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亡魂(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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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承像是难以忍受这种死寂的氛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听了这些,换位思考一下,你们会原谅祝十五吗?”

盛钰嘴唇轻抿,心中叹息。

世事最爱捉弄人,原本曲承和他的妻子可以恩恩爱爱一直走下去,要不是战火来临,要不是祝十五心生妒意,事情又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难以收场,又让人不住扼腕。

曲承垂下眼帘,说:“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你们走吧。天明前找个地方躲起来,说不定白天神明就找不到你们,可逃死劫。”

盛钰连忙说:“等等,你有件事没有说清楚。这个事对你可能不重要,但对我和我身边这位,那可就重要的紧,非常、特别的重要。”

曲承疑惑说:“什么?”

盛钰说:“你用剑身换了唤灵术的法子。那柄能伤害鬼王灵魂印记的剑,神明是否用他来做了什么……比如毁掉了谁的灵魂印记。”

曲承微顿,说:“被毁去灵魂印记的鬼王不过只有两名,一个是懒惰,一个是贪婪。你们问这种事做什么,和遗灵有关么?”

“和遗灵无关。”

盛钰看了一眼傅里邺,后者也正看着他,眼神十分专注,眸色也极深沉。

他转头,略带无奈的说:“十分不巧,你说的贪婪以及懒惰。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弟弟。往前延伸的话,上一任懒惰王还是我的好友,所以那把剑最后用在什么地方,这可太重要了。”

“……”

曲承似乎被他的话惊到了,半晌都不知道作何回复,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后知后觉的惊讶说:“你是鬼王吗?!”

盛钰说:“对。想打架的话也是待会打,你先把我的问题给回复了,想打多久我就陪你打多久。还是二打一,或者车轮战,你选一个。”

曲承质疑说:“有区别吗?”

盛钰挑眉说:“当然有区别啦。二打一是两个人合起伙来打你一个,车轮战是我和我身边这位轮流上,打你一个神明。你可以选。”

如果不是盛钰提及傅里邺,曲承甚至都感知不到这个房间里除他两人之外,还有一个人一直存在,连呼吸声都感知不到。

这让他感觉很恐慌,对于未知的恐慌。

想了想,曲承摇头说:“我不和你们打。你问的问题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回答你也没什么。唤灵术失败后,我也曾尝试寻找过那个骗了我的神明,一直都找不到人。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们一声,懒惰和暴食的争端在战发以前,那个时候懒惰的灵魂印记已经被毁掉了。我是战后才将剑身送出去,懒惰的灵魂印记必定和那神明无关。”

盛钰说:“贪婪呢?”

曲承摇头说:“不知道。如果你是贪婪,那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灵魂印记是战后毁掉的。接近于七鬼王覆灭之际被毁,中间的时间极其短暂,所以你的王位也就没有旁落。因为在大家刚意识到可以争抢你的王座之前,你就已经死了。”

盛钰自嘲说:“那我还挺幸运。”

傅里邺动弹了一下,却没有看盛钰,也没有说话。

曲承疲倦说:“你们走吧。”

这是他不知道多少次送客了,之前几次又是坚决又是烦躁,这一次却不同于以前。也许是讲述了这些早已被尘封的过往,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疲倦过,强撑着精神重申:“我不想与你们为敌,我对鬼王的位置也没有想法,我只想在驿站里浑噩度日,什么也不去想。”

盛钰说:“你放弃找你的妻子了?”

曲承好像已经不抱希望,惨淡的笑了声,说:“放弃能怎样,不放弃又能怎样。事情会因为我的意愿而改变吗?”

盛钰肯定说:“可以改变。”

曲承一愣,浑浊的眼球盯紧盛钰,这一次他总算是看对了地方。表情几度变化,最后也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虽然阵营不同,但我到底是万年前存活下来的神明,那个时候鬼怪与神明的争执还没有这么强烈,大家都和平共处。我对鬼王也没有多大的仇恨,所以谢谢你的安慰,至少能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盛钰无言半晌,有些迟疑。与傅里邺对视一眼,他作出口型:“要不要说?”

傅里邺点头:“说。”

这个字是直接说出口的,因此曲承也能听见。他茫然了一会儿,道:“说什么?”

盛钰心道曲承是真的惨,盲目找寻了千年万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灯下黑这个道理。

他开口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个神明没有骗你。他教给你的唤灵术其实是真的,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你没有办法找到妻子的转世。”

话音刚落,曲承已经是浑身僵硬。

愣了足足好几秒,他面色发紧,声音也颤抖的厉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盛钰说:“字面上的意思。假设唤灵术是真的,你却没有找到你妻子的转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你的妻子,她压根就没有转世。”

这下子曲承也不僵硬了,他一下子起身,却由于腿软摔回了床铺上。挣扎着重新站起来,他的手探向虚空之中,好不容易摸到盛钰的手臂,声音中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你们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告诉我,说句话啊!”

盛钰对上他浑浊的眼睛,心中略感复杂。他低眸拉开曲承的手,又将他的两只袖子拢起。

曲承仿佛心完全乱掉,连盛钰在做什么都感知不到。等袖子被拢起来,他的左手手腕有一处很深的伤疤,像是被刀剜过皮肉一般。

盛钰抬手点了点他的手腕:“你这处伤疤底下,是否埋过一枚相思豆?”

“……”

窗外的风轻刮窗扉,屋子里皆是窗扉打在墙侧的‘砰砰’声。这个声音一下比一下打,像是重捶敲击在耳侧,将曲承捶落在地,几乎直不起身子来。他几度张口,唇瓣也跟着颤抖。

这些话他几乎是剜着自己的心脏说出口的:“当初我去参战,临别前念到我和妻子的约定,永远不送还信物,更不会主动要回。为了让她安心,我让她亲手将相思豆埋在我的手腕间,以后要是背弃了这个诺言,我就要承受剜肉之苦。这件事只有我和她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曲承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过去无数次希望换来的都是失望。他竟然都不敢张嘴去问,以免换来更大的失望。

他不敢,但盛钰和傅里邺敢。

两人一起起身,傅里邺前去屏风后面,领人到床前。盛钰低眸搀扶曲承,几次用力都没能将其搀起来,最后只能无奈说:“我知道这些,自然是我见过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曲承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凄然的坐在地上,混乱的摸索着地面。待摸到盛钰的鞋,他紧紧攥住盛钰,低着头哽咽开口。

“隐娘,她叫隐娘!”

果然如此,世事无常。

盛钰在心中长叹一声,扭头看向傅里邺,或者说是看向傅里邺身边的红裙遗灵。

副本限定的那三个问题,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问出口。

顿了顿,盛钰说:“你是何人?”

红裙女子目光呆滞,神情麻木。只是撑伞站在原地,不看曲承,也没有看任何人。她就只是站在原地,窗外的风带起了她的裙摆,轻轻柔柔的扫到曲承的脸上,又滑落。

曲承若有所感,忽然侧头追寻裙摆落下去的方向,却什么也看不见。

一片死寂之中,有一个声音似乎跨越了千年万年的浑噩时光,恰如两人初见一般。当时那甜甜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现在这声音却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声音,陌生的是语气。

她冷漠说:“奴家隐娘。”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副本其实就是看潮起潮落,看人生百态,下章要同房睡觉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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