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1 / 2)
鸢信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件事,等秋风四起的时候,时疫爆发的地点不在叶城,而在长宁关。
先是零星有人发热,由于正在换季时节,有个小病小痛的没人当真,紧接着,城中高烧的人越来越多,医馆门外排起了长队,有病人排着排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长宁守军虽然早早就得到了叶城的警报和药物,加强食物和水源的检查和防范,但那点药物连长宁守军军队都不够用,且因着鸢信前期得到的线报并不那么准——只说是类似时疫,因此秦谷主吩咐备下的药,多是预防时疫的药物。仓促间,长宁馆守军不得已向叶城求援,请求增派大夫和药材到长宁关去。
“穆先生啊……”得知消息后,叶钧卿对着穆雁南,长长地叹了口气。
穆雁南面色平静,跪下回复道:“是属下情报不准,请城主责罚。”
叶钧卿轻轻摇了摇头,“穆先生,你来叶城多少年了?”
穆雁南没料到他会问这句话,愣了一下才道:“十四年。”
“十四年。”叶钧卿竟微微有些伤感,“从辅佐父王到辅佐本王,穆先生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么?”
穆雁南直起身子道:“属下唯愿西凉永远消失在舆图之上。”
叶钧卿轻轻一笑,“塔雅曾说,西凉的男人向来是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就当做是能言鸟。可是依旧有先生这样的人为了母亲与姐妹卧薪尝胆十四年。”
穆雁南:“那毕竟是属下的生母和同胞姊妹,姊妹被卖,母亲遭囚禁虐待致疯,属下若是无动于衷,那还叫人么?”
“西凉王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他有一天要败,会是败在一个儿子的复仇上。”叶钧卿说,“只是先生并非只有这一个任务吧。十年来,叶城与西凉彼此消耗,等到双方都拖不下去,先生大概也能回帝都复命了。”
穆雁南伏在地上,好像让人当头浇了一兜冷水,手指在袖中攥紧,身形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先生一定会想,本王是如何得知的。”叶钧卿不紧不慢地说道,“京城又不止先生一个人有关系。本王早就知道,先生当时来叶城,是为了削藩而来。确切地说,是父王早就知道,先帝就有削藩的意图。只是如今皇上做得更绝一点罢了。”
“若是往前几年,本王有机会一定要问问皇上,问问先生,我叶氏镇守边关,拥戴朝廷从无二心,朝廷为何就一定要忌惮叶氏?倘若像那些个削了藩入朝的异姓王一样,要么领着空饷、要么跟一帮朝臣们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就是好的么?可是这些年,本王也不想问了,没意思,大一统的王朝没有哪个会允许藩地长久存在,削藩是必然的。”
“这几年,本王倒是老想着刚刚继任那会儿,先生给本王讲《左传》、讲兵法。先生又要跟西凉虚与委蛇,又要应付皇上的差事,还得费尽心思为叶氏周旋,尽量让本王的损失降到最低,也是为难得很吧——先生起来吧,待一举挫败西凉,本王自会向皇上请辞,在此之前,请先生不要再徒增叶城的消耗了。”
穆雁南重重地磕了个头,颤声道:“属下一日为叶氏家臣,一生为叶氏家臣。还请城主恕罪!”
叶钧卿已经离开,吩咐将往长宁关运送药材的差事安排下去。
叶敬卿直接请命道:“我去吧。”
叶昭果然再未离开叶城一步,除了在叶王府安排值守,便是去德威镖局找沈归雪,但十次里有七八次见不到人。沈归雪隔三差五便要往返永乐镇,即便就在叶城,也是从早忙到晚。叶昭心中不好的感觉越来越重,他隐隐觉得沈归雪在躲他,但待见了面,看沈归雪殚精竭虑,熬得形销骨立,便又懊悔自己不该疑她。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叶昭。此番紧急调运药材,从药师谷在各地的医馆调是来不及了,只能先由宓部牵头筹措紧缺的药材。这日,沈归雪去了叶王府与塔雅公主协商运输事由,顺道去探望甘明月,叶敬卿一见她便奇问道:“你来都来了,有空探望明月,不去看看叶昭么?”
沈归雪道:“等下我还有事,他在当值,不好此时去碍着他干正事。”
叶敬卿陪她向甘明月所居的小楼走去,沉默了一会儿道:“明月身子不好,我还要离开她去长宁关,就为了让叶昭多陪陪你,你却躲着他。”
沈归雪淡淡道:“那你留下陪明月,让叶昭去吧。”
叶敬卿眉头微蹙:“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是认真的。”沈归雪停下脚步,“倘若我是叶昭,审严方审出那么重要的情报,我也会先回叶城。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终究是我自己太弱,我也不能这辈子就指着叶昭一直在身边,万事都靠他救我。”
——“我是看门狗,她是什么?”
——“宠物?哈巴狗?逗这个前辈那个掌门开心罢了。”
白承桐的话一句一句扎在心里,每夜每夜折磨着她不得安寝,一闭上眼睛,就是父亲倒下时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仿佛隔着苇丛望向她,无声地责备着,你不堪重任。
沈归雪不想讨论这个,便换了话题道,“我今日来有事要告诉你——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之前你说刘齐的上家是南剑或南剑传人,那人是白承桐。”
叶敬卿道:“因为你抵给刘齐的手链最后到了白承桐手里?”
“你之前说见过他使过一招决浮云。高手过招不容出错,若是对上你,想来即便是南剑弟子,也不得不使出全力吧。”沈归雪淡淡道,“决浮云中有一式用的是左手,但轻寒大哥左手曾受过伤,他对你使这一招,必定会落于下风——那日我还专门找他去试了一试,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要给你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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