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春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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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闻不如一见,这一见,真人迟迟不露相。

御史大夫确实出身陈郡谢氏,虽出身世家贵族,走的却是最正经制考路子,本朝最年轻的进士。十六岁高中,名列前茅,进士杏花初宴,谓之探花宴,他就是圣人亲自挑出的探花使,遍游名园,采摘开得最好的杏花以迎状元。

探花使只有一个标准,看脸。

御史大夫当年是最清俊的探花郎,骑白马,着锦衣,一游成名,毫无悬念地成了长安万千少女的梦,政事堂大佬们最想要的女婿。不过,探花郎的爹本身就是政事堂的相公,此处不表。

然而,探花郎至今二十有六,至今未娶。所订高门,出阁前淑女们统一暴毙。

这就邪乎得过分了,御史大夫成了天煞孤星。

这不是最重要的,探花郎做了御史大夫,脸白心黑的行事风格也名扬四海。

“节帅貌丑,我貌俊,两相对比悬殊过大,你为国守边,虽劳不苦功也不高,但我还是不好让节帅难堪。”谢珣在面具下不紧不慢地说。

去你娘的!节度使差点就骂出口。

不过脸上笑眯眯的。

据说,弹劾自己贪污受贿的弹奏状已经拟好,陈年旮旯里的事,御史台都扒拉出来了,就差把他吃饭时打嗝放屁这等有失官仪的事也写进弹奏状。

节度使文绉绉地转了话题:“听这曲子,再观台主,竟让人不禁联想昔年北齐兰陵王风姿,貌柔心壮,哈哈哈,台主莫不是兰陵王转世,那就太有意思啦!”

“没意思。”谢珣道,“文襄六子,和他本人一样都没什么好下场,节帅这么光明正大咒我好吗?”

娘的!还能不能愉快地攀交情了!

节度使嘴角在抽搐,闭了嘴,开始劝酒。

谢珣不喝。

“台主呀,这酒不够好?”节度使转着手里的镶金兽首玛瑙杯,酒器和酒,都是他自带的。

主要怕东西次了这眼高于顶的谢台主看不上。

“好。”

“那为什么不喝?”

“没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喝。”

“那台主想喝点什么呢?”

谢珣正襟危坐,本动也不动,现在干脆成了个哑巴。

啧,谢台主还是这么个性。

节度使无言以对,眼风一瞟,旁边最擅察言观色的假母比了个明白的手势,曲风骤然一换,变得欢快妖娆起来。

帘子里忽先伸出了一只雪白的脚。

纤秀诱目。

懂美人的必先从脚看起。

这只脚跟着曲子很有节奏地点了两点,随后,只见一团火影如旋落的樱花般飞到了眼前,停在一张柔软的圆毯上。

可美人甩出的飘带不曾停,如丝如缕,将人的视线隔断了。脱脱眼波在谢珣身上轻轻那么一流转,她笑得更甜蜜了,柔软的腰身一动,跳起胡旋舞来。

胡旋舞,胡旋舞,心应弦,手应鼓,脱脱旋转如回雪双臂上的层叠披帛朝谢珣飞去,抹抹乱红,像藤蔓一样缠住了谢珣,却又流水般滑去。

面具后的眼睛冷漠地看着眼前娇艳的小胡姬。

她转得飞快,让人看不清面貌,也让男人怜惜那小蛮腰莫要扭断了才好。

“妙!真是灵活地像个小雀儿呐!”节度使拊掌大笑,看的心痒,一跃而起,熊一样的身体很灵活地来到脱脱身边,展臂抖肩,和起舞来,脱脱媚眼如丝地朝他眨眨眼,在对方想要搂她腰肢时,忽然一扭,笑旋转去了谢珣身边。

谢珣不为所动,像个死人。

好会装哦,脱脱腹诽他。

她故意背对着他,下了个腰,这腰下得婀娜袅袅,正好下到男人怀中。

鬓间的白牡丹,颤颤巍巍的,到底随着她这一动作滑落下来,也恰入谢珣怀中。

还是像个死人呐……不会真死了吧?

脱脱突然就很想逗他,手一伸,揭掉了他的面具。动作如行云流水,她起腰,转了出去,扬起手中面具冲年轻的御史大夫恶作剧似地晃了晃。

墨玉般的眸子冷冷地看向脱脱,他薄唇一动:“轻佻。”

脱脱没听清,耳朵边尽是乐声,她脑子里想的是“漂亮”,于是眼随心动,嘴型也跟着跑偏了。

他在赞我。

脱脱喜滋滋地想,被年轻英俊的男人喜欢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她下巴一昂,扭了个身,披帛飞花旋转如风,旁边节度使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了旁边,在看脱脱,也在看谢珣。

鼓声越发密集。

满堂色彩浓艳,迷离梦幻,小小的玉人像团艳火,顾自烧春。

御史大夫眼都不眨,忽然起身,随手从乐师手里抱来羯鼓,此鼓黄檀木所作,上饰花纹,须用鼓槌,谢珣舍了鼓槌,目不转睛地盯着脱脱,手掌一击,羯鼓被他拍得极富节奏韵律。

他力道大且巧,鼓声如雨点,脱脱也就旋得更快,绕着单膝跪地张扬击鼓的谢珣不停变幻动作,白的脚,细的楚腰,左旋右转不知疲。

两人配合得绝佳,节度使那双细眼,终于露出了一抹精明的笑意。

谢台主是羯鼓高手,节度使把中央朝廷最难缠御史大夫的癖好打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回,谢珣连奏《绿腰》《凉州》《薄媚》《舞春风》四曲,脱脱便随曲子变化跳了四支舞。鼓声戛然而止,脱脱娇喘着一收舞步,棋逢对手般望向谢珣,小胸脯耸地更高,也更诱人了。

有戏,节度使微笑起来:

“台主喜欢此女吗?我愿赠与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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