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灭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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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色的阿尔法星球上,阿尔法时间纪元3024年隆冬夜,夜郎国的弗拉基米尔机场上,一架运输机,冒着漫天雪花,轰鸣着跃入夜空。塔台内,海军上将巴特勒双唇紧闭,似有隐忧,他不能向驾驶这架飞机的维京上校机组说明,机舱内的货物,具有可怕的杀伤力。为了应付联合国专门委员会翌日的突击检查,总统下令把“货物”即刻转移到冈仁波齐山的秘密基地。巴特勒心想:“在这么恶劣的气象条件下飞行,恐怕会凶多吉少。”两小时后,飞机到达冈仁波齐山上空。维京上校进入货舱,他要看看舱内的那28个金属罐究竟是什么宝贝玩意儿,值得巴特勒上将亲自给他下达飞行指令。

                  金属罐静静地固定在舱内,仿佛有意以沉默来显示它们的高深莫测。维京琢磨不透,只好钻回驾驶舱,突然,他闻到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弗拉基米尔机场,我是赤狐08,驾驶舱失火。”驾驶员拼命呼叫,没有回答。一个不祥念头突现于维京的脑海。临行前,巴特勒上将专门叮嘱,倘若飞机出事,一定要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迫降。“为什么上将要谈这个飞行员的最大禁忌?”他纳闷。一股疾风吹进驾驶舱。“2号发动机的螺旋桨叶片脱落,撕裂了机身!”又一名机组成员惊叫。

                  “这简直是蓄意谋杀!”维京怒不可遏,“巴特勒这个狗杂种是叫我们去送死!就近迫降!”飞机急速下降,难以控制。黑白相间的群山迎面扑来,忽然,山谷中奇迹般地出现一块平地。没有时间考虑着陆的技术细节,在离平地几十米高时,维京果断地关机,切断电路。起落架与机腹几乎同时触地,飞机在剧烈颤抖。“成功了……!”机组人员一片欢呼,然而,维京却预感到某种巨大的灾难。昏暗的雪光表明外面这一块平地空无一物,“冈仁波齐山不存在这么一个大平原呀!”他心想。他的喉结开始蠕动,本想提醒同伴,却听见一阵“噼噼啪啪”的开裂声,窗外的白色顿时化成黑水,寒冷刺骨的冰水灌进舱里,飞机在下沉……

                  岁月行进到阿尔法纪元3060年9月。倘若皮蓬不在他的女友那儿度过一个销魂之夜,他就不会进入女友詹姆斯的父亲的那间仓房,发现运输机的起落架和氧气筒;倘若皮蓬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也不会对这两件东西感兴趣,从而开始追查它们的来龙去脉;倘若负责空中安全的官员能够根据空难记录明确地告诉皮蓬,冈仁波齐山确实坠毁过一架运输机。那么前面提到的秘密飞行,将会永远在湖底保持沉默。事情偏偏这么凑巧,凑巧让夜郎国海洋事务局的行动处处长皮蓬碰上了。

                  皮蓬坐在女友詹姆斯的木屋茶几边,神情专注地查看地图。他在等待他的朋友、国防部的斯皮尔中校从首都赶来与他会商。斯皮尔的下巴刮得精光,淡蓝色的眼珠透出忧郁,模样讨人喜欢,较之五官端正、身材高大、结实有力的皮蓬,显得少了点阳刚之气。斯皮尔拉开一个皮夹,说:“这是空军记载的运输机情况,该机编号‘赤狐08’,机长叫维京,3024年1月,该机执行飞行任务,不幸坠入海洋。”“扯淡!既然他们认定我送去的起落架和氧气筒为‘赤狐08’所有,为什么不解释一下这两样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离海岸几千里之外的冈仁波齐山脉的一个小村庄?我认为,空军的记录,似乎在掩盖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说明白点,这是一份伪造的记录!”

                  “真不愧为打捞专家,善于从平静的水面,洞察出水下的秘密。”斯皮尔称赞道。皮蓬边将文件装入袋,边说:“我们最好不要在官方的文件上抠字眼,它只会使我们误入歧途。我建议,我们得自己动脑筋,找出答案。”“有道理。”斯皮尔赞同,“从哪儿入手调查?”“找拉菲夫妇了解情况。他们是这儿的老住户,又是詹姆斯先生的生前挚友,兴许能提供一点有用的情况......”

                  首先映入皮蓬眼帘的,是坐在躺椅上阅读精装本侦探小说的拉菲太太。看样子,她年过古稀,头上戴着发套,让人一眼觉得她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婆。她的丈夫拉菲,则佝偻着身子,正在给一辆平板车的前轴加润滑油。夫妇俩见陌生人走进他们的院子,不由抬起头,眼睛中流露出那种天然的警觉。

                  “你好!”皮蓬首先打招呼,“我叫皮蓬,是詹姆斯小姐的朋友。”

                  “哦,欢迎,欢迎。”拉菲夫妇一下变得热情。皮蓬与他们很快熟悉起来,他一边喝红酒,一边闲聊有关飞机坠毁的事。老头说:“我们从3040年便住在这里,当时我刚从海军退休,我是一名潜水员。至于飞机坠毁,好象从未听说过。”皮蓬不禁有些失望,坚持问:“再想想,有没有听说过一架军用运输机坠毁的事?时间大概在几十年前。”拉菲夫妇相视许久,似乎在绞尽脑汁回忆。“没有,绝对没有。”他们的神情很肯定。“皮蓬先生,你打听这些干什么?”拉菲纳闷地问。

                  “我在女友的父亲的仓房里,看见了一些飞机零件。”皮蓬回答。“啊,可怜的老家伙,詹姆斯死得真惨。”拉菲很惋惜地说,“他一定是从某个地方搞来了飞机零件,想发明一点什么。他爱搞发明,结果把自己炸死了,警察只在现场,找到了他的一截指头。来,再喝一杯红酒。”拉菲边说边给客人加酒。喝完杯中酒,皮蓬告辞,走出了拉菲夫妇居住的小村庄,来到硒山湖边。他的心沉甸甸的,调查一无所获,“难道是自己在异想天开?”他边想边沿湖边散步。放眼波光粼粼的湖面,几只血燕在湖上翻飞,蓝幽幽的湖水浩渺无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实在神奇,居然能在万山丛中,筑起这么一块大明镜。

                  “喂,老伙计,你发什么呆?”一声吆喝,打断了皮蓬的神思遐想。循声望去,只见斯皮尔坐在一块岩石上垂钓。皮蓬走近,瞅着水面上的浮标,突发奇想。“浮力!”他兴奋地吐出这个词。“什么浮力?”斯皮尔觉得好笑。“氧气筒与起落架尽管作用不同,但在水里却有相似之处,就是浮力!”皮蓬真想一头扎进水底......

                  帕克先生在筠连七星山高铁车站附近的一家居酒屋坐定,几杯酒下肚,人已熏醉,他觉得自己象刚做完一场噩梦。一小时以前,他在车站的一辆豪华专列内,会见了大名鼎鼎的筠连国防部长德约上将及其助手、情报部长齐得隆东强上校。他们要他执行“秘密计划。”帕克早年加入筠连海军,当过轮机部主任、总机械师,还担任舰长多年。退役后,便在筠连的巡司购置了一座农场定居,厮守妻子儿女,颐养天年。

                  “这个计划太邪恶,与恐怖主义行径毫无区别。”帕克对德约上将说。“你错了,舰长。”德约部长反驳,“我们只有转移国际舆论对黄种人革命军的同情,才能使我们的政权生存下去。”“黄种人革命军当政对我并无什么坏处,我为什么要破坏他们的事业?或者说,为什么要去伤害支持他们的夜郎国人民呢?”帕克反驳道。“你呀,你呀,”部长点燃哈瓦那雪茄,边将帕克退回的“秘密计划”蓝本收进皮夹,边说:“倘若黄种人革命军掌权,所有个人财产、农场、商店、银行都将被没收,象你这样的人,将成为他们的革命对象。一个专制的极权政府,会把民众浸泡在血泊中。”

                  “危言耸听!”帕克对德约的警告嗤之以鼻,“无论如何,人们也不会原谅‘秘密计划’!”“我不需要道德审判!”德约板着脸,冷漠地结束了这场毫无结果的会见,德约最后说:“这个计划行不通,我放弃它。帕克,我只提醒你,不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

                  此时,帕克注视着高脚杯内的红酒,还在回味他刚才读到的绝密文件的细节。说心里话,他佩服德约丰富的想象力,只有象他这样的天才恶棍,才能编制出这种荒唐透顶的“秘密计划”。他摇摇头,准备把刚才的所见所闻埋葬心底,他自语:“见鬼去,操他妈的‘秘密计划’!”于是,筠连国防部的电脑人才库推荐过的执行“秘密计划”的最佳人选帕克舰长,便带着几分醉意晃出居酒屋,发动新能源智能汽车,连夜打道回家。他不知道,罪恶蓄意制造的灾难正等着他……

                  当帕克赶回巡司农庄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农场工人及家属的尸体被烧焦的恶臭,老鼠在疯狂地抢食尸体。帕克以为走错了地方,他那可爱的家园,怎么可能转眼化为尸骸遍地的一片焦土?帕克冲破警察布置的警戒线,站在院落中央,发狂地大吼:“天呀!这是谁干的?谁干的......”他扑向院中床单罩住的三具尸体,那是他的妻子额尔古纳、儿子奥尼尔和女儿詹妮弗。一位警探用强有力的胳膊阻拦住他,安慰道:“别看了,请记住他们活着时的模样吧。”“告诉我,是谁干的?”“从现场留下的大量AK--47弹匣和其他痕迹判断,是黄种人革命军蓄意进行的一次袭击。”

                  “黄种人革命军?”帕克顿时安静下来。他拖着沉重的步履走向废墟,他无法接受这场悲剧,他仿佛看见,三位亲人正朝他招手,工人们冲着他友善地微笑。帕克霎时苍老了许多,他双手捂脸,跪在地上,发出令人心碎的哀嚎......

                  初冬清晨,硒山湖面寒风刺骨。皮蓬向斯皮尔扬扬手,从小船上翻身潜入湖底。昨天,他们经过长时间的大面积搜索,终于从水下摄像机的监视仪中,看见了静卧在湖底若干年的运输机。皮蓬的手触摸到了机身,一种欣喜之情涌上心间。他游到机舱破碎的缺口,打开潜水灯钻了进去,首先看见的是一堆金属罐。皮蓬穿过货舱,进入驾驶舱。椅子上5具白森森的骷髅,模样狰狞,但依然保持着临终时一刹那间的姿态。皮蓬不忍多看,把驾驶舱里的一个文件夹塞进随身携带的防水包,再度退回货舱。他发现,有几个金属罐压着一只人腿,与飞行员不同的是,这具尸体面部已腐,但皮肉还在!

                  虽然冰凉的湖水使得皮蓬的意识变得混沌不清,然而,他还是努力地判断,这具尸体决非机组人员,而是在飞机失事若干年后进入货舱的。皮蓬翻动着这具尸体,他看见,此人右手的食指不见了。霎时间,皮蓬猛省,脑子里轰鸣着响起老头拉菲的一句话:“……警察只在现场,拣到了他的一根指头。”皮蓬本打算进一步检查,却发觉自己的四肢逐渐麻木,如不赶快浮出水面,飞机残骸内将再增加一个牺牲者。他急忙钻出货舱,踩水游上湖面。

                  皮蓬被斯皮尔拉上船,脱掉潜水服,喝了一大口热气腾腾的筠连红茶,才缓过神来。他和斯皮尔来到詹姆斯小姐的小木屋,皮蓬开始讲述他在水下的发现:“货舱内有一些金属罐,不知装的是什么?”斯皮尔皱着眉头纳闷:“究竟是什么宝贝玩意儿,值得用金属罐装载。未必是原子武器?黄金?”“更有趣的是,我在货舱内,发现了一具尸体,有可能是老詹姆斯!”“你说的什么?”斯皮尔大吃一惊道。“是的,我相信我的直觉。”说话间,文件夹内的纸页已经烘干。尽管有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然而,皮蓬和斯皮尔,还是猜出了这些文件的大意。

                  这架代号为“赤狐08”的飞机,于3024年1月11日,由海军上将巴特勒下令,连夜飞往海洋中的所罗门群岛。这次飞行任务属最高机密。弄清了这一切后,皮蓬和斯皮尔却陷入深思:“为什么这次飞行会被搞得如此神秘?为什么有人要散布一系列假情报,炮制假文件?当年的执政政府,究竟在掩饰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在部长办公室里,筠连国的德约部长合上那叠有关巡司农场大屠杀的报告,抬起头神情黯然地说:“帕克先生,我很遗憾,我们的队伍未能逮住那些罪恶滔天的野蛮凶手。”帕克坐在国防部长对面,抽出一支“万宝路”香烟。“只有一个人罪恶滔天,”帕克满腔怒火地说,“那些血洗我全家的人,无非在按他的旨意办事。”“谁?”德约部长显得很惊讶。“瓦尔纳!我非宰了他不可!”“这,”国防部长沉吟一会儿道,“可我尚无确凿证据证明这次屠杀是他下的命令呀!”“我已认定是他。凡是黄种人革命军的一切恐怖活动,都要由他负责。”帕克固执地说。

                  德约心中暗暗高兴,看来老头儿的犟脾气上来了,一切都在按计划顺利实施。“可我能为您做什么呢?瓦尔纳有夜郎国人作后盾,我们拿他没办法。”国防部长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决定参加你们的‘秘密计划’!”帕克斩钉截铁道,“为了替家人报仇,为了替一切无辜的死难者报仇,叫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秘密计划’?”德约部长昂头大笑,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眺望远处那片包围着首都的林海,然后回头说,“舰长,我理解您的心情,至于报仇,我想总会有机会。‘秘密计划’是一个畸型的设想,我已把它锁进了国防部的秘密文件柜。”

                  帕克“叭”地一下,将拳头砸在桌上道:“想不到你原来是一个胆小鬼!我的农场只是挨了头一刀,如果不制止瓦尔纳这伙强盗,整个国家就会血流成河!”“您干吗非要执行‘秘密计划’呢?”德约问。“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消灭瓦尔纳及其外国支持者。虽然这个计划太不道德,但是,我是后发制人,我问心无愧!”帕克情绪非常激动,全身都在发抖。“这个风险太大了。”德约冷冷地说。“部长!”帕克几乎要跪下去了,“我求求您,我会成功的,会成功的!”

                  就在国防部长办公室的楼下,齐得隆东强上校在自己的密室中来回踱步。他感到自己的良心,已被桌上那一堆巡司农场血案的现场照片撕碎了。作为一名军人,他并不惧怕,更不会拒绝在战场上与自己的敌人真刀真枪对搏厮杀;作为一个情报军官,他更不反对千方百计地达到消灭敌人的目的。但是,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他却坚决反对以牺牲平民来获取战场胜利。现在,他从照片上看到了国防部长的杰作,何等残忍的场面!那一具具饮弹身亡的尸体,那一副副被烧焦了的残骸,还有詹妮弗那张惨白的脸,无不在折磨他、拷问他,“天啊!我该进地狱。我有罪,是我推荐的帕克!”他双手揪着头发自责道。

                  这时,他桌上的内部通话器响了。接过电话后,齐得隆东强上校整整衣冠,上楼去见德约。“通知你控制的间谍祖玛,将‘秘密计划’卖给黄种人革命军。”德约对齐得隆东强下令道。“为什么?”齐得隆东强大吃一惊问,“难道一条小蚯蚓就能钓瓦尔纳这条大鱼?”“齐得隆东强,为了证明这份情报准确无误,祖玛开价应是300万元......”

                  一架夜郎国航空公司的客机,载着皮蓬和几十名乘客,朝夜郎南端的落木柔飞去。皮蓬闭着眼打盹,但脑子特别兴奋。皮蓬的伯父贾巴尔高居国家安全局长之位,他不仅在总统那儿请来了手谕,而且还告诉了当年的海军上将巴特勒的地址。下了飞机换乘汽车,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红茶小镇。皮蓬没有心思欣赏这儿的独特风光,顺着标志牌的指引,走上一条通往田野的五花石路。路的尽头,便是“恬淡旅舍”了。

                  皮蓬进了店,向女招待说明来意。女招待进去通报,传出的话是要等到夜晚,在旅舍后面的一座小丘上见面。皮蓬无奈,只好草草吃了一顿晚饭,看来,“恬淡旅舍”老板巴特勒的意思是不可抗拗的。眼看月挂中天,皮蓬信步来到后院。出了门,只见一座水塘,映射着满天月华,景色摄人心魄。正当皮蓬陶醉之时,猛然觉得有人出现在他的身后。“是巴特勒上将么?”皮蓬立刻转身问。“把手举起来!”巴特勒粗鲁地喝令,皮蓬乖乖从命。

                  巴特勒走近,掏出皮蓬的证件,打开电筒查看一阵,然后说:“可以把身子转过来。”“为什么要开这个玩笑?”皮蓬回身道,不解地盯着上将的手枪。“因为你掌握了一个本应彻底埋葬的秘密,我必须查证你的真实身份。”皮蓬笑道:“现在该放心了吧。我不但有证件,而且此次调查,还得到总统的亲自批准。”“是的,我刚才与你的上司桑德兰通了话,以前他是我的一名部下。说吧,你是否真的发现了‘赤狐08’的残骸?”“是的,我有VCR作证。”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顿时笼罩着巴特勒的脸,看上去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泥灰。

                  “不可能,飞机是在海洋上空失踪的。我们四处寻找,都毫无结果。”“因为你们在一个错误区域内寻找,上将。现在,飞机就躺在冈仁波齐山脉中间的一个叫硒山湖的湖底。”“这么说,飞机没朝大海飞去?你看见飞机上的货物了吗?”巴特勒急迫地问。“你是说,货舱内的那些金属罐?都在里面,上将,罐内装的是核武器吧?根据我的调查,运输机本应飞到所罗门群岛,参加当时进行的粒子弹试验。”“的确,这些金属罐最初是用来装运海军核炮弹的。但是,在‘赤狐08’失事的当天,这些东西却另有他用。”巴特勒说完,象一尊蜡像呆立不动,过了一会儿,他唏嘘一声,抬起头接着说:“算了,不和你兜圈子了,实话告诉你吧,‘赤狐08’及其机组人员,无非是一种载体。”“载体?”皮蓬重复道。

                  “一种瘟疫载体。”巴特勒缓缓地说,“那些金属罐里装的是‘灭绝生物体’。”“‘灭绝生物体’......”皮蓬定定神,重复这可怕的字眼,“它意味着世界灭绝?”“这个词用于描述这种武器恰如其分。这种武器具有极其复杂的生化含义,我们只能简单地说它意味着速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皮蓬只觉嗓子眼发干。巴特勒将目光转向广阔而深邃的夜空,似乎在召回那早已逝去的记忆:“36年前,一位叫威灵顿的微生物专家,奉命制造出了一种人工生命体,它可以产生一种无法查明与确认的病菌体,人或动物只需与之接触几秒钟,身体的脏腑器官就会开始腐烂,两分钟内必死无疑。”

                  “难道比神经毒气还厉害?”皮蓬以为老巴特勒言过其实,故意危言耸听。“在理想的条件下,神经毒气也相当厉害。但是,一旦出现大气扰动,例如狂风暴雨,它的效力就会大大削弱。然而,如使用‘灭绝’,则无需考虑这些因素,它将在使用地区产生一种无法控制的瘟疫。”“眼下是什么时代啦?人类连‘非典’、‘新冠’都不怕,还会在某种瘟疫面前束手无策?”皮蓬颇不以为然。巴特勒并不理会他的讥讽,继续道:“一般说来,只要查明和确认了造成瘟疫的微生物体,采取大规模消毒、注射抗菌素和血清蛋白,就可抑制或减缓瘟疫的蔓延。可是,在今天的阿尔法星球上,还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打败‘灭绝’。一旦它在某个地方流行开来,就会无法收拾。”

                  皮蓬觉得脊背开始发凉。从老头的叙述中,他才知道“灭绝”之所以装上飞机,是因为冈仁波齐山地区一直是夜郎国最主要的生化武器研发、生产基地,当年,巴特勒接总统令,通知维京上校机组秘密运送“灭绝生物体弹”到冈仁波齐生化基地,没料到飞机坠毁,而且,军方一直没搜寻到残骸。巴特勒的目光,从皮蓬的脸上扫向山丘下那片遥远的灯海。“3024年1月,”老头继续讲道,“我们在所罗门群岛的沐爱岛进行粒子弹爆炸。我被指派去主持威灵顿博士的试验,因为我是海军的火力专家,同时,这次试验也是由海军出资的。我们认为,用粒子弹试验来掩饰‘灭绝’试验最恰当不过,全世界都关注着粒子弹。我们选择了沐爱岛附近的维新岛作为试验场,试验共分两个阶段,我们先用一种装置,在维新岛散布雾状‘灭绝生物体’,接着,我们打算用军舰主炮,将‘灭绝’炮弹射上海岛。第二阶段的试验并未进行。”

                  “因为‘赤狐08’未能按时把炮弹运到?”皮蓬插嘴道。“不是,而是第一阶段的试验,使我们真正明白了‘灭绝’的厉害,不敢再搞下去了。”“快讲,上将,当时出现了什么?”皮蓬急得心头咚咚直跳。

                  “从表面看,维新岛依然如故。”巴特勒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依旧是银色的沙滩,棕榈树迎风招展,但我们放在岛上的动物转瞬便咽了气。我坚持让威灵顿博士领导的攻坚小组全体成员,两个礼拜后才上岛。他们穿着防护服,戴了防毒面具,可是,登岛几分钟后,他们也一命呜呼了。”皮蓬几乎无法掩饰内心的惊恐,“这怎么可能?”

                  “博士本人也不知道他造出的微生物有那么厉害。举例来说,其它种类的致死因子随着时间逐步消亡,而‘灭绝’则相反,时间越长,效力越高。它们是如何穿透了科学家们身上的防护服,恐怕永远也无从知道。”“你们收殓了威灵顿等人的尸骨吗?”“没有。”巴特勒变得很忧伤,“‘灭绝’的可怕瞬息杀伤力,仅仅是事情的一半。最令人恐惧的是,‘灭绝’拒不消亡,它的菌杆可以形成超抗体的孢子穿透地面,它们有着惊人的寿命。”皮蓬沉思一阵,问:“36年过去了,我们大概可以上岛去了吧?”巴特勒变得颓然,他倦怠地回答:“皮蓬,我的估计是,在今后200年内,凡上岛者休想生还......”

                  当帕克乘出租车来到夜郎国海豚湾的船舶拆修厂的大门时,离天亮只有一个多小时了。他从门房的拱形窗户递进一个小本子,一个穿制服的门卫从电视机前转过身子,打着呵欠查验了证件,然后把小本子还给帕克。“欢迎您,舰长。我们的老板一直念叨着您呢。”“货到了吗?”帕克不耐烦地问,他讨厌门卫多嘴多舌。“在东码头。”门卫赶紧回答。帕克进了厂区,一股清爽的海风吹来,夹带着浓烈的鱼腥味。帕克深吸一口,精神为之一振。在空无一人的船坞上朝前走几十米,一个庞然大物赫然耸现。帕克从跳板踏上甲板,熟练地穿过钢铁迷宫,上了“波塞冬号”舰桥。

                  一小时后,晨曦抹亮了海豚湾的东方,残破不全的船体变得清晰可见。“嘿!你这个好家伙,”帕克对着空荡荡的甲板大喊,“又可以大显身手啦!”这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夜郎国“波塞冬号”战列舰,然而它却被海军当作废铁卖了。眼下,它的真正主人是筠连国防部,只是这一真实情况,外人不知晓罢了......

                  筠连的一个丛林深处,是黄种人革命军的秘密营地。河边,瓦尔纳将军握着渔竿,静待鱼儿上钩。“真想不到您还有闲情钓鱼。”瓦尔纳的参谋长麦基打趣地说,手上拿着“秘密计划”纪要的大信封。麦基和斯皮尔是复旦大学同学。“麦基,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份情报?”瓦尔纳打开信封,看完即问。“这是无耻的诈骗,祖玛居然开价300万元。”麦基吐了一下舌头,接着说:“这份情报只是说筠连将对某大国实施一次恐怖袭击,筠连政府军真的这么傻?”麦基一脸疑云。“假如德约真的孤注一掷呢?”“老大,他怎么行动?”“这个问题只能随着300万元的支付而得到解答。”瓦尔纳明亮的眼睛紧盯水面上的浮标,“麦基,如果这次恐怖活动打着我们的旗号,导致了重大伤亡,那么受到袭击的国家就会被迫停止对我们的支持。我以为,袭击的对象可能是夜郎国。”

                  “看来,我们非得花这笔钱了?老大。”“是的。”瓦尔纳笑笑,半是幽默半是狡黠,“不过,你得设计好交钱的方式,必要时干掉祖玛,这叫两全其美。”说话间,平静的河水突然激起浊浪,一个棕色的巨大怪物从浊水中昂起头,跃出水面、张开大口便要吞噬瓦尔纳,这是一头模样狰狞的沼泽鳄。“哒哒哒……”一排子弹射向鳄鱼,穿透了它那厚厚的甲壳。鳄鱼狂翻身子,沉入水中。瓦尔纳的警卫救了他一命......

                  麦基买了入场券,走进“红星不夜城”游乐场。在筠连,每逢节假日,这儿就人山人海。狡猾的祖玛执意选择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麦基朝仿2024年款的绿皮火车游乐区走去。麦基手上提了一个篮子,上面覆盖一层碎冰,底下却藏了300万元现钞。他将选择时机,在取到情报后用碎冰锥干掉祖玛。上了火车,前面是一对热恋的男女,女的粘乎乎地朝男人的怀里钻。管车的老头给这对男女和麦基各自扣上一根保险横杆,老头一摁按钮,小火车箭也似地射了出去。前面那对男女一阵惊叫,麦基却在想:“这个祖玛在哪儿呢?”一分神,冷不防那个老头一下跳进麦基乘坐的车厢内。“我希望你能喜欢这个游戏。”老头儿说。

                  麦基知道,这个老头就是乔装后的祖玛------这个狡猾的魔鬼。祖玛的手在麦基身上一摸,说:“亲爱的朋友,你没带武器来,的确相当明智。”麦基紧紧拎住篮子,用公事公办的腔调问:“你带来了情报吗?”“你带来了300万元吗?”鬼影似的老头儿反问道。此时,小火车正飞速地向前冲。几个大木桶从头顶上滚动着砸下来,在离他们脑袋几厘米高的地方又被戛然拉住。麦基被这种挖空心思的刺激搞得神智发昏,难怪祖玛会选择这么一个地点做买卖。“钱……在篮子里。”迟疑片刻,麦基还是说。祖玛掏出一个污迹斑斑的信封,诡异地说:“你的老板会发现这个信封有多么重要!”

                  麦基掏出信件,粗粗地浏览。这时,两个面目可憎的“巫师”,身上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绿光,一下跳上车来,他们身上藏的小喇叭传出凄厉的鬼叫声。祖玛对这两个蜡面怪物并不回避,只管打开篮子,在微光下辨识钞票的真伪。两个“巫师”在温泉边跳下车,隐入草丛中,小火车呜呜叫着钻进了山洞。“是时候了!”麦基心想,他立马抄起碎冰锥,朝着祖玛的眼窝猛扎下去。可是锥尖没有扎进间谍的眼窝,而是刺在他的头骨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长胡子“魔鬼”从斜刺里窜上车来,手里挥动一把钢叉。祖玛痛得惨叫,麦基不顾一切地一击左拳挥出,手腕刚好打在“魔鬼”的钢叉上,“吧”的一声,麦基腕骨折断。祖玛与“魔鬼”同时跳车,带走了一篮子钞票。麦基捂着鲜血淋淋的左手腕,懊恼不已......

                  一架夜郎国的国际航班,在一条极少使用的备用跑道上停下。身穿白色制服的行李员,把舷梯接到货舱门口。黑暗中,只见一个人影从货舱钻出,然后悄悄坐上行李车。行李员把舷梯移走后,飞机重新发动,背对国际机场的停机大楼,缓缓滑向主跑道。行李车载着神秘的货舱乘客,从机场的维修厂侧门通过,开向一辆等在黑暗中的轿车。神秘人物钻进轿车,车子便快速开走。直到进入城区,黄种人革命军领袖瓦尔纳才松了一口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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