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丞相辞官远行(2 / 2)
可盛上京的靖王府,还是归于了彻底的宁静。
江莠没哭。
那天从祁瑛嘴里知道事情原委之后,她表现得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坚强。
也比所有人都平静。她跟小太监再三确定后,给祁瑛行过礼,是自己走回丞相府的。
没有晕倒在路上,也没有失声痛哭,泣不成声。
她就像是每一次下朝的时候回家那样,一步一步的走了回去。
回到府上,还把祁瑛的恩典告诉了沈玲珑,与她说起将来她也是有名有姓的女官时,才稍微哽咽了一下,但她及时收住了自己的音调,沈玲珑没听出来。
真正知道出事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姜霆夜急匆匆到府上来的时候。
沈玲珑刚开始以为姜霆夜又犯浑要来找自己偷偷溜出府玩儿,等挣扎开姜霆夜的怀抱,看见他发红的眼眶时,沈玲珑心里才咯噔一下,柔和了身子去碰他的眼角:“怎么了?”
姜霆夜声音暗哑,喃喃道:“定城出事了。。祁道他。。”
沈玲珑怔住。
姜霆夜看她这反应,也紧张起来:“是不是江姐姐也出事了?!”
沈玲珑艰难的摇了摇头,把江莠的情况跟姜霆夜说了,姜霆夜眼眶更红了:“还不如哭出来。”
越是哭不出来,越是逃避,越是会在事实袭来的时候痛不欲生。
沈玲珑心跳得厉害,放心不下,让姜霆夜等着她,自己朝着江莠的房间去。
她不在屋里,沈玲珑在书房看见的江莠。
她披着外袍,单薄瘦弱的模样,烛光柔和在她脸上,和平日里没有半点不同。
沈玲珑在门口站定,看着江莠,只觉得心疼。察觉到视线,江莠抬眸看她:“玲珑?怎么了?”
沈玲珑抿紧嘴唇,微微摇了摇头,过了半响,又问:“丞相,你还好吗?”
江莠肯定是知道她已经晓得祁道的事了才来这样问的。
可她只是故作轻松的笑了:“怎么这样问?我没事。”
沈玲珑的手指慢慢收紧:“王爷他。。”
“他也没事!”江莠突然大声起来,提起祁道,她的情绪才有所宣泄。
沈玲珑不敢再往下说,她看见江莠极力克制住的情绪正在慢慢的收拢,很快她深吸口气,又恢复了刚才那样。
她没再看沈玲珑,只是握紧了手中要处理的折子,指尖用力的发白,声音却格外温柔:“他跟我说好了的,盛京见。”他一定会回来。
如果他不回来,那么这一次,就她去找他。
·
这几天,姜婉一直让人关注着江莠的举动,回来的人说丞相每天下朝了还是一样的回府,只是路途上会停下来走走看看,确也不买什么,只是昨天开始,找盛京的铁匠打造了很多挂件。
姜婉皱眉:“挂件?”
前来回禀的人顺便也带了一件江莠要的挂件回来,递给静月,再送到姜婉手里。
是个巴掌大,比较轻薄的铁片,做成了一把剑的样子,一面刻着“战无不胜”,一面刻着“邪祟不侵”。
姜婉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来这东西有什么特别意义所在。
“丞相做了多少这东西?”姜婉抬眸问来人。汇报的人答:“近千。”
要这么多?!
姜婉握紧手中的铁剑,这东西。。应该是跟祁道有关吧,可江莠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呢?
有些不好的猜测和预感在姜婉心里浮现,她沉默的看着铁剑,静月让那人悄声退下去。
想了很久,姜婉才叹了口气。
静月伸手把姜婉递过来的铁剑收下:“娘娘?”
“也好。”姜婉站起身来,朝着里间走去,“无论她做了什么决定都好,一个人憋着,再怎么故作无所谓,也是迟早会崩溃的。”
江莠如果决定好了,她会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
这个念头在姜婉心里盘桓多日没有定论,终于在江莠要的近千个铁剑做好的当日,等到了长忠来请人的身影。往金池殿去的路上,姜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江莠说什么,她都不会觉得吃惊了。
五日之后。
朝堂上少了传奇女丞相的身影。
从盛京到定城的这条路上,多了一个戴着白色斗笠的江姑娘。
她一路走来,乐善好施,明理断事,学识上佳,四处授课,却没有人知道她的模样,只知道这是个传奇一般的女子,所到之处,都会给孩子们送一柄铁剑,跟他们讲一个故事。
关于一个少年,励志要成为大将领的故事。
他做到了,这柄铁剑,保佑着每一个大晋臣民。
有人称呼她为江姑娘,也有人称呼她为江先生。
她离开很久之后,民间甚至有传言说这是天上的九曲星下凡来渡世。唯一能证明她确实来过的东西,就是孩童们街头巷尾打闹间每人腰间的一柄铁剑。
她一路走走停停,再到定城的时候,一切都和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她买下了曾经和祁道一起住过的那件宅子,凭着记忆里的感觉重新布置成了当初的样子。
她把当时祁道带着她满街买的东西摆满了这宅子的每一处。
院子里,江莠种下的鲜花种子已经发了芽,她精心照顾着,这一片,很快就会变成花田。
门边的树枝抽了芽。
挂在寝房屏风边墙上的木剑已经被岁月腐浊缺口,看上去像是要碎了一般。
“战无不胜”
“邪祟不侵”
这八个字已经成了江莠的精神支柱。她在定城开了私塾,江姑娘的传奇依旧在延续。
她是在哪里都会闪光,也会被人尊重的女子。
太多热心的大娘要给江莠介绍定城的好男儿,都被江莠婉拒了。
祁道的尸身一直都没有被找到,定山她也去过了,连绵的山脉,太大太大,想要寻人,如同登天,这片山脉里有没有人居住,也还没有定论。
她已经想好了。
如果等不到他,那么百年之后葬在这里,也好。
至少亡魂之地在一起,也不算是孤零零的。
她一直表现得很坚强。
这些年,成长了不少啊,江莠这样想着,勾着唇角,笑得苦涩。江莠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站起身来。
看一眼天色又到了该去授课的时候了,离开了朝堂上的琐事,定城的生活清闲又惬意,可心却是空的。
她回到屋中,拿起自己的斗笠,扫眼看见墙上挂着的木剑,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待会儿见。”
像是某种执念。
像是要对谁低语的话。
这一路走来,她执着的想让他的功绩,传遍这片山河。
她也希望他的骄傲,成为她的骄傲。
她更想亲口告诉他当时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等回到盛京,他们就重新开始。
就像当年在九仙初见的时候。
从彼此的姓名开始,重新拥抱彼此。这些话,她还没来得及说。
也憎恨自己的迟疑,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九仙的花快要开了,如果他当时回来了的话,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去看了。
她不想做万人之上的丞相了。
也不想再做口是心非的江莠。
她这一生,都要守着他的约定,等他。
再也不逃避了。
“说好了盛京见,也说好了若是你不回来,就一辈子不原谅你,你骗了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不会不原谅你,会一直。。一直等你。”
你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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