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位有缘人(五)(1 / 2)
王都距离照石山有十几里路,走路得走几个时辰。
不悔早有准备,以高价聘了一个赶牛车的瘦高个大叔带他们去照石山,不过出发前说好了,不往白桥镇上面去,到了地方他们得自己走过去。
白桥镇就是那个爆发疫病的镇子,连着附近的村落一起,都成了他们这些赶车人的禁地。
要不是不悔出价实在是高,这人绝不会接这笔生意。
殷韶有些不悦,也不想坐这种简陋的牛车,不悔却没强求什么,她的目的并不是照石山,只要一路过去,让殷韶瞧见百姓的惨状就好。
她撒娇似地拽着殷韶的胳膊坐上牛车,对他笑了笑,他的不满就瞬间消散,什么都愿意随她去了。
不悔见识过末日焦土,血肉横飞,以及各种怪物肆虐的情景。
然而见到活生生的人生了病一身红疮倒在路边,哀嚎痛叫声连绵不绝,连空气中都散发着死气的场景,还是让她狠狠皱起了眉头。
他们已经离白桥镇不远了,所过之处,两旁的道路边都躺了不少人,许多都衣不蔽体瘦骨嶙峋,一看就是饿了许久,听到牛车过路的声音,都没力气抬起头望一眼。
赶车的大叔已经冷汗涔涔,手抖得挥不动鞭子,“二位贵人,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真的是要命啊”
不悔看了看殷韶,他脸上没有半点动容,眼中也没有对于路边那些人的怜悯,端得是铁石心肠。
他似是知道疫病不作假,却又没放心上,仿佛不知道其中利害。
不悔又掏出一锭银子给赶车人,道,“再往前去一些,看到那处有炊烟的地方没有我们在那儿停下。”
再过一片小树林,就是一座小村庄,隐隐能看到有一户人家正冒着滚滚白烟,简直跟失火了一般,也不知是烧了几口锅子。
赶车人接过银两,咬了咬牙,继续往前面而去。
过了小树林,就见到了冒着炊烟的人家,不过不是房屋,而是两个简易的窝棚,棚里支了好几口锅子,一边是药,一边是粥,有两人在其中忙活不停。
一个精瘦的老人,一个妙龄童子,看起来像是爷孙俩。
不悔没想到会有人在这儿救济灾民,还为他们治病,上一世没人挽救得了这场灾变,也不知道这两人后来如何了。
她松开了殷韶的胳膊,轻步上前问道,“老人家,您是官府派来的郎中吗”
忙活的爷孙俩齐齐望向她,没等老人说话,那童子就嗤笑道,“这位夫人真爱说笑,看你也是出身权贵,难道不知官府根本不管这些百姓的死活吗还官府派来的,我爷爷是大善人,花尽了身上的钱财买药买米,要是指望官府,我们不是病死就是饿死了。”
一旁的老人立即呵斥道,“住口,三水,这位夫人只是问问而已,你向她发什么牢骚”
三水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要哭不哭的,“爷爷”
老人没理他,而是朝着不悔道,“希望夫人不要见怪,原谅我这孙儿无礼。”
不悔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老人家,你能跟我说说这里发生的事吗”
这时候,殷韶也上前来,想要带不悔离开,只是看她很感兴趣的样子,又暗自忍耐下来。
“老朽也是半个月前来到此地的,这里不久前闹了饥荒,又突发疫病,死了不少人,老朽是个游方郎中,见此不忍,就支了棚子熬药施粥,只是收效甚微,堪堪吊着这些人的命罢了。”老人唉声叹气道。
殷韶猛然皱起了眉头,冷声道,“胡言乱语,这些事岂是你一个游方郎中能管的,为何不上报官府”
老人苦笑一声,旁边的三水就大声喊道,“你凶什么凶,像你们这种贵族知道什么,上报官府也要官府管才行,你当这里的事没人知道吗是官府根本不管,任由百姓们自生自灭,就是想到王都告御状,也会在城门口被拦下来,直接下狱。”
说着,小童子就直抹眼泪,“更何况,你看看你们一路走来看到的人,他们连路都走不动了,根本没地方伸冤去,要不是我爷爷熬药施粥吊着他们的命,你们一路看到的,就是一具具尸体了。”
殷韶握紧了拳头,怒瞪着三水,眼中有猩红的光闪过,老人察觉不对,将三水拉到了自己身后,面带警惕地看着他。
不悔立即挽上了他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眉间有着祈求之色,殷韶的怒火不自觉便消散了不少。
确认殷韶不会动手揍人,不悔才继续问道,“我们一路看到的人,都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还有其他的地方也这样吗”
老人面色愁苦,“不是,他们都是从白桥镇逃过来的,那边是疫病的起源地,为求一线生机,他们都逃了出来,不过没走多远就病倒了,这村子里家家闭户不出,他们没地方安置,老朽没办法,只能天天为他们熬药施粥,只可惜半个月过去,他们的病丝毫不见起色,也怪老朽才疏学浅。”
殷韶的面色犹如寒霜,离王都不远的地方有疫病,他却丝毫不知情,那些官员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深感耻辱。
“死了这么多人,未央宫里的那位不可能不知道,那些官员为什么不上报朝廷这根本是瞒不住的事情啊”不悔似有所觉地看了殷韶一眼,状似好奇地问。
三水从他爷爷身后溜了出来,悲愤道,“官府一开始就只管埋死人不管治活人,谁知道他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现在死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瞒不住了,真希望圣上能早点知道这件事,惩治奸臣,还老百姓一个公道。”
老人摸了摸他的头,“快了,只要圣上知道,一定不会不管的。”
殷韶微微一怔,不悔感觉到他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觉得他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至少被面前的爷孙俩崇敬地恭维几句,还是能有所触动的。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不悔便对殷韶道,“夫君,我不想去寒石寺了,我们回家吧”
她低着头,语气不复往日的清冷,满含低落,似是被这儿的惨状惊到,又愤怒此地官府的不作为。
殷韶也奇怪自己能听出她的种种心思,却不妨碍他泛起心疼来,他搂住不悔的肩膀,柔声应道,“好,我这就带你回家。”
不悔点点头,向面前的爷孙俩道了声谢,便被殷韶搂着往后面的牛车走去。
那赶车人特意多等了一会儿,见他们果然要返回去,咧嘴一笑。
牛车渐渐走远,留在原地的爷孙俩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良久,三水问道,“爷爷,您把事情这么详细的告诉他们,是为什么啊”
“他们自王都而来,又一身贵气,定是世家子弟,知道这里的情况后只消对家里一说,上报圣上,我们就有救了。”
“那如果他们不说呢”
“我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人的轻叹声被轻风吹过,转瞬即散。
出宫不过半日,两位祖宗就不声不响的回来了,苏喜很是有些纳闷,他都做好今儿晚上陛下不回宫的准备了。
看贵妃娘娘那焉焉的劲儿,是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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