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招为剑仆(1 / 1)
阮慈得剑已经三年多了,前半年是最受苦的,剑意穿身,观想图被撕碎了多少次,就好像是死了多少次,现在回头看,阮慈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但观想图成形之后,日子便好过多了,东华剑长短变化都如她的意,轻重也极合手,只是怎么都拔不出来,王盼盼说大概是她没有修得法力在身,这局该怎么破,得等她拜入师门后,由那些盛宗高手仔细参详。
虽拔不出剑,但她却不由留意上了各路剑法,在坛城,所有凡间武学都是大路货,到手极易,阮慈也不觉得有什么珍稀的,什么剑法她都是一看就会,一练便得了,这些凡人的东西,坛城诸人也不留意,她学得再快也都当是个乐子,商行众人待她不错,见她开始拿的是木剑,几个伙计和炼器师一商议,从铸法器的下脚料中随意为她打了一柄剑,还说,待她出了坛城,这柄剑够她护身用了,甚至可以作为凡间武学世家的传家宝剑。
阮慈自然是不愿拜进太白剑宗的,但也不便拂了李伙计的好意,寻思了一番,提剑出来,抱拳道,“近日习练了一套贯日剑法,剑谱在此,请仙师指教。”
这贯日剑法在凡间颇有名气,以凡人武者的眼界,选择这套剑法已极用心,不过其实阮慈下值后大多时间还是要习练观想图,逐渐加深和东华剑的联系。这套剑法,只翻看了几次秘籍而已,还没有练过,她此时提剑舞将出来,就算十分认真,也难免还有些疏漏。李伙计大声叫好,鲁仙师捻须微笑,他身后一男一女两名弟子却都不以为然,女弟子道,“师叔,山下人的剑法都是这样的么。”
阮慈剑势未完,闻声收了剑,有一丝窘迫,鲁仙师笑道,“罢了,你小小年纪,有心上进,也是不易,这块乌金拿去吧,让掌柜的给你打一柄剑。将来离开坛城,也有个傍身之物。”
这便是婉拒了,不过给了一块乌金,行事也算大方,鲁仙师不愧是仙宗在外行走贸易的人物,处处都透着妥帖。阮慈抱拳谢过,老掌柜也迎了出来,鲁仙师自然和他上楼去谈生意。李伙计和阮慈也不好就走,都留在店里帮衬着。
“哎,你过来。”
便是仙人,也一样要算账、要讲价钱,那两个弟子在楼上气闷了,各自出来走动,女弟子热心地叫阮慈过来,指点她道,“你刚才练的那套剑法不对,我看出了十三个纰漏,你可要听若听,我便一一说出来。”
她脸儿圆圆,很是可爱,刚才说话村了阮慈也不觉得歉疚,这会儿教她也只是兴之所至,阮慈不料自己刚才演还演出续集来了,只得过来抱了抱拳,笑道,“请仙子教诲。”
这两个弟子应当都要在筑基期内若是炼气期的修士,阮慈自然生出感应,这感应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真要说的话是一种对方不是对手的感觉,或者更有甚者,是一种可以击杀的感觉。
她本性其实并不嗜杀,甚至常被王盼盼骂软弱,看到稍微可爱些的妖兽就下不了手,所以阮慈对这感应也有些别扭,只是籍此确定两个弟子至少都是筑基期,想来鲁仙师既然是茂宗长老,金丹期修为也是有的。不过他一副老于世故的样子,这两个弟子却都是一脸的青涩,男弟子长元还好些,冷面不言,站在回廊上,抱手看着天井出神。女弟子双成却是被称一句仙子都脸红起来,摇手道,“别叫仙子了,那都是叫师姐们的,嗯你便叫我双成前辈罢。”
她背着手,努力做出老气横秋的样子,阮慈心中暗笑,宋国国势动荡,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九岁、十岁就要出来做工,高门大户的贵女也自有心事,童稚之趣,几乎不存,哪和这双成一样,修到筑基期,至少几十岁了,还和十几岁似的。
她抱拳说了声,“双成前辈”,双成很是得意,负手老气横秋地道,“你练剑多久了十年十二年瞧得出来,基本功是很扎实的,马步没有少扎吧只是你终究是少了几分心思,只知道练剑招有什么用剑是要使的,招数之间的过度圆转都没有了,你那是在跳剑舞呢,把一个个招式亮出来就罢了”
说到剑,她的青涩全没了,神采飞扬,犹如谈到自己最欢喜的事物一般,随手取下板壁上张挂的一柄剑,笑道,“你来和我对打,别怕,我一丝法力不出,你瞧你能刺中我么”
阮慈练剑已久,伙计们都是知道的,不过买卖人和气,非是好勇斗狠之徒,她自个儿耍几式花拳绣腿,也没人和她对拆,阮慈闻言不禁踌躇不前,双成急道,“你别怕呀,我真不伤你你别瞧我小,我都已经筑基了”
阮慈道,“刀剑无眼”
“无妨,”那长元不知何时从二楼回廊翻身而下,如同踩在台阶上一般,自空中一步一步慢慢走下,他本就生得异常俊美,此时御气而行,意态更是潇洒,走到一半,便负手踏虚而立,沉声道,“有我看着,不会有事,你只管出手便是了。”
他们两人刚才都看不上贯日剑法,双成率直,说出了口,长元却是隐隐有些不屑,阮慈也总觉得他看自己神色不对,若不是东华剑种可以彼此感应,她很确定长元并非剑种,简直要以为长元看穿了她的身份。她对长元比对双成更忌惮了一些,闻言不便再推托,“是,双成前辈,得罪了。”
说着,对双成行了一礼,拔剑出鞘,摆出起手架势,绕着双成踱步,寻找可乘之机,双成满面微笑,更是背过身去,显示自己毫无防备,阮慈皱了皱眉,抿住下唇又绕了一会儿,似是犹豫不决,不知该从哪里进攻。
天井周围站了好几个伙计围观,此时都有些不耐,欲要催促,却被长元摆手止住,他刚才还对阮慈演练的贯日剑法很不耐烦,现在却一反常态,双目灼然,盯着阮慈不放,轻声道,“她在蓄势,别催。”
阮慈却也顾不上在意看客的想法,她拔剑之前想得好好的,这场斗剑自然是要以双成获胜告终,她说的剑招融合的纰漏,其实倒也没错,阮慈只看了一遍剑谱,能得个剑式精熟的评语,其实已应喜出望外了,剑招要融合至少也得练上三遍吧。这一遍只需照猫画虎,再来一遍,听双成指点一番,便可收科,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拔剑出鞘之后,却有一股暴戾冲动的情绪涌上脑海,就像是就像是在山林间提剑杀妖之前一样,对双成动了杀机。
双成是筑基期的修士,她一剑当然是刺不死的,但要说无法杀她,却也未必,玉璧就挂在颈间,里头蕴藏的剑意只需要引露一丝,附在剑尖送进双成体内,她便是那日越公子化身的下场。但阮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人她连可爱一些的妖兽都舍不得杀,双成天真浪漫,和她无冤无仇,怎么就想要杀她了
她也知道这念头不对,也还能压制下去,但受此情绪激昂,也很难韬光隐晦,心绪起伏,周身气势也随之涨落不定,不止是长元,过得片刻,伙计们也都渐渐感应到了,不免面露惊容,细声道,“凡间武者,也有这样的气势”
双成身在局中,虽然依旧背对阮慈,未曾转身,但笑容却渐渐失色,她虽说不动用一丝法力,但筑基期的灵识却没有封起,只觉得身后小慈的气势时强时弱,犹如一头猛兽环伺在侧,两人气机逐渐锁定,此消彼长、此长彼消,若是她不能乘己方气势最薄弱的时间点发动袭击,待阮慈的气势涨到最高,那一剑,将不是凡人双成所能抵挡得了的
她手指轻颤,尽力忍住没有伸向腰间,不觉竟有了几分忌惮,只觉得小慈的气势不断高涨,即将到来的一剑似也将不可阻挡,虽然明知荒谬,但双成的确毛骨悚然,仿佛性命都受到威胁
她蓦地转过身,侧身让过小慈刺出的一剑,剑尖擦着双成鼻尖而过,叮地一声钉到柱子上,小慈眼神幽深,望了双成一眼,抽身而退,抱拳道,“这贯日剑法没有演习熟练,刚才拆招,受前辈气机牵引压制,不觉用出了年少时在武林厮混的杀人剑,还请前辈见谅。”
双方比武,打到兴头上,收不住手也是正常,阮慈所说的气机牵引,看似玄之又玄,但在场众人却都有分明的感觉,当下都道,“仙子好手段,一眼不出,竟能让小慈连贯日剑法都用不出来。”
这是在给双成留个下台阶,也是生意人照顾客人的体面,究竟是谁在气机牵引中败下阵来,双方自然心中有数,双成咬了咬唇,面色不太好看,大声道,“不必如此,刚才是我输了。你的杀人剑很厉害你杀过很多人么”
阮慈所说的杀人剑当然只是随口瞎诌的,这一剑平平刺出,没有任何招数可言,她只用来杀过一头妖猪。
“前辈也许自幼生长在剑宗,这些年山下的世界不太平,”她眨了眨眼,“我见过许多死人,如果我不狠一些,也早就死了。”
全是实话,双成自然看得出来,她扶着腰间剑柄,有些失神,“果然好剑法只能在生死间磨练么”
又走上前去,拉着阮慈,“来来,说得仔细些,你第一次用出这杀人剑是在什么时候你的身手是怎么来的是家学渊源么”
小慈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却还没有喉结,其实众人已是有数,刚才鲁仙师叫破她女子身份,双成此时和她亲热没有任何顾虑,拉着她往店后去了,长元站在空中,望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回身去找鲁仙师。鲁仙师笑道,“你回来了双成去哪了,可别让她乱跑,这一阵外人太多,坛城乱得很。”
“她和刚才那小伙计很投契,一道去演练剑法了。”长元低眸道,“师叔”
他看了老掌柜一眼,“我想收个剑奴,请您示下。”
鲁仙师诧异地道,“是谁”
他仔细地看着长元,“难道便是刚才那个小慈可她剑法粗劣,剑心也是不纯,你方才不也看她不上么长元,你一向心无旁骛,除剑之外别无他物,怎么今日,却对一个凡人女子动了浮念”
长元挑眉,想了一会才明白鲁仙师的意思,摇头道,“师叔是说那个并非如此,但此人我一见便觉得亲切,仿佛她身上有什么我需要的东西。”
修士最重感应,鲁仙师不禁犹豫起来,“若是你在我这里收了美婢,我怕你师父要找我麻烦呢。”
长元似是根本不屑辩解,其实双成和小慈投契,他让双成出面也是一样,或者反而比他自己来说更好,但长元全没想到这些,便是想到了也不在意,只继续说着自己的念头,“再者,她的杀人剑也很有意思,虽然无招无式,但却迫得双成败了一招。她虽是凡人,跟着我去,前程也比在这儿要好些。”
说着,他便看向老掌柜,言下之意昭然若揭,是要老掌柜看在多年的交情份上,把小慈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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