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第 210 章 大争(2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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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盘查刺客之事查到了常朝头上,常朝也没有必要逃跑。常朝没什么可能去刺杀詹玄机,田文与谢青鹤捆绑得太紧,他也不可能去陷害伏传的舅父,那是间接性坑儿。

所以,事情的重心,就着落在被派出去捉拿常朝的府卫身上。

——若府卫并不捉人,而是奉命去杀常朝灭口,常朝就只能拒捕逃跑。

这也是谢青鹤不赞成伏传通知陈利带人去找常朝的原因。

府卫内部势力交错,陈利作为陈起的心腹卫士,实际上是负责站班护卫的边缘人,并不真正掌权。掌权的乌存和司徒囚,哪一个可信呢?这时候敢拿常朝的性命冒险吗?

“那……”伏传抬头请示谢青鹤,“先去见姑父?”

“先去见姑父。”谢青鹤同时说。

詹玄机是刺杀事件当事人,想要替常朝洗清嫌疑,就得从刺杀现场盘问。何况,常朝是伏传的舅父,又一直在为谢青鹤办事,他牵扯进此事,谢青鹤和伏传也有嫌疑。这时候背着詹玄机查问此事,不如主动去与詹玄机接触澄清。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先去找詹玄机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反倒是田文有些迟疑:“这若是被人趁乱打了个措手不及……小郎君在府上养了大半个冬日,就怕对方想的就是今日。”

“不怕算计。若能引蛇出洞未尝不好。”谢青鹤原本也打算去探望詹玄机。

田文不放心也无法说服谢青鹤,只得默默跟在谢青鹤身边。

出发之前,陈利提醒:“都打起精神来!”

詹玄机遇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相州,陈利也担心是引蛇出洞,万分紧张谢青鹤的安全。

他安排好相熟的卫士随行,那边跟出来的田文不吭声不出气,默默在人群中找了匹马爬上去,就跟在谢青鹤的身边。惹得那卫士满脸懵逼——你骑了我的马,我骑啥啊?

偏偏田文是小郎君的先生,这卫士也不好去与他讲理,只得阴着脸运气。

陈利转一圈才发现这边的情况,忙安抚被抢了马的卫士:“你留下歇会儿,没事,没事。”

往日伏传都是与谢青鹤并辔前行,今日也担心途中遇袭,刻意退了半个马身,与谢青鹤稍微拉开距离,方便关照四方安危。谢青鹤本身刻苦锻体,身手也不错,再有伏传从旁护持,根本不怕刺客。

一行人骑马踢踢踏踏赶到詹家,陈利叫门通报,詹家下人开中门迎接,谢青鹤与伏传顺利进了詹家大门……始终没有遇见任何意外。

陈利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敲打下属:“不可大意!”

伏传牵住大师兄的手,看似孩子气地东张西望,实则是在打量詹家的地形。

进门不久,谢青鹤牵着伏传还在往内走,陈氏就带着仆妇匆匆迎了出来。她的眼里只有谢青鹤一个,见面蹲身将谢青鹤搂进怀里,温柔地问:“好孩子,你怎么来了?告诉你母亲了吗?”

陈氏是个捧高踩低的脾性,弟妹中只与姜夫人交好,也只对陈起的儿子亲热。不说陈隽,连带着陈昰、陈泽、陈秋几个,她也不大看得起。谢青鹤与伏传也都习惯她这假惺惺的样儿,懒得计较。

“儿来探望姑父。来得匆忙,尚且没有告知阿母。”谢青鹤从她怀里走出来,问道,“姑父在何处养伤?”

陈氏想要拉他的手,谢青鹤不着痕迹地避了开去,她就让了一步:“我带你去吧。小小的孩子,就这么多礼?他受了伤,你打发人来看一看也罢了,非得亲自来一趟,也不怕路上不安全。我听你姑父说啦,你如今才是那起子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陈氏絮叨了一路,就冲着她对小师弟的态度,谢青鹤也懒得理她。

反倒是伏传不住答应:“嗯!”

“是!”

“姑母说得对。”

“谁说不是呢?”

……

陈氏回头瞅了他一眼,看眼色是挺嫌弃小侄儿多嘴多舌,打扰了她跟大侄儿的交谈。不过,嫌弃归嫌弃,她也没有口出恶言,或是暗示伏传闭嘴。

到了詹玄机寝起之处,门口还有黑乎乎的狗血,院墙廊柱上都挂着奇怪的符咒。

陈氏解释说:“婆子还在做法。人不在院里,不必去见礼了。”

谢青鹤略觉意外。敢情神婆在院里,她还打算带侄儿们去给神婆见礼?姜夫人也迷信,不过,姜夫人把神婆当下人用。陈氏就不一样了,她这算是迷得挺“虔诚”?

至于神婆为什么不在院里,谢青鹤也马上就知道了原因。

院子里站了七八个府卫,正在与詹玄机的私卫说话,见陈氏带着谢青鹤与伏传进来,田文与陈利都跟在身后,全都停下了动作,屈膝施礼:“拜见小郎君。”

陈氏抱怨说:“他们来查你姑父遇刺之事,你姑父不许他们把卫士带走,只能在院子里问。”

谢青鹤神色不变,对府卫叫了免:“免礼。”

穿过院中丛丛人群,门口就有下女打起帘子,陈氏领着谢青鹤与伏传进门,田文跟着进去的时候,两个下女犹豫了片刻,也没有拦住他。

谢青鹤也是第一次来詹家,詹玄机的寝室布置得很文雅,案上有插瓶,墙上有书影,进门就闻见淡淡的香气,炉子里飘着袅袅的淡烟。

连陈氏也在进门后变得特别温柔松弛,招呼说:“这边。”

帘子之后,是詹玄机的内寝。

两个美婢分别侍奉在床边下处,一左一右,安静得仿佛物件。见陈氏带人进来,她俩才齐齐起身,对陈氏拜礼:“夫人。”

陈氏看了詹玄机一眼,问道:“郎主如何了?”

左首的女婢答道:“郎主一直安睡,有两个时辰了。”

谢青鹤进门就一直在看詹玄机的情况,隔得有些远,还是能看见詹玄机的胸膛起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三两步凑近床前,只见詹玄机满头是汗,嘴唇淡无血色,上半身无意识地颤抖——这可不像是“安睡”的样子!

“小……隽弟。”谢青鹤迅速掀开詹玄机身上的厚棉被,要查看他的伤口。

陈氏很吃惊:“丛儿?你快住手!”

伏传比她先一步蹿到床边,帮着谢青鹤拆了詹玄机的衣衫。詹玄机的伤口都敷药裹了绷带,两人一边七手八脚地拆,伏传凑近詹玄机口鼻处闻了闻,说:“不像是血毒。”

陈氏也冲了过来,想要阻止:“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谢青鹤解释说:“姑父中毒了。”

陈氏一时没了主意:“啊?中毒?这……怎么办啊?快去找大夫。不,彩云,琉璃,去找神婆,快去把神婆找来!”两个美婢也是一片慌乱,齐齐往外跑。

伏传厉声道:“不许走!”

田文恰好守在门口,把那两个美婢拦住。

陈氏自认忍了小侄儿很久了,老是絮絮叨叨接她话茬她可以忍,想要害她丈夫就不能忍了!

陈氏怒道:“你拦着神婆来救人,是想害死姑父么?!”说罢,一双美目瞪着田文,“你又是何人?敢在我家中撒野?快把我的婢子放开!”

田文解释说:“夫人,大凡中毒之人,不管自身如何沉迷无知,身体都会有中毒的征兆。诸如晕眩、呕吐、颤抖、剧烈呼吸……这两个婢子守在詹先生身边,要么是早已知晓詹先生中毒,故意置之不理,要么是懈怠玩耍,没注意到詹先生的伤情。都是该杖毙的罪过啊。”

谢青鹤与伏传已经解开了詹玄机的绷带,伏传凑近检查伤口,下了结论:“并非兵刃淬毒。”

陈氏无知归无知,倒也不傻。

如果伤口无毒,詹玄机就另有中毒的渠道,很可能是服毒。

“胳膊上还有一道伤口!”陈氏提醒道。

正在此时,两个娇滴滴的美婢突然抽出袖中短匕,一个朝着田文咽喉扎去,一个趁势脱身,想要往外跑。田文整天穿着文士衫子到处跑,市井也不是白混的,混乱中打掉了一个女婢的匕首,蹲身一个扫堂腿还撂倒了一个。

这时候,陈利已经闻声追了进来,恰好撞上往外跑的女婢,三两招就将人拿住。

“舌头!”田文看见地上濡湿的鲜血,马上提醒陈利。

陈利火速卸了女婢的下巴,却还是晚了一步,女婢白皙的嘴角有鲜血汩汩淌出,陈利没看见被她咬断的舌头,凑近闻了一下:“是服毒。”

田文很好奇:“哪有这么快的毒?”

陈利也不知道。

那边谢青鹤与伏传也检查了詹玄机胳膊上的伤口,依然干净无比。

陈氏见他俩脸色,回头想看两个知情的女婢,可惜两人一个在内寝,一个在外寝,都已经口吐鲜血,彻底死透了。

伏传指尖蕴气,顺着詹玄机的咽喉往下,一直到胃、肝、肾,冲谢青鹤使了个眼色。

他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毒,但是,不管是什么毒,已经在疯狂蚕食攻击詹玄机的肝肾了。

当着陈氏的面,谢青鹤也不好与伏传嘀嘀咕咕,他的手指在詹玄机身上轻点,伏传或点头或摇头,就这么折腾了片刻,谢青鹤下了结论,说:“是巫毒。”

伏传秒懂。

他有修行真元,直接在虚空中画了一道保身符,从詹玄机心脾间楔入。

与此同时,一直肿红着脸、唇无血色的詹玄机,缓缓睁开了双眼。

“对症了。就这么治。”

谢青鹤翻身从床内跃出,没顾得上去给满眼期盼迷茫的陈氏解释,先走到了趴在地上死去不久的女婢身边,那女婢扑在地上血流出一滩,但凡沾血的脸皮都腐烂了。谢青鹤情知厉害,抬起手,田文马上递出一条手帕。谢青鹤用手帕裹住手,抬起死去女婢的下巴,仔细查看她的口腔。

田文关心地追问道:“是服毒吗?”

也是巫毒。谢青鹤不打算详说,点了点头:“抬出去烧了吧,不要赤手碰血。骨灰深埋。”

“这么毒?”田文唬了一跳,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院子里正在查问刺杀之事的府卫和詹家私兵也都察觉了屋内的动静,全都围拢在门口等消息。陈利默默出来找人抬尸体,几个詹家私兵主动应募,府卫也顺势跟了进来。

陈利叮嘱过不要裸手碰着死去女婢的鲜血,这几个私兵也是听得不甚在乎。

正搬着女尸往外走,就听见一声“嘶哈”,有私兵惊恐地举起手:“我的手……麻了,麻了!”

谢青鹤踹了陈利的佩剑一脚,陈利得到他的明确指令,连脑子都没过,刷地抽出佩剑,迅速将这人的胳膊从手肘处砍了下来。谢青鹤催促道:“不够。”陈利又是一剑,将私兵胳膊齐根斩断。

这一幕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个私兵都很不忿,凭你是小郎君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也不是詹家的正经主子,怎么能跑来家臣的家里胡乱砍杀?

陈利连忙将止血膏往外掏:“快止血。”

止血膏这东西是很珍贵。不过,自从上回在城北别院遇袭之后,陈利出门都会随身携带。他是常年服侍小郎君的卫士,想要申请这类药物非常方便。

在场所有人七手八脚帮那断臂私兵止住往外狂喷的血,那人方才惊魂甫定:“好快的毒。”

见自家兄弟还要找陈利的麻烦,他向所有人描述:“刚开始觉得摸到了一点湿润,马上就失去知觉只觉得麻……从这里到这里……”他想要指点自己的胳膊,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恐怖,“若不是这位府卫兄弟砍得快,这毒就要从胳膊爬进身体,直入心脏了!”

几个替他服药的詹家私兵手上也沾了血,这会儿都有点神思不属,面无人色。

陈利也不禁看了看自己剑上残留的鲜血。

那断了胳膊的私兵很肯定地说:“这里没有毒,还没爬到肩膀这儿。”

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陈氏对下人还算体恤,见状也不叫下人再冒险,吩咐道:“也不必搬了,就放在这里。拿被单来把尸体和有血渍的地方都遮盖起来,铺得严实些。待会儿请郎主挪到别室安歇,叫人把附近的屋舍清空,直接把这儿烧了吧。”

这吩咐让谢青鹤比较意外。

詹玄机住的地方自然是詹家最好的屋舍,冷血些说,这栋建筑的价值能买成百上千的豪奴。陈氏为了减少死伤,愿意将此处付之一炬,可见她没有将下人的性命视若微尘。

——在这个时代,这就是很了不起的善行了。

陈氏又回头去看詹玄机,略有些焦虑地问:“隽、隽儿,姑父他……怎么样了?你这个……要不要神婆来帮把手?能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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