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2)
五日后。
四月的金陵最是潮湿的梅雨季节。从清欢住到周家庄以来,今日是为数不多天气放晴的日子,庄里的村民几乎家家户户都赶着出门春耕去了。
清欢一连修养了六日,脚伤好转了不少,可以下床走路了。
小华在外面灶眼上煮着粥,清欢掀开帘子,撑着棍子走出来,道:“小华,我今日要进城一趟。”
小华撒了一把肉末到粥里,回身笑道:“姐姐,你进城可是有什么事么?你脚伤还未痊愈,不如我替姐姐去办吧。”
清欢牵强的笑笑,婉言拒绝道:“不必了,我…我去寻我爹娘。”
小华面色一怔,留意到清欢已穿上了日前自己帮她寻来的孝服,心中有些酸涩,知晓此事不好再劝她的,便道:
“那,那姐姐早去早回,我等姐姐回家一起用晚饭哦。”
柔和温婉的日光下,小华的笑容有些温暖,清欢有一瞬展颜,嗯,一起。
四月的日头虽不算毒,只是清欢拖着一只伤脚,一瘸一拐的走了十里路进城,不知不觉间已被不知是痛出的汗水、亦或是日头暴晒热出的汗水,浸透了周身素白孝服。
应天府外。
清欢面容憔悴,双眸似一汪死水,拿起鼓槌,重重击起了府衙外设鸣冤鼓。
很快,周围聚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府衙大门‘吱呀’一声从里大开,跑出四名衙役,稍稍问询了几句话,便将清欢押进了府衙内。
府衙大门‘吱呀’一声又被关上,然而却没有按照定例升堂,清欢被径直带入了府尹私下里会客的花厅。
“跪下!”
一名衙役高声吩咐道。
“何人在此喧哗?”
清欢向花厅深处看去,来人是个四十岁有余,身材肥硕、一脸横肉的男子,若不是他身着官服,实在让人难以将他和应天府尹联系起来。
清欢双膝跪地,砰砰磕头,:“求府尹大人给民女做主。”
那府尹高坐在花厅正位上,接过下人上茶,轻轻呷了一口茶,慢悠悠道:“你有何冤情?”
清欢欲将此前已在心中打磨了无数次的话尽数托出,但只说了句:“大人明鉴,我父陈石…”,便被打断了。
那府尹将茶盏放下,挥手示意清欢停下,盯着她看了半晌,方缓缓道:“你可知,陈石是由皇上亲自下令,锦衣卫奉旨查抄的?”
清欢面容淡然,“民女知道。”
府尹捻了捻胡须,又道:“圣上下旨抄你陈府,你来鸣冤,便是说皇上错了,你可知?”
清欢眼神似枯井,“民女知道。”
“大人,这女子胆敢藐视皇位,要不要属下将她重打五十大板关进大狱?”一旁的衙役凑上府尹身旁建言道。
府尹眼神一冷,示意那衙役退下。
“你既然知晓这道理,便应该明白陈石的案子是绝不可能翻案的。”
清欢眼神愈发黯了下去,那府尹又道:“不过…”
清欢听出了一丝转机,下意识抬眼看去,便听得那府尹道:
“如若你可以去敲登闻鼓,向皇上说明,这一切都是锦衣卫言素让你爹做的,或许日后…皇上会恩准你葬在你爹娘的坟里。”
清欢心中一震,应天府尹这是要借她的口攀污言若白。
她眉头紧锁,没有应声,府尹又道:“本官一看便知你是个孝顺孩子,难道你不想替你爹娘报仇么?陈府,可是言素亲自带人抄的。”
指尖嵌入掌肉,她有一瞬犹疑。
府尹见她还是未应,便起身徐步走到她身旁,怜悯般说道:“你与言素的婚事满城皆知,可你想过没有,为何你家出事之后他能安然无恙?工部已故袁侍郎之妻无故在昭狱暴毙,死前却留下血书指认你父,昭狱是谁的地盘不需要本官提点吧?你仔细想想,你一介女流,若不用本官方才提的方法,你此生可有希望给你爹娘报仇?你莫要忘了,言素的父亲可是首辅。”
双眉舒展,她做了决定。
陈府被抄家的几项罪名无一能与言若白扯上关系,应天府尹这是打着替她复仇的幌子报私仇。莫说言若白还有个首辅父亲,即便他只是寻常五品官员,她也不能这样做。
她现下并无证实父亲清白的证据,即便她真的敲登闻鼓、滚钉板、告御状,也未必能替父亲翻案,反而是成了官场争权夺利的一枚棋子。
清欢漠然盯着那府尹大人看了许久,未发一言,起身便向外走。
“大人,这女子对皇上不敬,不将她抓起来么?”方才那衙役又建言道。
府尹复坐回鸡翅木雕花的圈椅上,看着清欢的背影,慢悠悠道:“不急,等她四处碰了钉子,到时候她自会回来求本官。”
衙役有些心急,道:“大人此举虽是高明,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王爷那儿…”
府尹蓦地变了脸色,衙役立刻噤声下拜。
清欢出了应天府,本欲去刑部和大理寺鸣冤,然而,连诉状都递不进去。
圣旨定罪,锦衣卫查抄,何人敢为这样的案子翻案?
无人。
清欢一路恍神,不知何时,竟走到了陈府正门外。
她有些愣住,恍惚中仿佛看到门房处贾三和几个小厮正在嬉笑闲打牙;仿佛看到武译和芸香像往日一样,在门房处替她安排车马;仿佛看到许多陈府铺子的掌柜进进出出;仿佛看到,爹娘还在大门前等她回家。
“那女子,此处锦衣卫办案重地,常人不得靠近!”
一个冰冷的声音击碎了清欢所有的幻想。
她定睛一看,除了斑斑血迹,陈府只有两名锦衣卫在大门前看守。
爹…娘…你们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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