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淖污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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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娘咬一咬舌尖,尝到嘴里铁锈的味道,又低头将玉钗藏在腰带中防身。她

光脚踏在地上,一步一步挪动得极其小心,费半天功夫才将一个圆凳从茶桌旁搬到门下。

大袖掩住口鼻,琼娘颤巍巍站在凳上,将油纸包抖开,细细在门板顶部洒出一道雪线。

她慢慢从凳子上下来,深深吸了口气,扭身把梳妆台上一个插花土定瓶重重掷在地上。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外头的人对视一眼,终究是怕屋中的女子出什么意外,到时不好交代,忙从怀中取出一把黄铜钥匙。

琼娘屏息听着开锁的声响,几乎将寒毛都竖了起来。

高纯熙不直接杀她,便预示她还有旁的布置。以高纯熙的自负,算计得逞之前,都不会改主意取她性命。琼娘倒不怕这反击不成,那两人将她如何。只是比起坐以待毙,她还是更喜欢靠自己谋取一线生机。

门板“吱呀”响了一声,才推开一条小缝就碰到了门后的圆凳。那两人只当这是琼娘微弱的抵抗,索性使劲一推,将凳子咕噜噜推倒开来。

门板与凳子撞了一下,上头的粉末下雪一样洒落半空,兜头扑在那两人身上。

“阿嚏——”

有人打了一个喷嚏,还来不及伸手扯过角落里的琼娘,便砰砰两声闷响,全数倒在地上。

琼娘不敢耽搁,提起裙摆拔腿便朝门外冲去。

门外是半敞的楼道。

她身上乏力得很,腿脚还有些打颤,光脚踩在楼梯上,险些滑溜出去。

用手臂撑着围栏稳住身体,无数的欢声戏谑涌入琼娘耳中,她垂眸向下望去,只见满堂衣冠楚楚的士绅与花枝招展的女郎。

其中一个衣襟半开、粉面含春的女子,依稀在大军入城那日见过,是个手提花篮、招揽恩客的……

娼妓。

琼娘春葱般的指甲抠进栏杆,指尖钝钝的疼。他们没有带她出城,而是将她掳到了安乐坊,藏在一家妓馆里。

高纯熙的手段,还是一贯的下作。

满堂的嘈杂蓦然一静。

那风鬟雾鬓的女子仿佛误落人间的仙姝,瑰姿艳逸的脸上还透着病弱的苍白,可她就这么从楼上跑下来,微微提起的华美裙裾下,隐约裸着一双精致秀丽的雪足。

那双潋滟春水的眼波分明藏着惊愕震怒,却无端教人满

腹柔情。像一头晨曦下于松林间跳跃饮溪的小鹿,忽然闯进了纷扰污秽的滚滚红尘。

让人心生呵护,也怂恿人恣意怜取。

“蔷妈妈,这是楼子里新来的姑娘?早知你藏着这般无双国色,谁还花大几千银子寻花见羞陪茶!”

相熟的老客啧啧两声,眼睛一错不错落在那道纤袅的身姿上,驳道:“花见羞一面三千两,自有她的道理。这位姑娘如此神仙品貌,三千两可打不住!”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有儒人打扮的士子曼声吟哦起来,手里的折扇开开合合,不知如何平复心头的震撼。

琼娘听着满堂的轻薄之语,知道不能指望他们出手相救,只能用衣摆遮盖住双足,想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谁知斜刺里快步走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轻轻巧巧地拧住她两条胳膊,竟让她半点动弹不得。

这不是寻常妇人该有的利落手段。

琼娘被她裹进怀里,心下骇然。

身子动弹不得,她的一双眼睛却觑见漆柱后转过个满身寒意的男子,脸上纵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那是霜朵才在行宫里冲撞过的安国公府家将!

琼娘眼中点燃火焰,张嘴想要求救,却觉下巴一阵剧痛:“唔……”

“这个女儿还不到火候,诸位爷的荷包也须再攒攒,与其眼热这一个暂时吃不着的,倒不如先瞧瞧旁的姑娘们。这世上女子百媚千红,总有可心称意的不是?”

那妇人几句话说得圆滑,诸人果然住了口,只恋恋不舍地望着琼娘,始终不肯收回视线。

“好女儿,咱们回去吧。莫要在各位老爷跟前丢了颜面!”

这话里含着浓浓的警告,琼娘怒瞪着那张脂粉浓厚的老脸,眼见着那家将越走越远,无奈被硬生生拖上了楼。

那两个壮汉仍旧躺在地上,正鼾声如雷。

妇人恶狠狠将琼娘掼到榻上,叉腰朝她道:“既这么急着出去搔首弄姿,妈妈我这就给你安排上恩客,让他给你好好消消这骚劲儿!”

琼娘下巴被她拧脱了臼,说不出话来,伏在被褥上捂脸嘤嘤啜泣。

那妇人啐一口,吩咐人收拾好房中狼藉,昂首走了出去。

琼娘抬起头,眼角没有一丝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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