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2 / 2)
城主点了点她的额头:“我们花垣的女人,不能这样没有担当,你还小,可是总归有那一天,你不该寻求男子的庇护,只有玄虎那里的女人才会躲在男人身后,用柔弱和哭喊换取男人的怜惜,但是芊芊,那样的怜惜与庇护毕竟是不长久的,只有自己强大起来,你才能不被任何人左右,你要学会保护你的家,保护我们的城。”
陈芊芊一知半解:“花垣的女子应当是什么样的呢?”
“是母亲这样的吗?”
她又左右看了看,寻到了同龄人中她感觉最稳重和让她有母亲说的安全感的人,指着楚楚:“是二姐姐这样的吗?”
城主笑了笑:“你便先看着楚楚吧。”
陈楚楚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坐席上,对自己的小妹笑了笑。
陈芊芊进入宗学堂的第二年,和裴恒举行了订婚典仪。
彼时他们已相处一年了,裴恒是宗学堂内唯一的男孩子,平日里便少不了打量,而陈芊芊知道婚约,对裴恒便能更进一步——除了目光和窃窃私语,她可以对他动手动脚。
裴恒闷闷道:“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陈芊芊理直气壮:“你长得好,又是我未婚夫婿,但你不看我,你不看我,难道让别人看我?我不看你,难道让别人瞧你?”
“我当然要想办法让你看我。”
订婚典仪上,裴恒依旧是想平时被她“欺负”那般有些闷闷不乐,在努力的压着,但仍能看出无多少喜色。
进行点守宫砂的那道礼制时,他那份闷闷不乐便更明显了。
礼赞高高唱声:“点砂——定归属——”
“有子而嫁,以砂证身,防隔内外,夫为妻守……”
裴恒沉默着将衣袖捋起,露出小臂,陈芊芊执笔将点时,他却还是下意识退了退。
陈芊芊再进,裴恒便不退了。
笔轻轻一触,那圆润的红色便留在了裴恒的臂上,凝成一点,褪不下了。
裴恒把袖子放下,对陈芊芊道了歉:“失礼。”
他轻轻道,“我……我是你的了。”
陈芊芊就笑了,然后拉开了自己的袖子,轻轻点了一点,小臂上便也有了一个红点。
她向他眨眨眼,也学他一样轻声道:“我也是你的啦。”
“胡闹,”城主看着自己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女儿,气道,“守宫砂是男子之物,你是花垣城三郡主,怎能自降身份,比作男子……”
“母亲,”陈芊芊一点都不怕,仍是笑着,“这个好看呀。”
城主无奈地叹口气:“罢了,看在你还小的份上……”
晚上,裴恒第一次主动来找了陈芊芊,问她:“你为什么要点守宫砂呢?这是我们男孩子点的。”
陈芊芊就问:“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想让我点上守宫砂呢,你是男孩子,这是你该点的。”
裴恒沉默半晌,还是说了出来:“平日里先生说,应自立、自强,有自己的判断,不为附庸。”
“但是点了守宫砂,我就是你的附庸了。”
陈芊芊纳闷道:“可是先生说的是女孩子。”
“你虽然比我大,但你不是女孩子呀。”
裴恒理亏,但还是小声问道:“男子……男子便一定不能如此吗?”
陈芊芊想了想:“也不是,”她晃了晃自己的胳膊,“你看,守宫砂是男孩子点的,但是我点了也没事,所以你要是想当女孩子这样,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真的?”
“或许。”
陈芊芊还是没敢直接说死。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有婚约,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你干嘛纠结这个。”
裴恒似乎被说服了:“也是,我是你的,不代表我就一定是你的附庸。”
他认真道:“我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不是因为我是你的附庸,是因为……”他的耳朵红了一片,“因为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陈芊芊笑了,“我也会保护你的。”
小姑娘那神采飞扬的模样,随着那守宫砂一同入了裴恒的心。
——
夜深,裴恒依旧没有睡着。
此夜本来便辗转反侧,他心想陈芊芊已入教坊司流连许久,总归是大婚刚过,很不妥当,于是一个冲动之下在深夜去了教坊司,正巧碰见请他的人,得知陈芊芊正与韩少君搏斗。
还未进教坊司,便能隐隐听见搏斗声,他急急进入,便见到了充斥着寒意与冷酷,丝毫不顾及对面自己夫君的……陈芊芊。
一个不在意婚约,不在意夫婿,总是漠然于他人情感,好勇斗狠的,
陈芊芊。
裴恒没有勉强自己再睡,执灯走到庭院前,月色已隐,灯火阑珊,夜色浓重如墨,唯有手中这盏灯虽被风吹得有些摇晃,却还为他照着脚下的路。
裴恒闭目站在院中,冷风吹着,他却有了一丝倦意。
远方隐隐传来一声鸡啼。
天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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