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月老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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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有事,瞒不过琼娘的眼睛。晚间两人携手在园中散步纳凉,琼娘便曼声问她为何事发愁。

“只是有些难受,身无一技之长,不能襄助姑娘更多。”

“霜朵。”琼娘将她抱住,“阿爹阿娘和祖母都不在了,我只剩下你了。”

她是不一样的。

霜朵柔柔一笑,圆圆的杏核眼里绽放出快活的光彩:“我会永远陪着姑娘。”

“你总要嫁人的。”

霜朵执拗道:“不嫁人!”

“倘若遇到喜欢的呢?”

“谁都不喜欢!”

琼娘笑一声,伸手在她鼻子上刮刮:“孩子气,也不看看咱们都几岁了。”

霜朵撅着嘴,一副不服气的倔强模样。

琼娘只好哄她:“不嫁便不嫁吧,我将你的荷包装得满满的,总少不了你好吃好穿好胭脂。”

霜朵嘿嘿笑出声。

琼娘又道:“咱们明日去庙里上香。”

“什么庙?”

姑娘跟着老爷信老庄,怎么好端端要去庙里了?

“是月老庙。”琼娘缓声浅笑,望着不甚清亮的月色,余光轻瞟四处昏暗的院角。

*

“全都滚下去!”

高纯熙踏过遍地的碎瓷,软底绣鞋扎穿了几个洞,刺得脚掌生疼。

萧七从檐上飞身而下,一把将她的腰肢揽住,抱到桌上坐下:“请殿下不要伤害自己。”

“阿七。”

高纯熙指着地上零碎的休书,双眼通红,“我堂堂公主,竟成了被休离的弃妇!是我在伤害自己吗?是他们在伤害我!”

“让我为殿下杀了盛维桢。”他瞥一眼碎瓷里摔成几瓣的玉珏,补充道:“还有秦修远。”

听到秦修远的名字,高纯熙眼中溢出了阴狠。

他听说了她有孕的消息,便赶来公主府向她发难,指责她放浪无耻、人尽可夫。

高纯熙当即反唇相讥:“我若不是人尽可夫,你又怎能成我裙下之臣?”

她知道秦修远舍不得和自己撕破脸,说话便没有什么顾忌,将自己心中堆积许久的不满全都说了出来。秦修远怒火中烧,却当真没有将话说绝,只是把两人定情的玉珏还了回来。

高纯熙伸手去接,却手滑将玉珏掉在地上

,摔碎了。

场面登时就难看起来。

他们再如何争吵发泄,实际都留了重修旧好的余地。毕竟他们的目的是一致,都想蚕食掉盛膺手里的权势,自己坐上大魏的龙椅。

但这玉珏一碎,留的那些余地便派不上用场了。

谁先开口求和,谁便是自甘轻贱那个。这事关之后的分权,谁也不可能让步。

秦修远索性将戏做到底,直接拂袖而去。

他们两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怕是不能合作共赢了。

那她之前付出的种种心血,便全打了水漂。

连薛氏也跳出了秦家,再不能用秦修远打压她。

“阿七,我不要你为我犯险。”她制止萧七的行动,眼中噙着泪花。

盛维桢有安国公府精锐保护,萧七双拳难敌四手,不能成事不说,还会将自己折进去。反正按照原书走向,他也活不到六月。

至于秦修远,他活着比死了意义更大,毕竟是男主,或许什么时候便能给她带来绝好机缘。

萧七满心感动,沉声道:“我会用一生保护殿下的。”

高纯熙摸着平坦的小腹,脸埋进他的胸口,细声呜咽:“这明明是他的孩子,他为什么不承认……”

“秦修远不配做殿下孩子的父亲。”萧七义愤填膺。

他当日中毒垂危,是殿下伸手搭救。她是他血雨腥风的人生里一轮突然出现的艳阳,让他贪恋又不敢亵渎。

那时秦修远便陪伴在殿下身边,他以为他们是夫妇,只能靠沉默来克制自己心中的情意。后来才知殿下被赐婚给一个病秧子,秦修远这个懦夫不敢相争就算了,还自娶了一房妻室。

若换做是他,他会提着剑杀入安国公府,带着他的殿下浪迹天涯。

可殿下钟情的是秦修远。

她那样娇嫩,也经受不住江湖的洗礼。他就只能做殿下最忠诚可靠的侍卫,守护在她身后。

但如今,他是否可以……

“阿七,”高纯熙扬起芙蓉似的脸容,轻声道:“请你代我走一趟,送一封信去东昏侯府。”

萧七的目光一黯。

“好。”

*

黄龙山下的月老庙最是灵验,来往进香求签的妙龄女郎络绎不绝,从未断过。

琼娘自骡车上下来,抬手撩开一角帷帽薄纱

,入目便是郁郁苍苍的草木,姑娘们穿红着绿,行动间满是脂粉的甜腻香气。

谁能想到,数月前还战火不休、颠簸流离呢?

“娘子注意脚下石阶。”素雪为她提起裙裾,生怕琼娘不小心绊倒。

娘子左顾右盼,看来确实是约了人在此相见。这是不是意味着,世子爷其实并不大合娘子心意?这可如何是好……

“你不是把消息递出去了。”霜朵肘尖抵抵素雪,“莫要露出破绽,让娘子识破便不好了。”

素雪忙收敛了神色,专心服侍琼娘进庙上香。

希望世子爷已有良策,千万不要坐以待毙!

月老的神祇由黑陶烧筑而成,是个眉眼慈和的老翁形象,一手拄杖,一手攥着盛放红线的巾囊,香案上还放着桃木雕刻的巨大婚牍。

琼娘敛袖燃香,对着神像拜了几拜,起身向两人道:“我好了,你们也拜拜吧。”

素雪脆声应下,在蒲团上磕了个头,闭眼念念有词地咕哝半晌,才心满意足地起来。

“姑娘……”霜朵扭捏道:“我又不嫁人,还是不要拜了。”

若是月下老人当了真,拿红绳给她系一个夫婿回来,她便不能陪在姑娘身边了。

琼娘笑觑她一眼,也不勉强:“那咱们去后头看看相思树,再去求几张姻缘签。”

相思树终年常青,肖似合欢,树冠又生得极大,垂着丝丝缕缕的鲜艳红绳,还有桃木刻就的小符牌笃笃脆响。远望便如一蓬茜色的祥云。

三人说笑着慢步行去,便见那缓袍广袖、身长玉立的青年默立树下,清妙高跱、从容雍雅,恍似天上客。

“世兄。”

盛维桢笑意宛然,伸手递给她一块小桃符。

这桃符不过三指宽、一指长,薄薄的两块嵌合在一起,竟还雕篆了浮花与诗文。

琼娘摩挲两下,垂首细看上头的小诗,耳边却听他佯作不经意地问:“天这样热,怎么想起拜月老了?”

她抬起姝绝倾世的小脸,隔着朦胧的素纱眨动水光莹然的双眸。

“唔,卢大娘介绍了一个不错的后生,约在此处相见。”

盛维桢便抿紧了唇角,以额头顶着她宽大帷帽的边沿,教她看清自己湿漉漉的眼睛。

“不许。”

像个耍无赖

的孩子。

“君子一诺千金……”琼娘神色坚决,掌心却有些发痒。

想揉乱他梳理整齐的冠发,再捏捏他的脸。若是他鼻子红红、委屈地掉眼泪,那就更好了!

纱帘被修长的指节撩开,盛维桢如玉的脸庞与她正对,委屈中还藏着一点蛮横不讲理。

“不许!”

琼娘的唇畔漾出笑意,伸手去牵他长长的广袖,声若莺啭地哄他:“既然世兄如此坚持,那琼娘就勉为其难地应下吧。”

她见他矜持地藏住眼中窃喜,越发觉得这人质朴可爱。

“霜朵,你拿这根钗等候在此,有位手持兰草的公子稍后便来。你代为解释一二,莫要让他恼了。”

“是,姑娘。”

霜朵将那根桃花钗接过,和素雪交换一个眼神,心中极其雀跃欢欣。果然姑娘还是更看重世子,她们背着姑娘将消息递给世子,是做对了。

琼娘掩住眸中华光,言笑晏晏:“世兄求签了么,听闻庙中签文极灵,咱们且去试试?”

“好啊。”

琼娘抓着他细滑的袖子走两步,回首望一眼乖乖等候在树下的霜朵。

这便当作是对霜朵自作主张的惩罚,待见过了那位方公子再向她坦白。琼娘心思想定,再看满身快活气息的盛维桢,暗暗藏住眼中的狡黠。

有时太聪明,便会觉得寂寞!

盛维桢偷眼望着她身后那根看不见的狐狸尾巴,心中满是宠溺纵容。

作者有话要说:琼娘: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儿=v=

庭槐槐:0v0

今天也是琼娘钓鱼执法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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