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此无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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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交汇那一瞬,天地也为之侧目。

天窗透来的阳光,刹那间明艳夺目,光华万丈,却又柔和无比,毫不刺眼。

此时此刻,世间仅有越青君一人知道这一眼的意义,常人只道一眼万年,他们之间,何止万年。

那是跨越时空的奇迹,是命运交汇的幸运。

心中如何沸腾翻涌自是不必说,却有一抹遗憾浮上心头。

只有他一人知道,终究还是太寂寞了。

内心的贪婪在疯狂叫嚣,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无数念头自心中闪现,实际却只过了几息时间。

几息过后,无论越青君心中如何恋恋不舍,仍是要抬步离去,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宁悬明目送他离开,直至再见不到对方身影,方才收回视线。

低头反复握紧手中暖阳。

分明未有接触,分明不曾相识,怎得与方才那人对视时,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仿佛镜花水月成了真,海市蜃楼凝成实。

伸手捕捉阳光,下一刻却真的抓住了的绮丽梦幻。

怪哉。

*

进入内室,灯火通明。

只见屋中早已布置好了桌椅茶点,甚至还有两名样貌清秀的丫鬟在旁伺候,若非越青君方才一路走来,丝毫想不到这是在狱中。

“下官见过殿下。”一名身材健硕,气质刚正的中年人拱手行礼。

“荀尚书不必多礼,今日我不过是奉父皇之命,在此旁观,审讯查案一事,还是有劳你们费心了。”越青君态度十分谦和,让在场众人也放下心来。

“不敢言功劳,不过是分内之事。”荀尚书语气是不同于外表的温和,伸手示意越青君坐下,“殿下请。”

审问进行得并不顺利,说到底,此事最开始就是唐尚书先下手为强,其中有多少猫腻谁也不知道,但许子穆究竟有没有他所说的那样无辜,呵,问问从他家抄来的价值十几万两的家产就知道了。

朝堂上下,包括天子心里未必不清楚,但事已至此,总要有个人背负所有结果。

听着这些人有意无意将所有嫌疑和罪责都往所谓的“罪魁祸首”宁悬明身上推,越青君半点也不意外。

是他第一个揭开账册问题,是他无权无势,毫无背景,也是他官小职低,死不足惜。

对章和帝来说,许子穆是甘愿自尽血书为他示警的忠臣,当然要好点的身后名才好听,故事也更动人。

唐尚书不仅是自小长大情同兄弟的伴读,还是为他捞钱多年的左右手,用习惯了,没他不行,当然也不好沾染污名。

对唐尚书来说,自己落入陷阱虽然很想报复,但更重要的还是尽快摆脱危机。

对刑部的人来说,许子穆一事已经让他们丢尽颜面,当然想要尽快找出罪魁祸首尽早结案。

至于户部,笑话,户部的账也是能查的吗?

真查完,只怕朝堂上的人十不存一。

在所有人不约而同想要息事宁人的情况下,最终导向的结果也可想而知了。

越青君端起茶杯,掩住唇边一抹笑意。

所有人都在迫你害你,冤你杀你,唯有我自局外窥你清白,心甘情愿入局,还你公正,予你光明。

如此无瑕,可会喜欢?

清茶温热,不及此刻心情。

宁悬明被带来时,其他人已经问完一遍。

踏入室内,尽管点满了灯烛,仍散不去室内昏黄,而这昏黄之中,唯有那人一身雪白,昏黄的烛光映在他身上,仿佛他身上泛着金光,萦绕仙气。

“宁悬明,不要浪费时间,将你如何伪造账册,构陷忠良的经过一一说来,否则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律法言明不轻易给官员上刑,但凡事皆有例外,若是宁悬明负隅顽抗,不愿认罪,他们也只好用些特殊的办法了。

无人察觉,在那人说出宁悬明此名时,越青君抬眼看向堂下之人,眼中神色翻涌,复杂难明。

然等宁悬明转眸望去,却又只能看见他垂下的眉眼。

回想那些个在他之前先被带走审问的同僚们,宁悬明心下失笑:“几位大人联合审讯这么久,只审问出这些吗?”

分明跪在堂下,却自有一番不可摧折的气度,让心中不净者下意识避开。

顾从微低下头,不忍再看,只觉得今晚的红烧鱼要不香了。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众人既想将责任推到宁悬明身上,自然也是做了工作,有证据或疑点在手。

“户部众人说,你上值期间,多次借阅查看过往账目,若非别有用心,又怎会关心那些被封存的账目!”

此言一出,宁悬明陷入沉默。

见状,众人只觉得这下他无从抵赖,当下心头一松,只觉得此事应当很快就能了结。

连唐尚书都不由喝杯茶润了润嗓子。

然而这杯茶还没喝完,宁悬明的刀刃已经递到他面前。

他抬头凝视唐尚书,“大人也觉得,下官无理由查阅过往账目?”

唐尚书轻咳几声,“你入户部不足两月,手中也不过有些丈量田地,清查户籍,造访乡里等外勤公务,其余事务,并不由你接手。”

这很正常,刚进部门,且位居底层,上手的多是一些劳累繁琐的打杂工作,也是因为宁悬明在算账上当真有些本事,否则像这些虽然累,但也有油水捞的活是轮不到他的。

按照惯例,等捞够了,用金银为自己运作一番,凭着政绩便能往上升,这便是最寻常最简单的上升之道了。

宁悬明垂眸敛目,默然半晌后,在众人耐心逐渐告罄,即将进行下一步的时候,方才重新抬头,俯身一拜后道:“下官确是无故查阅过往账目,但……”

“去年年初开始,修京畿永济渠,为何至今未结束,河北道为何连年干旱颗粒无收却与人口减少不符,魏国公三公子在平康坊一掷千金,声名远扬,为何国公府还欠着国库十几万两……桩桩件件,若是当真探究下去,又有哪件不需要清查,如此,尚书大人仍要说下官无故吗?”

唐尚书固然只想做个纯臣,但朝廷并非他的一言堂,户部关系到整个朝堂,其中多方势力牵扯,再有姻亲裙带,连民间也参与其中,便是他自己,也难免要为下属行方便,否则当真以为老作精是什么好皇帝,人人愿意为其效忠吗?

可有些事私下默认是一回事,摆到明面上又是另一回事。

唐尚书唯一想不通的,即便是户部那么多精于数术的人才,所做账目怎会轻易被一个刚入户部不满两月的人看出端倪?

此人在他眼中的定位瞬间从一名卑微小官变成了宁悬明,这个名字深深烙在他脑子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恼怒和畏惧。

唐尚书手中茶杯差点没拿稳,脸色青白交加,面无人色,他下意识看向越青君身后那人——

越青君担心自己记忆不清特地请来将审讯过程详细记录的人。

“刚刚的话,不许记在纸上。”

当即有人要上前制止对方的奋笔疾书,却在即将到那人面前时被人拦住。

吕言制止那名小吏的靠近,距离他一米外,越青君从容放下茶盏,将交叠的双腿换了换,抖了抖衣摆上的灰尘,方才瞥了唐尚书一眼,施施然道:“唐尚书,这是要妨碍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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