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其乐（1 / 2）

那一刹那,叶栖言以为自己与那位车主对视上了，但其实没有，外面根本看不进车内。

何叔毫无所觉,将车开走，随后没过两秒,那位车主从叶栖言的视线中消失了。

这个周末叶家冷清，叶凝进了剧组,叶新忙于管理公司，只在晚上才会回家，吃个饭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又会离开，叶岑旭沉迷于游戏，打来电话说两天假期都不回来了,如此,叶家只剩下叶栖言一人。

叶栖言早早就做完了作业,第二天去了涂家。

同是A市四大家族，涂家和叶家财力相当,人口却比叶家更少一点。涂家现任家主没有兄弟姐妹，自己膝下也只有涂丹玉一个千金,加上领养的涂瑜,一家人只有四口人。

涂家主宅是中式园林,家中看不见机器人,一切显得古香古色。

叶栖言在涂家见到涂瑜和涂丹玉时，姐妹俩甚至穿着现在很难看到的旗袍。

叶栖言陷入沉睡前的世界流行复古风,但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复古风再次沉默了下去。

叶栖言本人倒是很喜欢复古风的，所以在看到涂家姐妹的穿着时，眼前一亮,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们。

涂丹玉挽了个鬓，被人看着也坦然无比，涂瑜没她那么好的定力，有些局促。

“栖言同学，别这么看着我……”在这样专注的打量下，涂瑜变得有些不自信，“我是不是穿得有点奇怪？”

叶栖言大力摇头，给予她以肯定：“很好看呀！”

“是、是吗？”涂瑜毕竟是个青春期的女孩，被夸好看有些脸红，“你喜欢旗袍吗？”

“喜欢的！”叶栖言道。

涂瑜高兴：“那我送你一套吧！我俩身形相似，你应该能穿我的号。”

“咦？”

叶栖言没料想自己一进涂家就收到了礼物，怔了怔。

涂瑜上下打量着她，摸着下巴道：“栖言你长得跟瓷娃娃似的，穿旗袍肯定比我好看！”

拉住她，高兴地往自己的房间走。

接下来变成了涂瑜的换装游戏时间，叶栖言则变成了她的换装娃娃，在涂瑜不知疲惫地折腾之下，叶栖言懵了，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换了身多少旗袍，涂瑜似乎是终于累了，停止

了她的疯狂行为。

此时叶栖言正坐在化妆镜前，涂瑜正在给她编发。

“这身浅绿的旗袍最适合栖言你了，你皮肤白，穿什么都合适，但这身给我感觉最好~”涂瑜用来握笔的手被用在编发上也同样灵动，不过几分钟，镜子里的叶栖言大变样。

涂瑜镜里镜外看看，十分满意，笑说：“这身你就穿回去吧，新的，我没穿过的~”

叶栖言早就被折腾得七魂少了一魂，呆滞地点头道谢：“谢谢。”

涂瑜“噗嗤”笑出声，勾住她的脖子，笑道：“栖言同学，你好可爱！”

叶栖言：“……”

涂瑜身后的大床上堆着一堆的衣服，都是各色旗袍，凌乱一片，她回头收拾。收拾的过程不如摆弄的过程有趣，她收拾着收拾着笑容渐渐从她脸上消失，动作也慢慢变得迟缓。

“需要帮忙吗？”叶栖言回头问她。

涂瑜茫然地抬头：“啊？”

——她走神了，没听清话。

叶栖言指了指床上的乱状，做了个口型：帮忙。

涂瑜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胡乱点头：“哦哦，谢谢啊。”

叶栖言：“……”

床上的这一堆设计各异的旗袍都是手工织品，市面上难得一见，价值不菲。叶栖言身上穿着的这一套也是。叶栖言平白收了这样一件礼物，心里其实十分忐忑，但让她去拒绝别人的好意，对于她来说同样为难。

她心里在意这件事，所以不断地将视线瞟向涂瑜，想在自己的那句朴素的“谢谢”之后再补充一点其他感谢语，结果感谢的话还没组织好，却发现了涂瑜再次走起神来。

嗯？

突然间怎么了吗？

累了？

叶栖言疑惑。

这时，涂瑜突然抬头唤道：“栖言同学——”

她突然抬头，与偷偷打量着她的叶栖言猛然撞上视线，叶栖言视线一缩，脱口道：“昂！”

涂瑜道：“我这周没有安排补习班。”

这话说得突兀极了，叶栖言一时间不能明白她的意思，茫然地看着她。

涂瑜摇了摇指甲盖，顾自又沉默了下去。

叶栖言：“……”

她更加搞不懂涂瑜了。

两人沉默地收拾着床上的旗袍，一一将其挂回到衣帽间，在叶栖言拿起床上最后一

件旗袍时，她看到了一张被旗袍压在下面的小纸张，纸张上写着某个地址和一排电话号码。

这张小纸张显然被人反复折叠打开过，上面满是折痕，看到这张小纸张，叶栖言一瞬间读懂了涂瑜的异样。

这张小纸张是那个和涂瑜长得一模一样的叫作唐雅莹女孩在百泽校庆的时候留给涂瑜的，涂瑜她……

涂瑜从衣帽间里探出头来，问：“栖言同学，外面还有没有衣服？”

叶栖言将目光从纸张上转移，将最后一件旗袍拿去递给涂瑜，再有涂瑜挂好。

衣帽间和房间再次恢复整齐。

涂瑜呼出一口气，擦擦头上的细汗：“好热，栖言，我们去吃冰吧！”

叶栖言没出声，跟着涂瑜走。

衣帽间和涂瑜的房间相连，涂瑜走出衣帽间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她余光一扫，扫见了床上的纸张，霎时停住了脚步。

她又开始走神了。

“栖言同学——”她喃喃，“我今天没有补习课，想出去走走，你……你能陪我吗？”

叶栖言眸光微闪，微微有些惊讶，她听出了涂瑜的言下之意，涂瑜可能是想去纸张上的那个地址，但她没想到涂瑜会找她陪同。

“……如果你觉得我陪你也没问题的话。”叶栖言迟疑着说。

话落，涂瑜笑了，一把抱住叶栖言的手：“谢谢你！”

叶栖言张了张嘴，没说话。

唔，今天是个注定谢来谢去的日子吗？

叶栖言答应了陪同，涂瑜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轻松了许多。她拉着叶栖言就要外出，连给叶栖言换回衣服的机会都不给。

两人风一样地穿过涂家园林，正在园内喝茶读书的涂丹玉瞟见她们叮嘱道：“慢点，别摔进水池子里了。”

“知道！”涂瑜随口应着，脚步却一点也不减缓。

涂丹玉摇了摇头，不再劝无用之劝。

她不劝了，涂瑜反倒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姐，我出门一趟，中午可能回不来，不用等我们！”

涂丹玉“哦”了一声，面上不以为意，说：“零花钱够吗？带小可爱出门，可别把人饿着。”

“够的。”

“那行，晚上早点回来。”涂丹玉道，“好孩子别学大人留恋夜晚的……”

涂瑜嘴角一

抽，打断：“知道知道！”

涂丹玉看她一眼，朝她挥挥手：“去吧。”

涂瑜吐了吐舌，拉着叶栖言要走，涂丹玉目光瞄向叶栖言，嘴角掀了掀，打趣道：“小可爱这身儿挺漂亮啊~”

叶栖言脸一红，有些局促，分了下神，又被涂瑜拉着像风一样飘走。

唐雅莹留的地址在城北，离涂家颇远，两人打车前往中途没有遇到堵车竟也花了一个多小时。

涂瑜刚上车那会儿话还挺多，等距离目的地越近，话变得越来越少，嗓子也变得紧绷，甚至有时候叶栖言能听到她走音。

叶栖言忍不住看一眼身边人，顿了顿，伸手去握对方的手，两人的手刚刚碰到，后者立马反手握了过来，力气还挺大。

叶栖言摸了一手的汗。

“涂瑜，你……”她欲言又止。

涂瑜强装镇定，扯着嘴角笑：“嗯？我怎么啦？”

“……”

你的脸快抽筋了。

叶栖言心说。

涂瑜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的糟糕状态，垮下肩膀，瘫躺在车座后椅上，呼哧呼哧喘气。

过了一会儿，她拿手遮住自己的眼，道：“我跟我爸妈以及姐姐说过了，说我遇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我本来就是被涂家从福利院领养的孩子，现在遇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所以这个女生可能是……”

是她的同胞姐妹。

这句话涂瑜没说，但叶栖言能懂。

涂瑜说：“爸妈说我会出现在福利院是因为我和家人走失了，之后一直没寻到家人，所以才被寄养在福利院。”

和家人走失了……现在又重逢了。

“爸妈并不阻止我去见……那些人。”

涂瑜把她的血缘亲人称为“那些人”，原谅她，她现在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

涂家收养了她，待她极好，他们给了她十多年的爱，这份爱是包容的，甚至不阻拦她寻找自己真正的亲人。

“往常周末家里都给我安排了满满的补习课，但这周没有，爸妈……知道我会出门。”涂瑜说。

出门去见她的血缘亲人。

……那见完之后呢？

涂瑜心里很乱。

叶栖言作为一个局外人注定无法随随便便就给出建议，那太不负责任了，所以她只是握

紧了涂瑜的手，只言不语。

涂瑜感受到她无声的关怀，一怔之后展颜笑了。

“呼——”她看了眼窗外，叹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唐雅莹给的地址是位于城北的一个普通居民小区名叫三合花园，虽然普通，但A市整体房价居高不下，能在A里安家立业本身过得也还算不错。

唐家住五楼，叶栖言跟涂瑜上了楼，很快将目光锁定在电梯对面的门牌号——

找到了。

涂瑜站定在门前，一连做了两个深呼吸，抬手欲按门铃，但手还没碰到，门开了。

一对夫妇站在门口，目光中泪光闪闪。

“……雅灵。”

夫妇哑声唤道。

十七年前，夫妇迎来了一双漂亮女儿，姐姐取名雅灵，妹妹取名雅莹，姐妹俩三岁那年，姐姐走失，只剩妹妹一人。

十七年后的现在——

“我的雅灵，你终于……回来了。”夫妇泪下。

***

涂瑜并没有走失之前的记忆，她忘记了，但眼前夫妇对她不加掩饰的爱她是能感受到的，同时能感受到夫妇俩的紧张。

跟涂瑜一样，这对夫妇面对走失多年后回家的女儿，同样紧张忐忑。

夫妇没有跑过去拥抱涂瑜，只是用怀念的眼神打量着她，他们怕自己跑过去了，吓跑了归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