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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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昭只见过甘明月一次,印象不深,后来叶敬卿负气出走,传回到叶钧卿这边的消息,就无非是谁又去找二公子的麻烦、二公子又全歼敌手此类事情。他本就和叶敬卿没什么太多交集,又不忿他一再无视城主好意,然此时此刻,听闻沈归雪说起这对挚友,一字一句地委屈难过,忍不住就连眼前这人带那对苦命鸳鸯,一起装进了心疼里。

当英雄也好,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好,世人喜欢讲这类故事,是因为这样的人的确难当。轻则一掷千金,重则割头换命,一锤子买卖倒也罢了,经年累月地操心,谁又能保证没有一刻的疲惫动摇,掣肘为难之时。

但世事难测,很多时候,就是一刻的松懈动摇,就可能导致前功尽弃,或者难以挽回。

“你该把这事告诉他们,二公子和甘姑娘定不会怪你。”叶昭偏过头看着沈归雪,认真道,“倘若还有补救之法,我定助你竭力补救——频频,天无绝人之路。”

沈归雪眼圈微红,她把脸蒙在臂弯里,闷闷地说道:“我知道……我就是怕他明明生气,却不肯怪我。我怕现在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我帮你好不好?”叶昭举起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我帮你。”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沈归雪闹了半夜,不一会儿就乏了,先还矜持地抱膝缩成一团,头点在膝盖上打瞌睡,等迷糊着了,身体放松,头不由自主就歪在了叶昭的肩上。

她的呼吸均匀轻浅,鼻息呼在叶昭肩头,带着暧昧的温热,束成一束的长发扫下来,正好垂在他手边。叶昭也累,但神志却分外清醒,他微微动了一下,想从沈归雪背后伸过去搂住她的腰,让她靠得更舒服点,方一抬手又改变了主意,沉默地握起她的一绺头发,在指尖轻轻缠绕着,看着灯火一点点地暗下去。

初只是好奇。势力庞大的武林世家怎么出了个这么懵懂的孩子,伶伶俐俐一个姑娘,热血一上头,就敢在满地的尸体中随便捡受伤的男人;后来则是有些惋惜不平,她尚未见过乾坤之大,装着满肚子行侠仗义的故事想要飞出去看看山河,却不得不被锁在那个盛名之下的家族里,温柔狭窄的金丝笼中,和一个根本不在意她的男人身边。

再后来呢?再后来就是困惑。这么好个大姑娘,白承桐怎么就是不喜欢呢?眼瞎么?

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或许白承桐就是跟她白首如新那个人,那么,跟她能倾盖如故的是谁呢?

莫轻寒吗?

他努力地回避过,越回避,越忍不住去注视,越注视,越忍不住沦陷。

谷不谷的话冷静地刺进他心里,他和她都是身份特殊的人,他越关注她,盯着她的眼睛就越多;而严方的话也没错,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在她身边。

但这些话都比不上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渐成燎原之势——“他又不爱她,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不能是我?”

脑子里那根弦嗡地响了一声。

娘的。完了。

满室灯火就在他胡思乱想中逐渐灭了下去,天光丝丝地渗进来,沈归雪猛地惊醒,发觉自己靠在叶昭肩上,一下坐直了身子。

“天,居然睡着了。天都亮了。”她有点慌乱,“我睡了这么久。”

“一个多时辰而已。”叶昭松动了一下肩膀,捏了捏拳头。昨夜硬接了萨金刚一掌的左臂已不太疼,倒是指尖好像沾染上了一丝花香的气息,痒痒的。

沈归雪起身掸了掸土,说道:“我回去了,再晚该被人发现了。”她心虚地不敢回头看叶昭,刻意用上了轻松语调。

“频频。”叶昭在身后叫了一声。他声音不高不低,还是平日那般漫不经心的,但嗓音里无端染上一丝沙哑,轻轻摩擦着沈归雪的耳朵。“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你等等我。”

等我一一兑现,等我万事周全,等我将你从困境中拉出来。

他不是木讷不懂风月的小青年,要不然也不会在千羽楼有那么些个“红颜知己”,他一向觉得自己面对女人知情知趣,进退有度,可偏偏碰上沈归雪,靠不近是她,舍不得也是她,那些个平日里跟姑娘们调笑起来随口就能说出的话,此刻一句都说不出来。

说多了显得轻浮,不说又怕她不懂。

沈归雪落荒而逃。

叶昭莫名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着从地上爬起来,伸个懒腰,走到桌边,水盆边儿上还晾着沈归雪拧成一团的手帕,他将帕子抚平叠好,揣在怀里,大踏步地向王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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