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第四十七天(1 / 1)
腊月十二日寅时,长安城东长乐门。
两个士兵皮甲下裹着厚厚的棉衣,看着臃肿累赘,正搓着手哈着气,在城墙上来回踱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一位士兵抱怨道,声音清亮,年轻的紧,“天儿咋就这么冷呢,把人都裹得走都走不动道了。”
“谁说不是呢?老哥哥我活了三十来年了头回过这么冷的冬天,我在济县守长城时都没现在这么冷过,那会那风啊呼呼地吹,谁曾想今年长安也是邪了门了,就是一个字,冷!”
另一位士兵接过话茬,声音粗犷浑厚。
“您还守过长城啊?”年轻的士兵眸子“腾”地就亮了,凑近旁边那中年士兵,“您给说说呗?我长这么大就没出过长安城一百里。”
“还你长这么大,你就是个小毛孩子。”中年士兵“噗嗤”笑出声,招了招手,“说说就说说,也就是今看你顺眼,想当初啊,我在宁国公宁老将军麾下当兵的时候,也就跟你差不多大。”
“那您那会就能守长城了,我就只能守长安城门,同样的岁数您见识就比我多多了。”年轻士兵有些失落。
“这算啥见识,那会啊宁将军,也就是宁老将军的儿子,也差不多这个岁数。将军家的公子进了行伍,别人我不知道,但宁将军当年那也是从最底下的兵当起的。”
说着那中年士兵还压低了声音,“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那会啊我还跟宁将军住过同一个号舍。”
“真,真的吗?”年轻士兵睁大了双眼,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当然,这还能有假,我与宁将军可是一同守过长城扛过旗的啊,济县两方大旗,盛朝的和宁家军的,咱都扛过。”
中年士兵比了比自己的胳膊,语气充满自豪,双眼亮得惊人,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在济县驻守的时光,年少轻狂,豪气万丈。
长城,青色石砖所筑就的绵延万万里的屏障,数百年来保护着长城以南广袤疆土不受侵犯,绝不叫匈奴的骑兵迈进长城一步,是所有镇守长城的士兵最为自豪的一件事。
济县的那段城墙上,有两杆旗帜永远高悬,黑底红字,一方书着“盛”,一方上书“宁”,随关外的狂风飘扬,旌旗猎猎。
“真好啊,”年轻士兵喃喃道,“我也想去。”
“你就别啦,”中年士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匈奴眼见着打不起来啦。”
“为啥啊?”
“二十几年前陛下登基时,匈奴单于还笑陛下年轻呢,二十年后这都派人来贺寿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要不要长城呢?”
“这咋能不要?”年轻士兵有些急眼了,“匈奴那没好人,都是喝人血吃人肉的蛮子,咱祖祖辈辈都传下来的话。”
“是,但打仗可不是什么好事啊,看我这条腿,跛啦!”中年士兵动动右腿,又来回走了几步示意道,“被个匈奴骑兵一刀砍下马之后就跛了,不过他也没好哪去,一根胳膊没了。”
“打仗那是真的死伤啊,能不打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中年士兵也不愿多谈这个了,“唉,不说了不说了,我再跟你讲讲别的。”
“好。”年轻士兵干净利落地应答,他对长城的热情还是大过一切的,也不再纠结于此事了。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一时气氛和谐无比,突然,中年士兵住了口,目露疑惑地看向官道。
“咋啦?”
“嘘,听,似乎有马蹄声。”
年轻士兵歪着头仔细听,但一无所获。
“哪有什么马啊,您听岔了,这会才寅时,也没人在这个时候进城。”
“有。”
中年士兵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双手紧紧扒着城墙,眼睛瞪大,想要从远处无垠的黑暗中看出点什么。
年轻士兵也只好跟着一起向远处望去,不见五指的黑暗像是一只巨兽吞噬了一切,但渐渐地,似乎真的有轻微的哒哒声传来。
青年士兵屏住了呼吸,凝神听那声音一点一点的愈发明显,就是马蹄声,有一匹快马正在向长安城的方向奔驰而来。
“还真有,您真是神了。”
年轻士兵惊叹地看向身旁人,却发觉中年士兵满脸凝重,面色阴沉。
“您怎——诶您去哪?”
青年士兵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见那中年士兵的腿脚似乎不曾受过伤一般,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速度跑下城墙,边跑便大声喊道:
“开!城!门!”
青年士兵瞳孔骤缩,转头看向官道,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嗓音嘶哑难听。
“八百里加急!开城门!”
城门缓缓开启,青年士兵慌乱地跑下城楼,期间差点摔倒,跑下来后只看到一匹骏马飞驰而过,骑手腰间有一抹亮目的黄色,身后留下一尾扬尘。
“这,这是怎么了?”
青年士兵左顾右盼,守城门这一年他只见到熙熙攘攘往来的普通人,他家就在东城门附近,打记事起也不曾听闻过发生过今日这般事。
他求助地看向刚刚还在与他交谈的中年士兵,就见到那中年士兵脱下头盔恶狠狠摔在地上,怒吼道:
“去他娘的,关外的蛮子就该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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