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2)
孟琯已然脸色泛白,两手隐在案几下面不停绞动。她需得使尽浑身解数才能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
大脑已是一片空白,皇姑的意思,是希望她将长宁赐婚给傅珩?
“以长宁的身份地位,嫁入傅府绰绰有余,您与傅大人亦是亲上加亲。”孟殷书继续说着,语气不急不缓,脸上始终端着柔和的笑。
亲上加亲……这算哪门子的亲上加亲?
衣衫下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双肩不由自主地颤抖,仿若晴天霹雳一般,她只觉得窒息。
“……赐婚毕竟是大事,嫁的还是千金如玉的郡主,总还得先问过傅珩,若是他不喜欢,怕……怕也会辜负长宁……”喉咙像是卡了烙铁,她竭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眼神飘忽地投在面前淡青色的茶盏上。
孟殷书闻言,略作思衬道:“也是,虽说皇命难违,但也总得先摸清楚傅大人的心思。”
听她这么说,孟琯本想松口气,想着过几日胡诌个傅珩不愿意的理由便蒙混过去了。
可转眼又听见孟殷书继续道:“不如,请皇上替长宁打听一番吧?”
右手在身下死死掐住自己,期望用疼痛唤醒心中的清明。
孟殷书这才发觉面前的孟琯脸色白得厉害,不由伸手在她额上试了试温度,却是抹了一手的冷汗。
“皇上?”她担心孟琯是生了什么怪病,转身对一旁候着的李玉慈道,“快去请御医来。”
李玉慈俯身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作。孟琯对请御医一事向来膈应,只要不是大病,便从来不请御医。
孟殷书见使唤不动李玉慈,心下也登时急了:“愣着干什么?快去……”
“皇姑。”孟琯叫住她,“朕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不必请御医。”
“可你这……”
孟琯再次打断,她摇头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没事的,皇姑不必担心。”五指扣入掌肉,她稳稳心神道,“朕还有事,皇姑今日的话……朕记下了,若有机会,定……定会帮长宁问问。”
回头瞅了眼李玉慈,示意他送客。
李玉慈瞅见孟琯脸色极其不好,满满都是将要溢杯而出的悲郁,他赶紧走至长公主一侧俯身道:“长公主,您请——”
余光瞥见孟殷书起身朝她行礼后离开,强撑的若无其事终于崩裂,她双肩耸起,双手撑着并拢的膝盖,头垂于两臂之间。
因为忍耐,瘦削的脊背一起一伏微微喘着气,她的眼角已然被憋得通红,连带着里面的星光也黯淡了下去。
皇姑如今拿这事来问她,不就是在将她往诛心路上逼么?她如何愿意看着傅珩迎娶别人,可皇姑和长宁偏偏又是最亲的人。
至亲与至爱,哪里又是这般好抉择的,断舍离的反噬,她承担不起啊。
傅珩是她荒芜大漠中唯一的一抹月华,这样的唯一她也留不住吗?
殿里铜漏轻滴,窗外的秋蝉混合着阵阵鸦声,树木显露枯态,摇曳无依。
自长公主从麒麟殿离开,孟琯再没睡过一个好觉。她对于外物可以做到气定神闲,但一旦触及傅珩与她最隐晦的秘密,她便做不到从容。
她心里最后两道界碑,一是傅珩,二是她藏在龙袍下面的、踽踽独行数年的暗影。
一连几日上朝,孟琯都是无精打采,商议到朝廷要事,她却倚在凭几上打瞌睡,傅珩在下面屡次轻咳提醒,也难以唤起龙椅上昏睡的人。
冕旒随着她低垂的脑袋一摇一摆,偶尔被下面的启奏声惊醒,想努力驱赶睡意,却仍旧不得法,隔了一会儿困意上涌,她便能继续睡下去。
又赶上多事之秋,朝廷里事物繁多,许多拿不定主意的事,她常常与傅珩意见相左。她晓得傅珩总是对的,进而也加深了她无形的挫败感。
傅珩也察觉孟琯的异常,她向来是无忧无虑的性子,可这几日她眉间愁绪深隐,嘴唇也时常紧抿着,眼底乌青渐显,也不曾见她笑了。
他心里担忧着,却总找不到开口询问的结点。此刻,她正半身趴在书几上,下巴枕着左臂,右手执毛笔,一笔一划地披着奏章。
明明是最肆意的写字姿势,她小小的一团趴在那儿,如同受了委屈一般,让他隐隐地泛着心疼。
秋日的三斋房,带了若有若无的燥意,傅珩瞧着窗外泛红的枫叶,和池塘里凫水的白鹭,终是无奈叹口气,打断了这长久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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