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雾里看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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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打电话让他们送上来不......”一对上耿绍昀严厉的目光,绍谦立即底气不足,“好吧,我这去。”一边走出电梯,一边频频回头担忧的看小小,徐徐合拢的电梯门阻隔了他的视线。

“苏小姐,”耿绍昀冷淡而不失礼貌,所谓世家子弟的风度,“关于你和绍谦的事,我听说过不少,如果你真有心要嫁他,只要他愿意,我也不反对;但是,如果你只是逗他玩玩而已,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万一他当真了,对大家都不好。另外,希望你能劝他上进,不要每天只顾着玩,连学业也不重视。”

小小心里暗暗骂:“切,你以为你弟弟真是什么纯情少男啊!”走到电梯门边按了一下,  深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绽开一个国际级标准笑容,用优美的声音说:“总裁,实际上我想嫁的人是你,因为求之不得,只好退而求其次,来,温柔笑一个,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电梯“叮”的一声,适时停住,小小迅速退出电梯,看看两张惊愕的脸,大笑转身离去,心里快乐的直歌唱: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虽然尽力赶时间,小小还是迟到了,踮起脚尖,想不引人注意的迅速溜到自己办公室,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计划,“小小,你总算来了,我正担心你,想打电话给你呢。”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集中了过来。小小握紧手,连续作了几个深呼吸,然后露出淑女式的微笑,对着面前一脸关切的美人说:“湘湘,你对我太好了,这么关心我。”眼底闪烁着感动的泪光,胜天集团管理极其严格,鲜有员工迟到早退,一场处罚是免不了啦。

在同仁们的注目礼中,小小迈着婷婷步伐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桌面上放着一个大纸箱,她诧问邻近的顾湘湘:“这是什么,谁送来的?”

“快递公司送来的,我帮你签收了,打开看看不就知道是什么了。”

纸箱里有六个包装袋,其中四个不必打开,小小就看出来是上周六早晨沈嘉恒让成衣店为她配的衣服,包装袋上标示的尺码全部换成了她合穿的那一款;还有一袋是她自己的衣服,那天早上落在沈嘉恒的车里忘了拿,已经被洗净熨平,整整齐齐叠放在袋子;最后一个小袋子里装的一是件黑色丝绒旗袍,她昨天晚上试穿过,指尖划柔软轻盈的布料,昨晚的浆声灯影仿佛是一场梦,小小突然觉得有些酸涩。纸箱里还有一张卡片,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不必还钱。

取出自己那一袋衣服,小小又把纸箱封装好,打电话让快递公司按原地址送回。顾湘湘不解:“怎么了,这些衣服很漂亮,你不喜欢?”

“不属于我的东西,即使再美好,我也不会贪图!”

自从在电梯里分开,小小一整天没有看见耿绍谦,大概耿绍昀视她为洪水猛兽,把绍谦给禁足了吧,也许,很快她就会收到胜天的辞退信。小小觉得好笑,他与她曾经通过两次电话,第一次,是她打电话给他,要求他拒婚,他爽快的答应并做到了,她认为这样一个人值得尊重;第二次,是他打电话给她,对她说:如果你愿意嫁,我自然愿意娶,我不能说比任何人都爱你,毕竟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是我想我比任何人都适合你。男人的自信与骄傲也是一种魅力,尤其对于他那样的天之骄子而言。可什么是适合,门当户对,还是男才女貌?如果爱情与婚姻有固定的公式可套用,世间的许多事岂不简单许多?其实,他们是见过面的,就他们第一次通话之后,那次她被杜修宇派人强行带回家,目的是要让她去见他选定的女婿。她心里有气,有意打扮得奇形怪状,说粗口:“你选的人有什么好鸟”,把老爷子气得晕头转向。怕她的粗鲁吓坏耿绍昀,打消了逼她相亲的念头。事后,她无意中与他相逢,在拉斯维加斯赌场外,不以杜小姐的身份。他想娶的与其说是杜小姐,不如说是杜修宇一手打下的江山。当苏小小不是杜小姐的时候,他连眼角也不愿多扫一下,杜修宇居然想把她的终生交给这样一个人,甚至不惜告诫她:如果你嫁的人不是耿绍昀,我会取消你的财产继承权。谁希罕,小小愤愤在电脑键盘上一拍,不知道按到了哪个键,电脑突然黑屏。“天呐。”小小惨叫,急忙抢救,等她抢救过来,努力一整天才完成的文件已经消失了一半。

小小郁闷托着脑袋,人一倒楣,喝凉水都会噎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她心情不好,抓起电话恶声恶气“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被吓倒了,半天不吭声。

小小以为是耿绍谦,说:“喂,我还以为你被你哥抽筋剥皮,永垂不朽了呢。”

“为什么把衣服退还?”沈嘉恒醇厚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小小意外,沉静了一下,说:“那不属于我,请给我一个帐号,还有一套衣服的钱,我要还给你。”

“作为一个普通朋友送的礼物,也不能收下吗?”

“君子之交淡如水,你的礼物太贵重了。”

沈嘉恒“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小小感叹,豪门贵公子的脾气果然大,她轻轻放下话筒,这样也好,在她的世界里从来黑白分明,不存在灰色的暖昧地带。他日相逢,彼此点头礼貌一笑,便是世上大多数人最好的相处方式。

下班后,小小与顾湘湘一边向地铁站逛去,一边讨论到什么地方解决晚餐。一辆黑色宾士开过来,缓缓停在她们身旁,沈嘉恒走下车,“上车吧,我送你们一程。”彬彬有礼,但不容拒绝。

小小正要开口,顾湘湘已笑着说:“谢谢沈先生。”拉起小小就往敞开的车门走去,小小扯她一把,想阻止。顾湘湘附耳小声说:“现在地铁很挤的,有顺风车搭何乐而不为。”说完她人已经上车,小小只好随同她上车。

沈嘉恒坐进副驾驶座,回头问湘湘:“你要到哪儿?”

小小抢先回答:“我们就到前面不远处的‘海记’吃饭,请你在那里放下我们就行。”

“不、不——”顾湘湘乖觉:“我已经约了人去做美容,沈先生请先送我到附近的拂云馆,再送小小回家,她往得远一点。”

沈嘉恒吩咐司机把车向拂云馆开去。小小狠狠瞪着顾湘湘,有一股想掐死她的冲动,居然连阶级的姐妹也出卖,一点原则性也没有。顾湘湘装着没看见,对沈嘉恒说:“沈先生,请允许我们在您的车上说点闺房秘语。”

沈嘉恒微笑点头,隔音板缓缓升起,车后座成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小小,”不等小小质问,顾湘湘先开口:“我不知道你与沈先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不管有什么事,说清楚总比这样不尴不尬好,对不?”

小小有点恼:“你乱猜些什么,我和他什么事也没有。”

“呵呵,”顾湘湘轻轻拍了拍小小手背,“你没事,沈嘉恒绝对有事要对你说,小小,我曾经在沈家做过二年家庭教师,很早就认识沈嘉恒,他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

听她连续用了几个“非常”作形容,小小不由莞尔:“可他对我说,整个沈家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抱括他。”

“他对你这么说?”顾湘湘低声问,神情古怪,抬眼见小小正好奇的盯着她,侧首避开小小的目光,说:“沈家的情况非常复杂,沈嘉恒是沈氏当家人的第一位夫人所出,下面两个弟弟是他继母所出,因为外家无势可依靠,从小即不为父亲所喜,又受继母和弟弟排拆,他能有今天,全靠自已一人孤军奋战,很不容易。”

“哦。”小小应一声,不再说话,转头向车窗外望去,这几日寒流袭来,街道两旁光秃秃的树丫在风中萧瑟,小小看着,也觉寒意袭人,不由拢紧了外套。

拂云馆很快就到了,沈嘉恒亲自为顾湘湘打开车门,下车时,她回头看了小小一眼,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小小正想细看,她已转头离去。沈嘉恒坐进车后座,随手关上车门,隔断了小小的视线。

车辆继续平稳前行,车内寂静得令人尴尬。终于,沈嘉恒说:“我一直在胜天大厦外等你下班。”

小小从手袋里拿出一张卡,向他递过去,“我没带什么现金,这张卡里钱不多,不过够还那套衣服的钱了,密码是......”

沈嘉恒静静看着她,没有去接那张卡。小小慢慢收回手,“算了,我还是等明天取了现金再还给你。”

沈嘉恒转首注视着窗外,“不如请我吃晚饭吧,”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算是还钱。”

小小没吭声。

“就算是看在你醉酒时,我曾照顾过你的份上。”

很合理的要求,小小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晚餐的地点由沈嘉恒选定,在一家会员制餐厅,环境舒适幽雅,而不会奢华的吓人,但价格绝对有可能贵到吓人。小小随意翻看面前那份没有标价的餐牌,暗暗揣测自己一个月辛辛苦苦挣的那点银子够不够支付这一餐饭。

沈嘉恒没有询问小小的意见,很快点好了菜,对她说:“听说你认为中国菜是美食中的经典,这里的家常菜很地道,希望你会喜欢。”说话间,餐厅侍应生端上了一瓶红酒,小小看看酒标,倒抽一口凉气,1973的CH.Petrus  。  她牙齿都快咬碎了,“沈先生,我与你近日无冤,远日无仇,你不用下这么狠的手吧?”

沈嘉恒微微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侍应生开启酒瓶,“按理说,吃中国传统家常菜,应该喝十八年女儿红或陈酿花雕酒,可那酒性太烈,你喝了会头痛,还是喝红酒好,让女人喝下去变得漂亮的唯一一种酒。”他俏皮借用了法王路易十五的女友庞巴度夫人的名言。

小小笑不出来:“我的事,你似乎知道不少,但我清楚记得自己从未对你说那些事。”

“你是没有说过,”沈嘉恒坦然承认:“我向顾小姐打听的。”

“哦,”小小想到了耿绍谦,也常向她打听雅秋的事,一样的方法,不同的心境,绍谦是真心喜欢雅秋。她抓起高脚水晶杯,牛饮一口,都是钱呐,喝到心痛,说话也带刺:“下次想知道些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不必打擦边球。”

“那么,”他深邃的眼看着她,认真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菜还没有送上,轻缓的背景音乐回旋在耳畔,是《魂断蓝桥》的主题曲,“我喜欢这首曲子,”小小斜托着脑袋,说,“念大学的时候第一次看《魂断蓝桥》,哭得一塌糊涂,一连几天缓不过劲。从那以后,我只看喜剧片,比如《东成西就》、《大话西游》,看得连眼泪都笑出来,同样是掉眼泪,却是另一种轻松愉快的心情,所以我喜欢喜剧片,百看不厌。”小小看沈嘉恒一眼,他在认真的听,她对他笑笑:“很俗,是不是?我本来就是一个世俗的人,只喜欢轻松愉快的生活。比如《廊桥遗梦》这样的经典影片,于我而言太过沉重了,我不会也不敢看。”第一道菜终于端了上来,名叫朝霞映玉鹅,漂亮得象是艺术品。小小拿起筷子,爽朗的笑:“来来,吃菜,能这样狠宰我一顿的人,你算是前无古人,后来无者,仅此一次。”

沈嘉恒没有动筷,一个精巧的首饰盒轻轻推到小小面,“我不太懂珠宝,只觉得这条项链很适合你。”黑色丝绒缎面上,铂金链子散发出柔和的光泽,紫罗兰色链坠形如一滴泪,精莹剔透。

小小懂珠宝,Tiffany名家设计,价格自然不菲。眼神微微冷凝,却笑:“沈先生真大方。”伸手合上首饰盒的盖子,柔软的丝缎仿佛带着灼热,从掌心一直灼痛到心底,“还有更值钱的东西么?”

一张卡和一把钥匙放在了她面前,沈恒嘉缓缓靠向坐椅后背,从烟盒抽出一支烟,旁边的侍应生立即上前按燃了打火机,升腾的烟雾在彼此之间弥漫,“你喜欢什么,可以自己去挑选。我在中环的碧海云天有一套公寓,你可以去看看,如果喜欢,就搬进去吧。”

珠宝、房子、金卡,富豪买下一个女人的三大必胜法宝,小小一点也不陌生,她的父亲就常常做这种事。第一次出手,就把这三样都用上了,看她还真值钱呐。菜一道道送来,小小再也没有胃口。沈恒嘉沉静的抽烟,若有所待。幽静餐厅里,流淌的音乐似乎变得有点悲怆。这种透过餐厅的落地观景玻璃,小小望见城市中万家灯火,她当然喜欢钱,可惜,她并不缺少钱。她缺少的,不过是万家灯火中,温暖的那一盏灯火。

“看过《简.爱》么?”她问.

“难道就因为我一贫如洗、默默无闻、长相平庸、个子瘦小,就没有灵魂,没有心肠了?——你不是想错了吗?——我的心灵跟你一样丰富,我的心胸跟你一样充实......”沈嘉恒逐字逐句背出了那段经典对白,按灭手中的烟,说:“这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本书。”

“沈先生,对于你,我或许说不上一往情深、刻骨铭心,但毕竟有过好感。不喜欢我,就请别招惹我,更不要侮辱我;异日相逢,或许还可以彼此尊重,以礼相待。”小小把面前的东西推还给他:“对于情妇这份职业,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不好意思,饭钱麻烦你自己付。”她从座椅上站起,转身准备离开。

“小小。”沈嘉恒仓促站起,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两人挨得极近,他可以闻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不是任何一种香水的气味,清新自然。

小小回头,目光冷凝得刺人,“沈先生,请松开你的手。”

他的手却更握紧了几分,捏得她手腕生痛,“我喜欢你,小小,真的很喜欢。”他凝视着她,幽黑的眼眸仿佛是波涛汹涌的旋涡,紧紧攫住了小小的目光,“第一次看见你,你在弹钢琴,我站在楼上一直看着你。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纯净的笑容,就象明媚春光下,融雪的山泉,清澈明净。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在一瞬间,感觉对了,就爱上了;真正难得的,是那个人可遇而不可求,或者遇上了,却又不小心错过。”

小小记起曾经读到过这样一句话:透过眼晴,可以看见人心,敢看着你眼睛说出的话,才是真心话。他坦然正视她的眼,“是,我承认,与我们那个圈子里的许多人一样,我也曾有过情人,也送过珠宝、金卡,甚至是房子。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做我的情妇,我是在认真的追求你,以让你成为我未来的妻子为目的。小小,请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她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看,却什么也看不透,在一片幽暗中,只觉得晕眩,不由闭了闭眼,许久,她说:“还记得飞鸟与游鱼的故事么,你讲给我听的;我什么也没有,即不能给你带来财富,也没强大的家族势力可依靠,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所以,”沈嘉恒终于松开了手,慢慢坐回到椅子上,似乎很惫疲的样子,“我犹豫过,也挣扎过。可你说得对,人要继续活下去,就该选择让自己最轻松最快乐的那种方式生活。小小,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低沉的声音仿佛是飞驰的车轮,轰呜着辗过她的大脑,混混沌沌中,她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项链是我母亲的遗物,它很配你,送给你,才不至于辱没了它。至于那间公寓,我没有住过,一直空置着,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近,我以为你租住江小姐的房子有许多不便,才想把那间公寓给你居住。我想让你过得好一些,却除了给你金卡与房子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显然,我用错了方法,我道歉。”他垂下眼眸,出神望着餐桌上的装饰盆景,声音有点暗哑:“该说的,我都已说了,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就请留下;如果,你不愿意给我机会,也请留下,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吃完这餐饭,永远,不再打扰你。”

她怔怔看着他,许多个沈嘉恒在眼前轮番闪过,初见时温文而雅的沈嘉恒,酒醒后洒脱亲切的沈嘉恒,墓园里忧郁肃穆的沈嘉恒,画舫上模糊飘渺的沈嘉恒......曾经,有那么一刻,内心深处小小的悸动过,却被拒于他的世界之外;当她终于能以平常心相待时,他却告诉她,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一切来得太突然,如同一场梦,似真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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