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谎言(2 / 2)
灯光昏暗下,尸体脸上的脓疱血泡也十分明显,舌头从口中吐出,仍然残留着些不可置信的表情;原本就肥腻的肚子被尸气长得异常浮肿,几乎要将衣服撑破,身上十数处被刀刺破的痕迹,衣料上沾满了血迹,是之前绿腰留下的。
看起来……是真的会炸。虞简飞速向顾亭之身后闪了闪,忽然想起绿腰躲在赵夫人身后的行为,面上有些发烫,趁着没人注意,又将脚步挪开了一些。
顾亭之并未察觉她微小的动作,俯身看了尸体,皱眉道:“腐成这样,得让仵作来验才行。”
赵夫人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此时忽然走上前去,端详着尸体早已浮肿变形的脸,仿佛不在意蚊蝇围绕,也意识不到阴森可怖。虞简怕她做出什么举动毁坏尸体,丝毫不敢放松。
然而赵夫人看了片刻,喃喃道:“现在的样子,才配得上真正的你,不是么?”她侧过头,小声哽咽道:“这回你再说什么,我也不会信啦。”
说罢她抹去面颊上泪珠莹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密室,再无牵挂。
赵家势力大,又有赵老太太的关系在,官府对这个案子一直十分重视。因此顾亭之刚刚递了案情文书上去,官府立刻派人拘了赵夫人,齐雁云和绿腰。只是顾及着赵府的颜面,没有伸张。
瞒得了外人,却瞒不了赵老太太。家中的下人在侍奉汤药是说漏了嘴,老太太好不容易清醒一会,听说儿子被杀,儿媳也被官府带走问话,一口浓痰又迷了心,病情更加严重了。
一时间偌大的赵家,竟已有了大厦将倾之势。听每日送饭的下人说,赵兴年汲汲营营半生,创下的赵家基业,不过数日就被他的所谓朋友瓜分干净,赵家如今就是个空壳,除了这座宅子,已经是所剩无几了。
虞简听了唏嘘不已。
按照清正阁的规矩,两人须得等案子了结,方才可以返京。好在证据确凿,供词详实,官府很快也下了判决。
绿腰执意一力担下所有罪责,将赵夫人撇的干净,加上赵兴年身上的刀伤确是她所为,毫无意外地被判处了斩立决,三日后执行。
至于赵夫人姐弟,虽然娘家是书香门第,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花了血本,终于保了齐雁云的仕途。真金白银砸出来的讼师,硬生生把齐雁云说成是毫不知情,只是年少贪玩,一时糊涂。
然而赵夫人伤人藏尸,无可辩驳,赵家送去的银两,也不过是把十数年的牢狱之灾减了半而已。然而有绿腰的袒护,好歹保下了性命,也算是大幸。
可虞简总觉得,自家师兄越来越少言寡语,每日总在思索什么直到。绿腰临刑前一天,此案才算是彻底了结,官府整理好了所有文书的抄录送来,以供他们回京述职之用。
说是要上报清正阁,其实也不过是走个过程。案情已经明了,没人会在意断案过程中的细枝末节,大家在乎的都不过是个结果罢了。
除了顾亭之。
他敲开虞简的门时,手上拿着仵作所写的验尸文书,难得地有些激动:“上面写着,衣服上的血迹极少,说明不是生前所受的伤。”
虞简满心沉浸在“很快就可以回去”的事实中,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人不是绿腰杀的?”
顾亭之点头。
不是吧,刚刚结的案,这都能翻?
她接过文书,仔细读了一遍,为难道:“即使能证明绿腰动手时,赵兴年已经死亡,可也没什么用……绿腰铁了心想要承担罪名,官府也未必会在意凶手是谁……”
读书人家出来的正妻,以及被凶手赎身的妾室——官府必定会倾向于后者有罪。何况判决以下,除非发生重大改变,否则不会改判。
两人对此心知肚明。虞简心中替绿腰不值,斟酌了词句道:“毕竟是冲动杀人,在场又没有旁人,赵兴年具体死在哪一刻,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绿腰必定难逃一死。
顾亭之伸手接过那张文书,点了点上面绿腰和赵夫人的名字,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可如果——她们当中,有人从头到尾都在说谎呢?如果这个案子,从开始就不是一个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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