”
“我,我没怪你。”陈老三干瘪瘪地安慰了梅芸芳一句,愁眉苦脸地说,“可没人乐意娶福香啊?”
梅芸芳见他被说动,很想把这个累赘推出去,当即出主意说:“这附近村子没有,不代表外面没有啊?远点的地方又不知道咱们村子里发生的事。三天后,东风公社赶集,你把她带到那儿,丢在街上,谁家缺媳妇了,就把她捡回去了。”
莫非这女娃被什么动物给抓走吃了?
那这样,他的损失就大了。
李瘸子琢磨了一阵,觉得这损失不能由他承担。要不是梅芸芳那娘们鬼鬼祟祟的,非要他半夜把人背回去,哪会出这种意外。
而且还没走出榆树村人就丢了,这都是梅芸芳的责任,她得退钱。
不过李瘸子也清楚,梅芸芳那泼辣娘们肯定不会认账。可这五块钱是他仅剩的老本了,李瘸子心一横,直接去找了三队的小队长,说梅芸芳欠了他五块钱不肯还,让队长给他做主。
社员纠纷,都找上门来了,三队长再不情愿沾这破事也得跟着去调解。巧的是,他们刚上门就跟陈小鹏那傻孩子给撞上了。
陈小鹏赶紧回来把这事报告给了他妈。
梅芸芳听说李瘸子这个办事不牢靠的家伙还敢上门要钱,顿时也顾不上了陈福香了,摘下围裙就冲了出去。
院子里,面对泼皮李瘸子的质问,怂货陈老三挠了挠头,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这个,这个借钱的事我也不清楚,得问孩子他妈。”
一听说是借钱,梅芸芳松了口气,还好,李瘸子没蠢到家,把买媳妇儿的事抖出来。
她连忙上前,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没有这回事。”
边说她边给李瘸子使眼色,示意他先别闹,把队长和看热闹的乡邻打发走,待会儿私底下说。
可惜李瘸子没领会到她的用意,还以为她想赖账,不干了,大声嚷嚷:“怎么没有?说好我给你十块钱彩礼,你就把你们家大女儿嫁给我的,结果我钱没了,人也没捞着,不行,你得还我的钱。”
见他竟大剌剌地将这个事给抖了出来,梅芸芳气得脸都青了,也不再遮掩,打算好好跟李瘸子理论理论。
“什么十块钱?你嫌那傻子破了相,只肯给五块,现在问我要十块,分明是讹我。”
越想梅芸芳越觉得是这个理,难怪她今天又在家里看到陈福香那个累赘呢,敢情都是李瘸子捣的鬼。好个李瘸子,竟然算计到她头上,做梦!
梅芸芳三步并两步,跑进厨房,将陈福香拉了出来,推到李瘸子面前:“那,乡亲们都看见了,我现在把人交给你了,再把人弄丢了,你别找我。”
虽然,她把陈福香嫁给李瘸子不大厚道,但谁家的傻闺女不是这样?这年月多个人就得多消耗一份口粮,哪家都不宽裕,可养不起闲人,也不可能养傻子一辈子,拖累全家人。
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事瞒不住继子了,等他回来,家里有得闹。
果然,乡邻们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虽然都挺同情陈福香,但都没说什么。谁家的傻子不是这么过的,到了夫家,还能用生孩子换口饭吃。不然一直呆在娘家,父母老了,哥嫂兄弟媳妇不嫌弃?
唯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梅芸芳挑的这个人也太烂了。谁不知道李瘸子又馋又懒又穷又邋遢,屋子破得都快倒塌了他也不管,雨季,天上下雨多大,他屋子里就下多大。
福香这可怜的孩子要跟了他,恐怕活不过几年。
李瘸子看着好端端的陈福香,惊诧极了。昨晚黑灯瞎火的,又离陈老三家好几百米远呢,她一个智商停留在四岁的傻子怎么回来的?
还有,人明明昨晚回来了,这梅芸芳竟然不通知他,也不把人给他送回去,哼,莫非是还想将傻子再卖一回。
他可不做这冤大头,李瘸子想到昨晚的事心里还有点发毛,也不想要女人了,利落地拒绝了梅芸芳:“我不要你女儿,我要钱,你把钱还给我。”
梅芸芳自然不肯答应,进了她口袋里的钱哪有再掏出来的道理。
“要人在这儿,要钱没有,我用光了。”
两人僵持不下,一个想退货,一个不肯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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