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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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帘的情景使她双眸骤然剧缩,是血,满手浓稠的鲜血,顺着手掌指缝汇成股股血流,沿着蹒跚的脚步淋了一大圈。

圈里也是暗红的血色,涂鸦式的血迹扭曲却又有律可循,如古老禁忌的符文,洋洋洒洒一行又一行……

眼前的景象太过刺激,阿念只觉得身形微晃,向前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稳住,恍惚中,远处传来阵阵嘶鸣,像是猛兽的咆哮又似凄厉的叫喊,隔着浓重的黑雾不断靠近着。

阿念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受蛊惑机械般的完成着这血祭般的仪式,面上血色急剧减退,当终于要走完最后一圈时,前头的黑雾剧烈翻涌,电光火石间,突然惊现一黑色的庞然大物,眼前和脑海里的双重刺激下,阿念终于克制不住地喊叫出声:"不要啊!"

阿念被吓得猛地睁开眼睛,像还处在梦里般,面上惨白嘴唇毫无血色,手心汗腻额发湿粘。

耳畔有人低声喃喃着什么,待阿念渐渐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枕在身侧男人的胳膊上,男人微阖着眼眸,另一只手揽在自己腰侧轻拍着。

觉察到怀里的小姑娘醒了,闻砚轻抬眼睫,小姑娘又做了梦,一直不停地挣扎颤栗着,闻砚叫不醒她,只能轻拍哄着,折腾了得一夜未眠,狭长的眼尾有些微红,嗓音微哑,"又做梦了?"

阿念一个激灵,分不清还在不在梦里,本能地推开身侧的人,大喘着气一脸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人,开口声音颤抖得几乎失声:"你能不能不……不要折磨我。"

闻砚微皱着眉,看着满脸仓皇的姑娘,这几天夜里她一直在做梦,也不知梦到些什么,吓得双肩颤抖不停。

以往都是哄着哄着就平静下来了,像今天这般梦里惊醒,还是头一回。

"怎么了,梦到什么了?"闻砚缓缓起身,随意地倚在榻背上,缓了缓被阿念压得有些泛麻的手臂。

"我……我错了,我不该去军营,你放过我吧。"脑海里的景象太过刺激,冰窖,铁链,血祭,阿念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只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念不知道那些折磨苦楚是否与身旁的男人有关,但她只能向他祈求:"阿砚,放我回云郡吧。"

床榻里侧的小姑娘目光湿漉漉的,声音发颤,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闻砚眉头一折,想不到军营那时夜对她影响这般大,早知如此就该把那人当场诛之。

"乖,别闹,在这儿我还能护着你,云郡太远你一个人不安全。"

闻砚伸出手,想把角落的人拉回怀里再哄哄,不料那姑娘戒备地朝旁边一缩,阿念不知道为何闻砚会带她来边城,她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他了,哪怕是看他一眼,听到他的声音,都会牵扯起她想起梦和梦里无休止折磨。

"你想不想见你爹爹?"

闻砚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放下性子耐心地去哄个小姑娘是从未有过的事,阿念的抗拒已经让闻砚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阿念一怔,微颤的双肩也渐停了下来,惊恐涣散的眼里终于聚起点点亮光,对呀,她怎么能独自离开呢,她还有爹爹小芝。

"你……你能把我爹爹带出来吗?"阿念小声试探着,苍白的脸上带着些期许。

眼前的男人神色淡淡,漆黑的眼眸静静凝视了她片刻,才开口:"现在还不行。"

燃气的一点希翼顿时被泼了冷水,阿念的神色又暗了下去,似是自嘲又似委屈:"我就知道,哪又那么好的事。"

闻砚抬手,抬起了小姑娘焉耷耷的脑袋,瞳眸暗沉神色越来越寒凉,"你只是为了你爹爹,才待在这里的?"

闻砚的面上太过平静,只是语气里透着些意味不明,阿念以为他在嘲讽自己的愚蠢和自不量力,没有牵挂的人还真是薄情。

"对呀,我留下来是为了我爹爹,我误闯军营也是为了我爹爹。"

"世子爷,你应该不会有什么能让你顾虑的人事吧。"

"不对,你知不知道顾虑是什么感觉。"

阿念想,像他那样习惯了孑然一身,决绝果断的人过得一定很单调又无趣吧。

"顾虑就是,明明可以简单粗暴解决的事,却因为你有了在意的人,而不得不迂回或者放弃,只为了你在意之人周全平安,也为了免她伤心不满。"

小姑娘的声音温温柔柔,双眸直视满脸认真,诉说着生而为人,本该有的最平凡的感情。

已过的二十余载里,闻砚不知何为顾虑在意,但军营的那夜开始,他就为了阿念违背了身为一把武器该做的事。

如果那就是顾虑的话,那么他想,从此往后,他终于也算是有了一样,同常人一般的感情共鸣。

松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淡淡开口,回答着她的上一个问题,"你爹爹现在还不能出来,即便他离了军营,带着一身机密,在哪里都是危机四伏。"

室内渐亮,天边染了些许黛色,透过云层洒下轻薄的曦光,但风声却似是不想消停,仍微晃荡在院内,撞击轩榥放出轻微的碰撞声响。

闻砚将滑落在阿念身侧的棉被轻拉,盖在小姑娘肩头,又继续道:"你爹爹会没事的,等一切结束后,你就能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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