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世交之女(2 / 2)
盛家的宅子在建康是出了名的好。一应假山流水、回廊曲桥,无不出自名匠之手,琪花瑶草、珍禽异兽点缀其中,既雕琢精细,亦不失之天然趣味,教人目不暇接。
“你方才说要和离,可是为了我阿弟?”
盛馥芳不让下人跟着,只和琼娘在水榭里坐着,言谈间并没有什么避讳。
她直言道:“我阿弟那样神仙品貌,你心悦于他不稀奇。只是你两个罗敷有夫、使君有妇,若真有什么私情,恐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琼娘抚一抚额,笑道:“妾与世子多年未见,从前又一心将他视作姊妹,哪里会生出私情?”
她倒不怪盛馥芳自负。盛维桢那样的相貌气度,又是国公府的出身,若非他自幼体弱、又不是风流浪荡的脾性,不知该有多少芳心为他牵动。
盛馥芳便有些惊奇地望着她:“你竟真不喜欢他?”
那又为何要和离呢?
秦修远眼看着熬出头,她那么多年都苦过来了,这时节撒手,岂不是脑子出了毛病!
琼娘抿一抿嘴,终究没有切实的证据,她也没把握能说服盛馥芳相信自己,便只道:“我已蹉跎了这些年,眼瞧青春耗尽,更要及时回头。”
盛馥芳听她这样说,倒有些敬佩于她。
她这一和离,舍下的可不单单是一个秦修远,还有诰命和无数的荣华富贵。
“听闻你父亲是个名士,难怪养出你这样淡泊的女儿。”
琼娘便有些奇怪:“盛世叔与我父亲相交甚笃,为何你竟像从未听闻一般?”
“这便说来话长。”
盛馥芳摇摇头,靠在栏杆上,望着随风飘动的纱幔,徐徐道:“我听母亲说,阿弟之所以身体这样坏,便是因她有孕时,父亲闯下了一个弥天大祸,惊得母亲动了胎气。”
琼娘静默不语,思量着这与自己父亲会有什么干系。
“那祸并不是父亲一人闯下的,他却一定要一力担下,差点丢了性命。”
琼娘问:“那又是如何化解的?”
安国公如今还能带兵勤王,那便是有了什么转机。
“自然是母亲救了他性命。”
盛馥芳叹口气
,“那时是高祖皇后掌权,母亲是她唯一的外孙女,怎么能看着她身怀六甲长跪不起?”
琼娘听她提起高祖皇后,便晓得是为了什么事获罪。
这位皇后娘娘是开国第一位国母,人称曹皇后。她膝下的皇子却全都没有养住,只留下一位德安公主。这位德安公主也子嗣稀薄,只有一个女儿,便是庆城郡主。
那时高祖的儿子全都莫名其妙死了,连他临终属意的太子也暴病亡故。太后便随意立了一个王孙做皇储,自己却将朝政把持着。
那时她父亲已多次被朝廷征辟,一定要他入朝为官。
薛节推脱几次,见实在躲不掉,干脆便去了。谁知曹太后却很赏识他,几次将他拔擢,还听从了他的提议,预备开设科举,给天下寒生一个入仕的机会。
后来皇嗣渐渐大了,见曹太后始终不肯放权,便开始提拔起宦官,和朝臣们争权。
阉党乱政,偏偏又有小皇帝暗中授意。
那时曹太后已是高龄,谁也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时日。她若是撒手去了,他们这些人便都有可能被皇帝清算,哪里敢豁出去与小皇帝为敌。便都蜷缩着不敢相争,任由宦官们胡作非为。
但薛节敢。
同他一道的还有安国公世子盛膺。
只是他们的立场实在古怪,宦官要杀,太后的权势也要交还。
这属实两头不讨好,便难以落下什么好下场。
琼娘道:“这样说来,是世叔执意将罪过独揽,好撇清我父亲。”
那郡主迁怒于她父亲,从不向孩子们提及,便也不奇怪。
后来少帝迁都建康,她却从未在外提起过父亲的名讳,盛世叔又没过多久便被陷害议罪,两家这才没有重新往来……
琼娘想到盛膺凯旋之后的下场,捏紧了帕子,张嘴想给盛馥芳提个醒,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只知道这里头有秦修远和高纯熙的手笔,若是骤然说出来,只怕反被质疑,当她是别有居心。
“怎么在这里坐着,仔细着了凉。”
盛维桢牵着曹琅走来,满身绝尘风仪。
盛馥芳道:“公主来了,我呲她一句,母亲便让我带薛娘子出来了。”
盛维桢抬眼去看琼娘,目光里有些紧张,“她是来谈和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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