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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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清脆的铃音走进苏记糕饼铺,林青文鼻翼轻扇,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一点不同于以往的气味。这香气虽淡,但是香滑浓郁,一旦吸入,就再也无法忽视。

不知东娘此次,又在研发何种新奇的吃食?他嘴角微勾,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才跟前厅招呼客人的梁掌柜打过招呼,就见前方那深色的门帘缓缓抬升,一个蒙着面纱的娇小女子从后探出,向他们快步走来。

虽然看不清全脸,但是女子晶亮的眸中满是笑意,愉悦的心情几乎要从眸中溢出,感染周围香甜的空气。看来她也很期待自己过来品尝她新出的糕点。

林青文嘴角的弧度又加大了些,迈步上前,刚要拱手行礼。余光一扫,却见那女子脚步陡然加快,还不待他回过神来,就已直直越过他们二人,向后方黑漆柜台而去。

不多时,东娘熟悉的声音就传入耳中,“梁掌柜,你脖颈有伤,切莫多费唇舌,去柜台前记账便可。王华,你先替梁掌柜一刻,好好招呼前厅的客人。”

……原来你笑得那么开心,不是想要打招呼啊。

空气中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林青文僵在原地,还保持着抬手的动作,连蛋糕的香气也没能缓解他的尴尬。竟然被直接无视了,从小到大,他好像还是第二次体味这样尴尬的时刻。哦,第一次便是昨日,差点被当成登徒子那次。

“林兄,你为何停在此处啊?”看着面色微红的林青文,一旁目睹了全程的沈安白在心里都要笑翻过去了,他这个发小,一直顺风顺水,是夫子和家人眼中的宠儿。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林青文被人无视的自作多情,他觉得自己下半年的笑料都被包圆了。

然而若是此时嘲笑,林青文怕是要直接炸毛,他只得伸手按住了抽搐的嘴角,面上一派温和,故作疑惑地问道。

“咳……不重要,我俩先寻个位子坐下来吧。”林青文猛咳了一声,才将面上那层尴尬的薄红压下,还好沈安白没有看出什么,不然他下半年都没脸见这发小了。

“不必如此,昨日原是说好请二位品尝新出炉的糕饼的,自然不能让二位在前厅等候。林公子,沈公子,请随我来。”苏婉晴眼见两人都要找位子坐下,急忙快走几步,到两人身前行礼,并笑着伸手作请。

她发誓她之前是想和林公子打招呼的,只是打眼见梁掌柜又哑着嗓子招呼客人,这才先去吩咐王华。就是这事吧,也没法解释,总不能跟人说,我之前想跟你打招呼,但是我掌柜受了伤,所以你得往后靠靠。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只好将错就错,把人往后院引。

林青文正巴不得有个台阶下,立刻从善如流,跟着苏婉晴往后院走去,“林某还未及恭喜姑娘,生意兴隆,蒸蒸日上。”

“借林公子吉言,”苏婉晴回头看了一眼座无虚席的前厅,眼中笑意又浓了几分,“说来还要感谢昨日那一场闹剧,若非如此,这糕饼铺之名,也不能传扬得这般迅速。”

“姑娘心态如此平稳,值得我等借鉴。”说来也怪,每次他与东娘见面,似乎总是尴尬开场。然而一旦两人开始交谈,之前的尴尬就无影无踪,甚至十分顺利,颇有几分朋友知己之感。

“姑娘曾说请我俩吃新出炉的糕饼,不知可否让我等目睹糕饼出炉的风采?”沈安白上前两步,直接问道。

林青文皱了皱眉,他知道沈安白没有恶意,只是好奇糕饼做法而已。只是每家糕饼都有秘方,制作工程不能轻易示人。这个要求,着实有些过分。

刚要出声阻止,就听东娘轻轻一笑,“为何不可?前方就是后厨,二位随我过来便是。”

“你不怕我俩偷学你的秘方?”虽然沈安白是提问之人,但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突然被答应,还真是吓了一跳。

“为何要怕,我相信两位公子的人品,”苏婉晴撩开后厨的门帘,让两人进去,“更何况,没有我的亲手教授,您二位大约也无法习得我家糕饼的做法。”

她倒真是无所谓,之前在烘焙店里,她就常让熟客进操作间,一边闲谈一边做面包。这里就更不用担心,这二人顶多只能看见操作手法,面团配方与状态一概不知,又如何将秘方泄露。

“那就多谢姑娘信任,只是为何这后厨之中的师傅们,都带着面纱一般遮住口鼻之物?”一进后厨,林青文的鼻尖就触到了面粉未经炙烤前本质属于麦子的香味,虽无面包的浓郁,却自有一番植物质朴的清香。

环顾一圈,后厨干净整洁,师傅们分工合作,煞是井然有序,就像东娘给人的感觉一样,清新而利落。

“师傅们在做糕饼时带上此物,是为了防止口鼻中呼出的杂物沾染于面团之上。”这是她的从前的习惯,如今就顺带在糕饼铺沿用了。

“姑娘在如此细节上都颇下功夫,那些说姑娘食物不洁的,还真真称得上有眼无珠。”沈安白看了一圈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插嘴道,他还从来没见其他做吃食的注意到这样的小细节呢。

苏婉晴嘴角轻勾,刚要说些什么,那作孽的烤箱就“嘀”的一声响了起来。

随之扑面而来的,是刚出炉面包的麦香。这次的面包香气,少了些以往的甜意,倒是多了一份属于动物油脂的芬芳。即便黄油的分量极少,但是它所散发的香气,却是不可估量的。经过炙烤,黄油浓郁的香气完全分散在面包当中,和麦香融为一体,挑逗着人类敏感的嗅觉。

身处这样的香气之中,着实是一种享受。苏婉晴满足地深吸一口气,顿时感到身心都被治愈了。何以解忧,唯有面包。她何其有幸,即便来到异世,这治愈的香气也一直伴随左右,未曾离开。

看着后厨众人都在享受这诱人的香气,苏婉晴拿起一旁的抹布裹在手上,就要去烤箱里把之前做好造型的面包取出。在她碰到烤箱盖的一瞬,耳中飘入了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姑娘还当小心,莫要再受伤才是。”

“多谢林公子关心,我省得,上次只是意外而已。若是因噎废食,那又如何当这糕饼铺的后厨掌事?”这般说着,她手下也没停,直接打开烤箱门,将面包放于案板之上。这次她在面包入炉之前刷了全蛋液,在烤箱的洗礼之后,全蛋液晶亮澄黄,给面包盖上了一层琉璃般剔透的薄纱。

满意地看过出炉的面包,苏婉晴抬眼直视那双温润的眸子,出声,是关心,没有出手帮忙,则是对她工作的尊重。这个男子还真配得上他那绝妙的嗓音。她正要收回视线,却见男子灵巧的粉舌伸出,悄悄向上一卷,微微上翘的猫唇顿时覆上了一层晶莹的水润光泽。

苏婉晴连忙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其实她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男子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就是在面包出炉的这一刻见到,莫名地有些好笑。

清了清嗓子,她迎着林青文疑惑的目光,淡淡开口,“热气散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入口。两位公子先请,”将烤盘中的面包夹到铺好的油纸上,以细盐装点,再递给沈林二人,“只是我要先提醒二位,此次新品与往日面包口味不同,希望二位不要嫌弃。”

“苏姑娘过谦了,我等相信苏姑娘的手艺,”那面包虽是小巧玲珑,却也不能一口塞下,林青文将油纸上的面包咬掉半个,还未嚼几口,就有些怔楞。新出炉的糕饼味道果然不错,平日微软的外壳在温度的作用下,竟显出了几分脆韧,炉中的余温也让糕饼变得格外熨帖。

但令他惊奇的是,在组成面包主体的软韧口感之外,最先冲击味蕾的,不是他本来想象的甜香,而是一股微微的咸涩。

这股微咸的味道,又和面包中间格外香滑的内芯相呼应。在蜂蜜脆底面包等传统甜品之外,自成一派,形成一种来自细盐的特有咸香风格。

刚一接触,有些许的不适应。可是等味蕾习惯这不同于传统的咸味之后,还不待大脑反应,唇齿就仿佛有意识似的,开始加速咀嚼口中软软的一团面包。

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很快这小小的一块面包就消失在油纸上。闭眼回味糕饼的余味,林青文的猫唇弧度加深,成为一弯新月。

又缓缓睁眼,对着苏婉晴期盼的眼神微微点头,“姑娘这糕饼做得甚妙,习惯于之前的糕饼风格,我倒从未想过这种糕饼还能带有咸香的口感。这咸味的糕饼在此时推出,则更有一番风味在其中。”

“盐本就用于提鲜,虽则糕饼无鲜可提,但与内芯相配,倒是将其中的香气提到了极致。”沈安白用完糕点之后,亦是赞不绝口。

苏婉晴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对二人施礼,“二位公子谬赞,糕饼本就不必一味专注于甜,咸味亦可挣得一席之地。咸有咸的好,甜有甜的妙,本就不必分什么高下。”他果然明白,自己在此时推出咸味的面包,正是在隐喻昨日那些路人对于女子开店的诋毁之词。

咸甜各有其妙,男女亦然,此时男子当道,女子全无地位。然而谁又知道,千百年后,女子可入庙堂,可入书塾,所获地位,与男子并无二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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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清脆,走出糕饼铺的沈安白被普及了咸味糕饼的用意后,惊讶地张大了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厨娘还有如此心思。”

“我十数天前就曾与你说过,她不只是一个小小厨娘。”林青文皱眉回道。

“对啊对啊,她不只是一个小小厨娘。不过你亦曾说过,你在苏府外闻过蛋糕的香气。是以这糕饼铺定与苏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今日观这厨娘举止,倒也颇为文雅,应是受过良好教养……”沈安白拧着眉毛沉思片刻,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你说,她会不会就是与你有婚约的那位苏家大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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