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 239 章 大争(5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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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传与谢青鹤重逢正在开心,简单解释了这几个月的去向,其余时候都在互诉别情。

至于说路上遇到的、捡回来的各种难民,他随口带了几句,掺和在经历之中,也没有非常着重地介绍,更没有把谁谁谁拉来拜见谢青鹤的意思——陈丛是陈家少君,离着太子的位置无非一城之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谒见相识的普通人。

“我把大兄的旧识也带回来了。”伏传只着重说了一个人,“悄悄看,她盯着咱们呢。”

谢青鹤满眼都是小师弟,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被伏传提醒之后,才发现拐角处拉着青州兵说话的少女,当即有些惊讶:“缵缵?”

伏传点头:“我想辙去搬藏书阁的宝贝,她突然出现,假作是看守的宫女。秦廷有巫姑祭祀的传统,藏书阁也一直由灵间的鬼女打扫看守,这也不奇怪。不过,”伏传抿嘴勾起一丝狡黠,“她不知道我知道她的身份。”

谢青鹤对伏传没有任何隐瞒,燕城王让缵缵刻意交好他,每到晚上与小师弟见面的时候,他就会跟伏传说一说日常,自然会提起与他朝夕相伴的缵缵。但是,就算小师弟知道缵缵的存在,也没有正式见过她,不该一眼就拆穿缵缵的身份吧?

想到这里,谢青鹤心里一软,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痒,不顾众目睽睽之下,拉住了伏传的手。

“是属猫儿的吗?”谢青鹤捏了捏伏传的鼻子,“就这么好奇?”

伏传嘿嘿一笑。

燕城王都对大师兄使美人计了,他不得悄悄爬墙,看看“美人”长什么样儿?

要说担心大师兄被美人勾跑,伏传还真的没有。就是挺好奇,忍不住要去看一看。待他发现燕城王的“美人”是个稚气未脱的黄毛丫头之后,每回谢青鹤提起“美人计”,他都忍不住嘿嘿嘿。

只是这偷偷摸摸去看“美人”的事,坚决不能被大师兄知道。

这回赶巧漏了馅儿,伏传只管装傻,含糊了过去:“大兄不知道吧,太子登基之后,善待燕城王府的所有人,她也被册封为长公主。”

“嗯?”谢青鹤是真的挺意外。

天子驾崩、太子登基的消息,早就随着圣旨颁行遍传天下,不过,太子登基之后,为了稳定朝局安抚世家,进行了规模颇大的敕封,在密密麻麻的各种封赏诏书中,陈家这边也只关心王都任命了何人担任新的丞相、朝内各种官职变动。

秦廷早已没了天下大部分城池土地,就算把公主封在青州,那公主还敢来青州实邑么?

何况秦廷都不敢往陈家占据的地盘上封,往南还有三五个孤零零的诸侯,陈家没功夫去料理,隔着王都足有大半个版图,表面上仍旧尊奉秦廷皇帝为天子,秦廷就可劲儿往那边封官封侯……

一纸空文的虚假荣耀落在妇孺女眷头上,陈家当然不必关心。

“说她母亲是养在别宫的息美人,因故无封,现在天子死了,总得让公主给君父哭丧,追封了息美人,又给她正名。不过,我看她天天都藏书阁钓我,根本不管刚认的‘亲娘’,这身份真真假假的还真不好说。”伏传说。

谢青鹤又往缵缵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少女已经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她对燕城王极为仰慕敬服,此来青州,居心叵测。”谢青鹤觉得伏传既然知道缵缵的身份,就不该把缵缵带回来。但是,考虑到伏传想从藏书阁里偷书,没有缵缵的帮忙只怕不容易,轻重之间也不能责怪小师弟失了分寸。

“着人盯紧些吧。”谢青鹤说。

说话间,常夫人的车驾也已经到了,不等仆妇架好踏凳,常夫人就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伏传冲谢青鹤使个脸色,转身去向常夫人见礼。常夫人早些年就被伏传扎惯了,见面也没有扑上去抱住心肝宝贝儿,只上上下下不住打量,等伏传向她拜礼起身,她才含着泪问:“怎么也不来封信?岂不知家中担心着急?”

伏传被问得一愣,连忙跪下,向常夫人赔罪:“儿知罪。阿母息怒。”

常夫人气道:“我是向你问罪么?”

谢青鹤上前解围:“他此行遇到些麻烦,想来也不是故意不捎信回来。以后不敢了。”故意在伏传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还不起来?阿母只要你过去哄一句,怎么就跪下了?”

伏传抬头见常夫人袖中捏着手指,想了想,果然起身去挨着常夫人:“阿娘。”

常夫人气急含泪的容色瞬间消融,搂着他哽咽片刻,不迭地说:“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伏传有些紧绷的挨了她片刻,意识到自己皮囊幼小,不会压着撞着常夫人,才慢慢地松弛下来,靠在常夫人的臂弯里。这是他有生以来,感受过的,最像娘亲的怀抱——就算他再挂念刘娘子,刘娘子也只是伏蔚记忆世界里无法碰触的一道虚影,常夫人给他的,全都是实实在在、可以感受的温度。

伏传有些愧疚。

这段时间,他只想过大师兄是否记挂自己,也知道大师兄精通占卜之术,不会很担心自己。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常夫人会担心他的下落和安危。

一次都没想过。

常夫人见这里乱糟糟一片,很想把伏传接走。

伏传待在营中主要是为了关照被他带回来的难民们,盘查身份、祛疫换洗、分发日用、安排居处,林林总总要走不少章程。有伏传在此盯着,跟他回来的难民们就似有主心骨,安莹派来负责维持秩序的青州兵也都非常客气。

听了伏传解释之后,常夫人就不坚持了:“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带什么东西。阿母这就回去给你收拾衣裳吃食……你这脏兮兮的样子,也该洗一洗了。”

伏传不大好意思地抓了抓削短的头发:“我待会儿就回去了。等我回去吃饭,不用送来。”

常夫人也不坚持,说:“灶上烹着你爱吃的小彘,记得来吃。”

这是担心伏传回了别宫就一头扎进紫央宫,跟着谢青鹤厮混,根本不记得去见母亲了。

送走常夫人之后,伏传悄悄跟谢青鹤商量:“我原本想叫林姑去望月宫待着,现在只怕还得求大兄周全。”

他俩住在紫央宫侧殿,正殿是陈起驻跸之处,安防非常严格。谢青鹤平时没心没肺地往家里拉人,伏传的身份又远了一层,不如谢青鹤那么理直气壮。加上林姑是王都出身,让她住在紫央宫就更不方便了。伏传一开始就打算让林姑去望月宫,在常夫人身边谋个差事,也算自力更生了。

但是,常夫人这么恋子,要她知道伏传隔三差五去给林姑看脉调方子养身体,难免起嫌隙。

“这事简单,就叫她与素姑做伴。”谢青鹤先应承下来,转而问道,“就没想过让她在城里住?她是世家婢出生,有自理能力。未必就想继续做奴婢。”

伏传想了想,说:“待她把身体调养好了,再说其他的事吧。她要想自立,我也很开心。”

隔了片刻,他又忍不住问:“大兄这么问我,是不是觉得不便将她安置在紫央宫?我只是与大兄商量,大兄觉得不方便,在城里找间屋子让她住下也好。在王都什么破烂屋子都住过了,她也不是锦衣玉食娇娇气气的贵妇。我三五日出来给她换个方子,也不费多少功夫。”

谢青鹤摇头道:“没有不便。”

伏传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正在分发新衣的营房去了。

谢青鹤见他负气的背影,微微皱眉。小师弟的脾气越来越大了。最难受的是,小师弟只管生闷气,也不说为什么生气,哄都无从哄起。何况,他也实在不喜欢无缘无故地哄人。

那边伏传跟一路带回来的难民说着话,安抚着对方,看上去非常忙碌。

谢青鹤独自站了片刻,马上就有下人送来坐席矮几,营房不敢送吃食,谢青鹤带来的下人准备了果子和浆饮,陈利亲自试吃之后,才捧到谢青鹤跟前。

谢青鹤无心饮食,目光似有似无地追随在伏传身边。

伏传年小身矮,一群难民围着他都得弯腰屈膝说话,说得好像还挺乐呵,一群人哄堂大笑。

陈利抱剑屈膝坐在谢青鹤身后,看着自家少君没出息的样子,心中叹气。

打小少君就心爱隽小郎君,自家还是个小娃娃时就要把隽小郎抱来抱去,恨不得揣在怀里。饮食起居,无一不以隽小郎为先,日用器皿,只凭隽小郎喜好。郎主宠爱隽小郎的时候,少君就是这么让着隽小郎,现在郎主改了主意,开始重视宠爱少君了,少君还是这么让着隽小郎。

适才少君与隽小郎叙话,隽小郎一言不发转身就跑,连一句告辞都不肯说,十足无礼。

少君居然也没有半点脾气,还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等着隽小郎回来。

……也不知隽小郎给少君吃了多少汤。

伏传把各个营房都跑了一遍,把缵缵和林姑都安排了一遍。他始终没有拆穿缵缵的身份,这会儿也只是安抚缵缵,让缵缵洗浴吃食,先安置下来,隔日再来探望。去林姑处则交代了去向,坦言不能让林姑一同住进别宫,会在城中安置云云。

林姑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正如谢青鹤所说,她早已厌倦了奴婢生涯,不想再做服侍之事。

“我会常常来探望姑姑的。”伏传与她相处日久生出了几分感情,“药还是得吃。”

林姑敛衽下拜,说:“小君子恩情无以为报。”

伏传笑道:“也不曾做了什么。待姑姑以后有了孩儿,再请我吃红蛋吧。”

这时候却没有吃红蛋的风俗。听得林姑满脸迷茫:“……好?”红蛋是什么蛋?

伏传把随行众人安排好,又专门去找安莹派来的兵头叮嘱了两句,无非是查细不能手软,对避难来此的顺民和蔼亲切一些,不要随意呼喝粗暴管束——这时候谢青鹤还坐在营中吃果子,伏传熟练地拉了谢青鹤做大旗,悄悄地指点了谢青鹤所在的方位一下。

安莹未必把陈隽放在眼里,却绝对不敢得罪陈家少君。

兵头果然特别客气地应承下来,根本不敢小觑只得自己大腿高的伏传。

跑完所有营帐之后,伏传又钻了回来,去拉谢青鹤的胳膊:“大兄,回去了。”

谢青鹤从不在人前让伏传难堪,伏传伸手来拉,他就站了起来,还挺宠溺地将伏传抱上了马背,二人共乘一骑,毫无芥蒂地打马回别宫。陈利带着人扈从其后,好几个卫士都互递眼色。

——这都不生气?

——好着呢。

——不像少君脾气。

——只对着隽小郎这么好脾气。

陈利猛地一甩鞭子,正在眉来眼去的几个卫士方才消停。

回到别宫之后,伏传还惦记着要去望月宫吃常夫人做的小彘,谢青鹤揉了揉他脏兮兮的短发:“洗干净了再过去。”

“阿母叫我过去。”伏传居然不想马上去紫央宫。

谢青鹤坚持道:“去望月宫不急在一时。洗了澡换身衣裳,干干净净地过去。”

一旦感觉到谢青鹤的坚持,伏传马上就改了立场,乖乖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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