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竹内砚自与佐藤奈良相遇后就被填的满满的心再一次感到了孤独。
外面是人们热热闹闹的画面,他游离在其中感觉与大家格格不入。
佐藤奈良走后的几年里他曾在无数个夜晚被噩梦惊醒,醒来时经常是一身的冷汗。
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黑夜一幕幕的袭来,用力地捂着心跳,怕它跳出来,难以抑制的情绪使他用力握着拳头,恨不得一拳打碎窗户,用玻璃割破手腕,脸上些许狰狞的表情独自一人时终于展现了出来,就像个魔鬼一样!
每天都很痛苦,竹内砚知道自己病了,病的很严重。
有时候他在行为和言语上冲撞了别人,当时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之后就会开始埋怨自己,甚至会否定自己的一切;有时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朋友们聚会,答应他们一定参加,却在出门前不得不考虑如此艰难的事的每一个步骤,不停地换衣服,拖到时间都过了,开了门,又关上门,走下楼,又上楼,还是不能走出去,最后只好撒谎说“有事去不成”;
有时他一看到电话打进来就很紧张——他们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我该说什么?
于是很少接电话。家务活已很久不做,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去完成扫地、抹桌子这类事。
总之,他越来越害怕,却不知怕什么。
在外面时,竹内砚心想与其每天不开心的样子,还不如假装快乐,所以他每天笑的很大声,但他的心里却非常难过。
竹内砚也和朋友讲过,说他有抑郁症,时好时坏时,但他们却像听了个笑话。
“没人觉得我病了,他们只是觉得我想的太多了。”
表达会受到别人的伤害,不表达会心累,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醒来枕头一侧却是湿的,眼角也是湿的。
他难受极了时会扇自己的脸,打自己的身体发泄情绪。
抑郁症它,就好像在人的心里开了一个漩涡,就是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会觉得自己有问题。就会自我否定。或者说,哪怕别人从他身边路过,他也会觉得对方讨厌他。
心里烦闷,又怎么都抑制不住烦躁的情绪,很想找人倾诉,可翻遍所有的通讯录,手机联系人,却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
偶尔也又过结束生命之类的想法,但一想到奈良在天上注视着他,竹内砚就放弃了,他答应过奈良要好好活着的,不能食言。
不想活,又不能死,渐渐地竹内砚失去了所以的兴趣,而剩下的,好像都是必须、应该,在人群中努力的掩饰。竹内砚时常觉得这样的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没人注意到他眼底的光还在不在,只会注意他嘴角的微笑。】
【在人来人往的候诊区呆坐了一小时后,终于轮到他了。
为了预约到这位专家,竹内砚等了一周。以前只知道身体上的病,挂号难,看病难,现在才知道看“精神病”的人也特别多。
“你的饮食和睡眠情况怎么样?”
“我基本上是晚上十二点左右睡着,两三点钟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半个月瘦了十多斤。”
“你有没有想过自杀,如果想过,有没有想过怎么实施?”
和医生的对话回荡在脑海内。
重度抑郁?这怎么可能?!之前还是中度的!
双手冰凉冰凉的,竹内砚失魂落魄的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开始头晕。出了医院大门,他直接冲进滚滚车流,一辆车急刹车,紧挨着他停下来,一辆又一辆,结果没有一辆车撞着他。他没能如愿。
每一天,竹内砚都在给自己寻找活下去的理由,但始终没有答案。从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就会浑身发抖,四周的物体在他的视线里发生遥远的弯曲,眼珠经常盯在一个地方。
恐惧和希望交织着,竹内砚回到家翻开病历,上面写着“……内在驱动力不足,对人生失去希望……建议入院治疗,防止实施自杀。”
病历翻来复去看了很多遍,想起了医生的话:“你一个人住,太危险,很多患者因为一时想不开就自杀成功了。如果身边有人陪伴,会好一些。”
可奈良走了,还有谁会陪我关心我呢?
竹内砚心想,“我的生活是什么呢?不过是从一个方块到另一个方块,从一个坑跌入另一个坑,更恶毒更深不见底。”
竹内砚知道抑郁症是什么。他知道他这样惹人厌,知道这样的病是讲不出口见不得人的,在这个心理疾病和精神病挂钩的世界。
可即使这样,他依然想要在这里活下去,想要知道自己是活着的,想要快乐。要是能自由自在,要是能像大家一样笑出来多好。
他吃药,吃他很排斥的精神药品,接受治疗就是为了早早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夜晚怕黑,每晚开灯睡觉,醒来即被悲伤和恐惧包围,流泪到天明;朋友、家人,没人能理解他的痛苦,甚至比他自己还不能接受医生的诊断——“别开玩笑了,你会得抑郁症?”
是的,这和他们印象中的他太不同了。竹内砚觉得这样的自己是被抛弃的、十分不讨人喜欢的,这种感觉在他心里其实早就滋长了,二十多年,直到奈良死后才被发现,却已像老藤,缠绕着每根神经,深深地扎根在心底。
抑郁的人在水底,正常的人在水面,他沉浮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
医院可以给我答案吗?还有什么路可走?
祸不单行,因为得了这个,竹内砚永远不能再回到原来岗位上,即使回去工作,薪水也只能是原来的三分之一。
——果然没人喜欢我。】
【有一天晚上他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坏,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竹内砚爬到顶楼的大门处,门锁着,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下楼时他一个一个地查看窗户,发现只有走廊尽头的那个没有做保护措施,他打开它,坐到窗户上,看到楼下零星的车辆,想往下跳的那一瞬间,他恢复了一丝理智,觉得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掉,至少要认认真真的留下一封遗书。
却没想到一转头就看见了奈良,她在看着他默默流泪。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竹内砚几乎崩溃了,他跑过去,趴在她身上无声地哭,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他知道此时他的脸一定十分扭曲。
“其实真的没什么,不就是抑郁症嘛,一定会痊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慢慢的治,总会好的。答应我至少不要放弃自己,好嘛?”她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响在脑海里。音容笑貌都还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
“骗子!”
他低下头哽咽出声。
竹内砚的心好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清醒,一半沉溺在幻想中。
是的,幻想。他清楚的知道佐藤奈良已经走了。
没得过这种“病”的人,无法理解患者失去活力的绝望,而患者们被困在情绪的城堡中,实在突围不出去,往往选择结束生命。无论拥有多么显赫的身份、富裕的生活,他们都愿意以死的痛苦,来卸下生命的重担。
茫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竹内砚关上了所有的窗,屏蔽了所有的人。
抑郁症发作时,他蹲在地上抱着头,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因为抑郁症,他的大脑变得十分迟钝,反应慢到,摔倒在地之后,过了好久才感到疼。
他每天吃药,然后发呆、崩溃,等着住院,并形成了药物依赖。但被药物强迫入睡的滋味并不好受,醒来后身体僵直,整个人好像坏掉了,食不知味。
竹内砚在网上求救过,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但大多数人都是,“出去走走就好了”
“矫情!”
“多喝热水”
“这种小事没必要看医生吧”
直到有一个人说,“没病希望你早点病,有病劝你早点死,无病呻吟,真恶心!”
就那一次,几个字,竹内砚持续性崩溃了一周。
医生似乎很有信心,她说先进行“保守治疗”,嘱咐他一边吃药,一边接受心理疏导,每周一次50分钟的谈话,他需要每天隔30分钟记录一次行为和想法。
诊断结束后,她还给了竹内砚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生命援助热线电话”,她小心地告诉他,如果一时想不开,就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和他说话聊天,一定随身带着,晚上睡觉也要放在枕边。
竹内砚开始很用心地做行为日记,两周后,已是很厚一沓。但是,每次在诊室外面等医生时,都会走过长长的昏暗的通道,望向窗外,丈量着从五楼到一楼的距离,想象自己纵身一跳,担心不能直接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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