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续(2)(2 / 2)
“这你得回叶城问城主去。城主让我这儿等他。”沈归雪一脸无辜,一竿子将责任支得八丈远。
叶昭的马已不在厩里,几方人商量了一下,只能大队伍先行一步,留沈归雪一人在客栈等——尽管大家也没闹明白,叶统领接到密令办事,她有什么好等的,但沈归雪一口咬定这是城主安排。最后,顶着镖师们的狐疑的目光,沈大小姐带着一丝雀跃的微笑,送走了队伍。
“我看呀,这大小姐就是跟咱们大统领一刻也分不开。故意想避开咱们单独等他。”豹骑几个人嘀嘀咕咕,而队中几个镖师默默地表情僵硬,眼观鼻鼻观口地不去看白承桐。
走之前,白承桐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一肚子话也被沈归雪谜一样的微笑给噎了回去。嘉峪关之后,这对“青梅竹马”还没单独相处过,沈归雪坦坦荡荡地站在叶昭身边,跟他说话公事公办,镖师们好奇又带着同情的目光贴上来,让他有点微微的不自在。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解决之道罢。”他想。却忍不住浮起一丝难言的遗憾。
少年之誓,或许懵懵懂懂,或许并非本意,但终归是生拉硬拽拽出一份习惯性的责任感。如今这份责任被沈归雪亲手斩断,白承桐反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谁愿意自己是被毫不犹豫割舍的那一个呢?
“频频。”他在心里悄悄地叫了一声。这么多年来,那些宠爱她的长辈都是这般称呼她的小名,但他却一直矜持地叫她“雪妹”,不知情的人以为是两人特殊的默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执意要跟那个亲昵的称呼划清界限,略微抗拒地把她推离自己的世界。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又怎能指责她的决绝呢?
叶昭觉得自己在混沌中漂浮了很久,先是如溺水般窒息,之后仿佛身体被洞穿,心脏每跳动一下,就牵扯着四肢百骸撕裂疼痛,再之后就失去了直觉。灵魂挣脱□□,神游天地之外,无边无垠,苍茫空洞。
熟悉的药味入喉,曾短暂地带回一丝清明,但很快就又不省人事。挣扎在清明和昏迷中徘徊了好几圈,总算模模糊糊地想起似还有未竞之愿,神志才一分一分地聚拢起来。
睁眼,是入夜时分,神志回来了,身体却是与疼痛拉扯后的疲惫。他用了好一会儿才适应昏暗的光线,放在床边的手触到一丝温热,沈归雪胳膊撑在床沿边,长发凌乱地缠着,人坐在地上,枕在胳膊上睡着了。
叶昭心尖抽抽着疼起来,他没舍得叫醒沈归雪,只是轻轻地捞起一绺发梢,在指尖打着卷,摩挲着,沉默地看着沈归雪在昏暗中的剪影。
沈归雪哪敢真睡过去,不过是累极了,故意找个不那么舒服的姿势打个盹。叶昭一动,她倏地抬起头来,伸手拨亮桌上的灯。
还是在之前住的客栈房间里,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许久,沈归雪的声音冷冷响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告诉我?”
叶昭支撑起半个身子,他闭了闭眼,探寻了一下身体中莫名的压迫与疼痛来自何处。过了一会儿才拉起沈归雪的手,用两只手将她的手包起来,低声道:“频频,对不起。”
沈归雪在他掌中的手猛地一攥,想挣脱,叶昭却牢牢握住不放。他的手硬而有力,长年握刀的右手掌心有着厚厚的茧,粗糙且伤痕累累。叶昭目光一扫,落在桌上,曹三娘那本《毒经》摊开放在一边,他顿了顿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沈归雪咬牙,低声道:“双续?”她声音有些颤抖,“你跟谁用了双续……叶钧卿么?他现在到底是个活人还是死人?”
“当然是活人。”叶昭斩钉截铁地截断了她的话。“只要我活着,他就是个活人。”
她对着叶昭的症状,一条一条地找,《毒经》关于这部分的记载极乱,分散在不同的章节。等她把东一句西一句的记叙拼凑起来之后,全身的血一下子凉了下去。
“双续,用一人之力,担两人之命。”
“是毒亦是存续之法,从此二人性命相连,一损俱损,一活俱活。”
说白了,就是让一个人的呼吸心跳,带动另一个人的呼吸心跳,以供体自己的性命,供养着另一个人苟延残喘。两人五感相连,生命和内力分去一半,痛苦却无法平摊,两人只要其一受到伤害,另一个人也会承受着同等的痛苦。
而承担着供体角色的这个人,蜡烛两头烧,寿命缩短一半,往往壮年暴毙。
沈归雪失去血色的嘴唇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询问:“……多久了?”
叶昭垂下眼帘。“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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