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一个寒假（二）（1 / 2）

火车缓缓地进了站，谢遇川心里有种莫名的涌动，和他当时离开这样到上海去时的心情一样……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仅仅只离开了半年，却感觉自己有一种成人能独挡一面的成就感。

谢遇川在火车将要到达之前就已经给谢小秋打了电话，说火车会准点到达，叫她不要担心。

火车已经完全停稳了，站台上的灯箱赫然写着“昆明南”三个大字。他有点迫不急待地

起身去拿行李，“你手边那个红色的箱子，帮我拿一下！”静姝朝他甜甜地叫道。

他没有回应，却将箱子放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又去拿自己的。“你要去昆明哪里？要不，我们一起走吧！”静姝有点讨好地问他。“不用了，一会儿有人来接我。”他淡淡地说。这个人真的是建筑系的，和钢筋水泥有着相同的属性，没人情味的家伙。静姝一面想着，一面回应着谢遇川：“哦哦，那好吧。”说着就朝出站口走去。

不过才七点多钟，天已经完全黑了。灯光璀璨却无法掩饰寒冷，下车就有一股寒风吹来，这里的气温其实和上海差不多，有时候甚至更冷，就像现在这样接近春节的昆明夜晚。

“叮叮……”一阵老式的电话铃声响起，谢遇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这种老式的，和噪音有着亲缘关系的电话铃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尤其是这种声音从一个形容俊美的男生身上发出来的时候。

静姝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听到了和即将下车前，内容差不多的电话，“妈，我已经下车了。……嗯嗯……好好……不用了。我二十分钟后就回来。”真正的妈宝男，这才多大会儿，竟然两通电话！

就在她想着谢遇川那通电话的时候，她的手机也响了，按了接听键，就听到那边的唠叨声：“天很冷，一出站就坐车到外婆家去，过马路的时候，一定要看清……”这么一大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她在心烦得很，“好了，知道了，妈，我到了。我先挂了啊。”

出站口长龙似的队伍，一直从大厅这端排到了那一端，谢遇川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出了火车站便朝着公汽站台走去。本来想拦出租车，可每一辆车上都显示满员，她又不愿拼车，所以最后只能坐了公汽。

大约19：40左右，谢遇川回到了家中。谢小秋听到敲门声立即去开门，一同出来迎接他的还有这只叫做mia的猫。虽然它也叫mia，但它不是真正的mia，因为那只真正的mia在他十岁的时候已经去世了。为此，他伤心了好一段时间，后来妈妈给他买了这只酷似mia的猫……猫一见到他，就跳到了他的脚边，喵喵直叫，他弯下腰，抚摸着mia的脑袋。

谢小秋接过他手中的背包，拉着他的手仔细端详起来。这还是谢小秋第一次和儿子分开这么久。那些思念与牵挂此刻那溶进了端详儿子的眼眸里……这半年儿子个头又长高了，也壮实了，肤色略黑些，但神态俊逸，心里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又想着沥川要是看见儿子这样，不知怎样高兴呢。

她心里想着却不能表达出来，她要让儿子看到她高兴，要让儿子高兴，放心。

她连忙将准备好的饭菜端给儿子吃。母子俩边吃饭边聊天。谢遇川给妈妈讲述学校里的种种趣事，和自己学习。谢小秋说自己在家样样都好，而且还有舅舅他们的关照，一切都和往常他在家时一样。

吃过饭，待到晚上休息后，谢小秋又在心里和沥川说一会儿悄悄话，和他讲儿子的变化，讲儿子告诉她的那些有趣的事情……后来她在心里听到沥川也舒心地笑了，就像那次在郡西别墅，沥川拉着她的手在穿衣镜前转呀转呀转……

寒假就意味要走亲戚。谢遇川一连几天都和舅舅，舅妈，小龙在一起。小龙比他高两届，在南京读经济学。从前舅舅一直想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这两年在谢小秋的劝说下，舅舅也慢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小龙和舅舅相处的也融洽了许多。虽然谢遇川和小龙的专业不一样，爱好也不一样，但两个年青人一见面倒是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谢小秋最怕见到姨妈，因为只要一见面姨妈就会找机会报怨她，怪她把自己弄到这个田地，这样惨之类的话，她知道姨妈是为她好，可她也感到无比心烦。十几年来，姨妈改不了喋喋不休，她也就只能一如既往地躲。但姨妈是长辈，又不能不去，所以只能谢遇川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这样姨妈她老人家有话也没办法说了。

谢遇川领了妈妈的命，带了妈妈给姨奶奶准备的糯米糕，糯米糕软糯糯的，甜甜的，味道香甜，却不好消化，并不适合老年人。但因为姨妈喜欢，谢小秋还是准备了一些，老人家随心尝一尝也是好的。

田静姝这几天在外婆家过的才像是人过的日子。每天早上十点起床，晚上十二点以后睡觉。她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是追剧或看小说，她是在创作，当然在没有灵感的时候刷刷剧，或读读小说都属正常现象。搞艺术搞创作的人，对于时间和空间的自由度要求更高些，超严格的自律，就是扼杀灵感的开始。

不过，今天是例外，因为昆明要下雪。昆明下雪哦，虽不是百年一遇，可是十年难遇的。所以她昨天晚上就定了闹铃，要在今天的8：30起床，赏雪，还有写生。

可是今天吵醒的她不是闹铃，而是来电。说好的8：30呢，怎么现在就开始响了。她闭着眼睛去摸手机，那冰冷的玩意儿，一下子让她清醒了一半。她缓缓地睁开眼睛，视线略有点模糊地看到屏幕上闪着：方柏舟。

“喂！”她躺在床上打电话，对方立即感到浓浓的醒意。“喂，静姝！”他竟然叫的是静姝，她努力搜索了一下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才发现今天的情况是断崖式，是突如其来的。

她一下子全醒了。“静姝，你猜我在哪里？”对方笑着问她。她暗自诽腹：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啊？扰人清梦，还好意思问。她打了一个哈欠，懒懒地问：“你在哪里啊？”“你猜猜看？”对方的兴趣一点没有减。她却无心纠缠：“我猜不到。”

方柏舟依然兴致勃勃地说：“你知道吗？昆明下雪了！”

“你在昆明？”她一个激灵。

“嗯。我在离你家不远的地方，这里有个叫做……欣欣幼儿园的地方。”他那边说话断断续续的，显示是在确认位置。

她心里低呼一声：“我靠。”欣欣幼儿园离这里大约10分钟路程。出了小区顺着马路走到这条街的转角处就到了。“哦哦，那你有事情先去忙吧，下次有时间记得找我玩啊！”她装作与她无关的样子，十分客气的说。

“我是来昆明旅游的，你要做我的向导哦！”他兴致盎然地说。

她支吾着：“我对昆明不是很熟其实……”用这么笨的方法，别人一下就识破了。

“你从小在昆明长大，会对昆明不熟？别谦虚啦！快到欣欣幼儿园来，给你二十分钟。”方柏舟不容置疑地，带点命令式的语气。

“搞什么嘛，人家今天要赏雪，还要写生呢。”她喃喃地道。虽然让她不舒服，但人家大老远来了，又是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不去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他怎么会知道她从小在昆明长大，她可只对齐思羽说过的，也只有齐思羽知道她在昆明的地址。没错，肯定是齐思羽出卖了她。“齐思羽，你个叛徒！看我怎么收拾你！”她一边伸懒腰，一边大声叫喊。

“静儿！你怎么了？”外婆已经推门进来。没想到叫声居然惊动了外婆，她连忙摇摇手说：”外婆，我没事儿。”外婆疑惑的望着她，她只好撒娇，“外婆，我的真没事儿，我要起床去堆雪人，打雪仗呢。”奶奶这才关上门，走了出去。

她极不情愿地起了床，拉开窗帘一看，外面真的在下着雪呢。她的心情仿佛一下子又好起来。

她今天穿了那件她最喜欢的绿色羽绒服，今天终于有机会穿它啦。她在镜子里转了一圈，又找了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子戴在头上。

“下雪路滑，小心着点，记得吃早饭，中午早点回来吃饭。”她一边开门，一边还在应着外婆的叮嘱：“知道了，外婆！”外婆走到门口，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才关上门。

好美啊！她喜欢雪花，有一种近乎宿命般的眷念。她伸出手接那些扬扬洒洒的雪花，它们像一群调皮的小精灵一样，或从她指缝间落去，或在落在她掌心的刹那凝成了水珠。她用嘴去吹它们，看着它们在风中飞舞，就像被风吹起的柳絮，又像是三月里散落的樱花……

她一怔，又是他！是啊，还能有谁，当然是谢遇川啊！谢遇川看到她也是一怔，像是第一次遇见她似的。

他今天穿一件中长款黑色羽绒服，黑色牛仔裤，连同鞋子也是黑色。那洁白的雪绒花散落在他的头顶，肩头，和他长长的睫毛上，睫毛一闪的刹那，便滑向了脸颊……他整个人映衬在这雪白的世界里，像电影海报中的翩翩美少年，又像是一幅泼墨写意的踏雪图。有那么一会儿她痴了一样地看着他……

“嗨！”她终于醒过神来，像往常一样和他打招呼。她望着他笑道：“这么早？”

“嗯。”他点点头，又指了指她身后的小区，“你住在这里？”

“我外婆住在这里。”她一边说，一边跟上他的脚步。

“你，买东西？”她指指他手里的糯米糕问。

他将手中的袋子往身前一提，“这是我妈做的糯米糕。”

糯米糕金黄的色泽透过手袋隐约可见，她贪婪地又看了一眼那糯米糕，只觉得饥肠辘辘。

她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咕噜~“了一声。她不知道他听到没有，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妈妈好厉害啊，还可以自己做糕点。你家住在前边么？”

“不是。……”他说。

远远地她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招手：“静姝！”

“你朋友？”谢遇川随口一问。

“你也认识的，就是我们学校的方柏舟。”她说。

“方柏舟。”他眯起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就是上次和你一起诗词接龙对擂的方柏舟。”她再次提醒他。

“哦，他好像是你们中文系的吧。”他似乎想起来了一些。

“是一个系，但不是一个专业的。我们只是认识而已。”她急忙向他解释。

他没说话，只笑了笑。“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朝他叫道。

她不知为何要向他解释，这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一时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低头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已到了欣欣幼儿园门口。

方柏舟手棒着一束红色马蹄莲已站在了面前。“静姝。”他看见谢遇川又是一愣，“静姝，他是……？”

“谢遇川！”他自我介绍道，静姝突然将他胳膊一挽，他悚然一惊，有些呆地站在那里，真没想到她会骤然间挽住他的胳膊……

“你们……”方柏舟刚说到一半就被静姝抢白道：“我们……”

与此同时，谢遇川极力辩解：“我们不是……”说着，想要挣开静姝的手。他一用力，静姝反而将他的胳膊抱的更紧了。

静姝抱着谢遇川的胳膊，笑盈盈地向方柏舟介绍道：“这位是谢遇川，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谢遇川睁大眼睛看向她，正要张嘴，静姝忙笑着对他使了个眼色。恍惚的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那个送他兔子的小女孩，正朝着他甜甜的微笑，他还有那颗他吃过的最甜的糖果……

静姝眼看着方柏舟的脸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却未置一词的转身离去。等谢遇川回过神来，方柏舟的背影已然走远了。

“那个方柏舟怎么就这样走了？”他望着她。

她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连这种情况都看不明白，只说：“今天不想说这个。总之，感谢你的帮忙。”

他看到她的手还挽在他的胳膊上，静姝也意识到了，连忙甩开他的胳膊，对他说：“谢谢你呀，刚才。”

静姝定定地望着他，突然问道：“你……怎么啦？”

他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没怎么啊。”

“那你脸怎么红了？”她好奇地看着他脸颊上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