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灰意冷(1 / 2)
耿绍谦盯着面前精美请柬,愁眉不展。耿绍昀、小小以及沈嘉恒三个人从美国归来后的这半个月里,他们的婚变事件一直是娱乐新闻的热门话题。由于三位涉事主角一致保持缄默,使得外界更加好奇,对于婚变原因各种猜测不断,众说纷纭。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原本既将成为耿太太的小小变成了沈太太,已是铁一般的事实。沈家是豪门世家,虽然因为杜修宇刚去世,不适宜举办大规模的婚礼庆典,但一场宴会总免不了,今晚的宴会上,小小将以沈太太的身份正式亮相公众场合。
耿绍谦思索了半个小时左右,终于下定决心,把请柬卷成一团塞入口袋。归国之后,兄长对于在美国发生的事,不提片言只字,只是越来越沉默,眼见他的沉郁,绍谦爱莫能助,唯一能做的仅有尽量小心不提及让他难过的人或事。
走上二楼,耿绍谦见沈韵心坐在轮椅里,守着耿绍昀的书房门发呆。清醒后,她只能依靠轮椅行动,对于这样的母亲,耿绍昀不可能恨得起来,却很少再和她说话。
耿绍谦到沈韵心旁边,半蹲下身躯,“妈,你想找大哥吗,有什么事?”
沈韵心指了指书房的门,嘴唇蠕动一下,没有声音,她还需要一段较长时日,才能完全恢复语言功能。
绍谦了然点头,“我明白,您放心,我会劝大哥,让陈嫂送你回房休息好不好?”他招手示意守在一旁的佣人推母亲回房。
沈韵心焦急摇头,艰难吐词:“不,我——等——”
绍谦叹一口气,“好吧,我先进去看看大哥。”
推开书房的门,就闻到一股呛鼻烟味,房内烟雾缭绕,一缕阳光无精打采探入窗内,照得满室昏黄。书桌后,茕然的身影被重重烟雾包围。绍谦走近前,桌上的烟灰盅里堆满了烟蒂,“大哥,你这样子抽烟法,迟早要得肺癌。”
绍昀抬头看弟弟一眼,掐灭指间的香烟,拿起桌面上一份请柬递给他,“你去出席今晚的宴会,记得替我送一份礼物给她。”
绍谦苦笑,本打算把晚宴的事隐瞒过去,没想到沈嘉恒居然给绍昀单独送了请柬。接过请柬,他看见兄长眼中红丝密布,心中恻然:“大哥——”
绍昀摆摆手,“我没事,你不用劝我,更不用安慰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就行了。”
绍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静静站了一会儿,慢慢退出书房。门外,沈韵心眼巴巴望他,绍谦勉强挤出一个抚慰的笑容:“妈,大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心里难过,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沈韵心看向紧闭的房门,眼中流露出悲伤悔恨的神色。
虽然尽可能低调,沈家晚宴依然宾朋满座,繁华似锦,富贵如云。盛装打扮的小小高贵典雅,精致完美得如同一座艺术雕像。绍谦觉得陌生,盯着她看了又看,最后叹息:“你漂亮了很多,可我比较怀念那个精灵刁钻的小小,真实生动。”
小小淡笑:“绍谦,苏小小是我父亲精心呵护下的产物,没有了我父亲的呵护,苏小小就消失了。”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杜小姐,还是沈太太?”
小小垂下眼眸,手中托着一杯酒,殷红酒液倒映灯火,泛出冷冷波光,她说:“你可以称呼我真正的名字——惜若。”
不远处,沈嘉恒正和身旁的人说笑,满面春风,无意中对上绍谦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优雅举杯致意。绍谦想起郁郁寡欢的兄长,有点气闷,没心情再逗留下去,“我该走了。”
小小并不多作挽留,送他到门口,轻声说:“绍谦,我们仍然是朋友!”
绍谦回头:“还有三个月我就毕业了,毕业后我会回本城医院工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他自嘲一笑:“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份,可能是不需要了。”
小小笑而不语,眼中有了温暖的神情。
江雅秋受小小委托,陪绍谦去停车场,一路上谁也不说话,气氛沉闷。临上车之际,绍谦忍不住问:“雅秋,孩子、我哥的孩子,她准备怎么处理?”
“她没有提过,我不知道,”江雅秋忧虑蹙眉:“就算她想要,沈先生未必能容得下,毕竟,现在他们才是夫妻。”
绍谦默然,看他上了车,江雅秋转身准备离去,又听见他喊:“雅秋——”
她回过头。
“如果——”他踌躇一下,却说:“如果她准备处理那个孩子,你能不能先给我来个电话?”
江雅秋点头。
宾客直到凌晨三点才散尽,小小卸妆后,坐在梳妆台前心神不宁的梳理满头长发。浴室里传出水流声,沈嘉恒正洗澡。注册结婚以来,他们今晚才开始同居一室。明知这一日迟早要来临,潜意识里,总盼望能迟一点、再迟一点!
双手轻抚上她的肩,小小微微颤抖一下,手不由握紧了梳子的把柄。沈嘉恒俯身,炙热气息吹入她后颈,感受到他的欲望,她的脊背不知不觉僵直。他的唇轻轻刷过她耳畔,柔声说:“累了吧,早点休息。”
她极不自然的应一声:“嗯!”用力狠捏梳柄,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不肯松手,梳柄边缘深深陷入掌心,偏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他张开手臂,从背后把她搂入怀中,她的身体一如他想象,温软馨香,他渴望已久,滚烫的吻烙上她颈侧。
一股恶心的感觉不可抑制涌上来,小小猝然推开他,冲入浴室。怀孕后,妊娠反映虽时有发生,却是第一次这么厉害,排山倒海的呕吐,吐到最后,连胃酸也呕出来了,太过难受,眼泪不停落下,她说过不哭的,再也不哭的。擦干眼泪,她打开水龙头冲刷台盆,缓慢细致,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外传来“砰”的一声。她张开手,掌心有两道淤血的刻痕,抬起头,看见镜中自己苍白的倒影。许久,走出浴室,沈嘉恒早已离去,满室冷寂无声。
小小扶住床沿,乏力跪坐在地毯上,手掌留恋轻轻抚摸腹部,那里,有另一颗心脏与她的心脏一起跳动。可是,既然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幸福的家,何必自私的把他带到这世上受苦!
第二天,小小让江雅秋陪她去医院,事先没有预约,办手续需要较长时间。江雅秋借机拔通了绍谦的电话:“绍谦,小小在康慈中心医院三楼手术部。”
绍谦立即拔打绍昀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是新任首席秘书,礼貌告诉他“总裁召开重要会议,不能受任何打扰”。绍谦没耐心和她多说,扔下电话驱车冲向胜天大厦,不顾秘书和助理的阻拦,径直闯进会议室,满室的人愕然看向他。
“大哥。”绍谦气喘吁吁,用手背擦一把额头的汗。
绍昀正在召开高层会议,见绍谦这副样子,知道必定有急事,立即起身领他走出会议室,问:“怎么了?”
“小小在康慈中心医院,准备做手术......”
恐慌的感觉轰然辗过胸口,他最惊惧的事终究是免不了,几近绝望,犹不死心,“什么手术?”
绍谦咽一口唾沫,补充说:“人流——”
话没有说完,绍昀已经冲向电梯,绍谦紧追后面,“大哥,让我开车——”以往用于玩乐的飚车特技终于派上正当用场,绍谦开着车,穿梭于城市的滚滚车流中,见缝插针、左右逢源。车子刚到达医院门口,绍昀不等车子停稳就跃了下来,绍谦冲他背影喊:“大哥,三楼手术部。”
小小在专用休息室里等待手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寒意侵骨,双手紧抱住肩,斜靠沙发一角,双眼微阖。江雅秋陪坐她身旁,看看她平静到近乎淡漠的神情,欲言又止。
休息室的门被大力推开,耿绍昀出现在门口,凌厉的双眸紧盯着小小,气息急促紊乱。江雅秋顿时如释重负,放轻脚步走出休息室,顺手带上门。
他平缓一下呼吸,慢慢走近她,低低的,哀求般:“可不可以,留下孩子?”
小小似乎反应不过来,茫然看着他,没有说话。
护士从门外探进脑袋,“杜小姐,可以做手术了。”
小小站起身,向对面的手术室走去。
“小小,”耿绍昀仓促拉住她,喘一口气,艰难说:“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自私,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留下这个孩子,我求你。等他一出生,我就带走他,永远不会回来打扰你的生活。”
她的手覆上他的手,她的手指冰冷,他的手竟微微发发抖,她用力一点一点把他的手捋下她的手臂:“曾经,我也求过你!”
眼睁睁看她走进对面手术室的门,他怆然喊:“小小!”一滴泪突然就跌落了下来。
她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手术室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隔断了彼此间最后一丝情缘,他与她的世界,从此各在天涯的另一方。
不知道怎样走出医院大门,脉脉斜阳把影子拉成了长长一条,踏过一地枯叶,再回首,但见半生苍凉。耿绍昀仰首,高空中,一架飞机掠过,离得太远,只看见一个微小的影子,从云层间穿行过去。
手术室里白晃晃的刺眼,锃亮金属器械泛出寒芒,她的孩子,与她骨血相融的一部份,将被这些冰冷工具从她身体内生生剥离,小小胸口绞痛,不知道她的孩子会不会痛。
医生见她脸色苍白,安慰说:“放松点,手术很快结束。”
她拒绝用麻醉剂,躺上手术台,侧过头,望见窗外一棵高大的木棉树,温暖阳光下,稀稀疏疏结出几个木棉花苞。在南方,只要木棉花开,就意味这一年的天气从此变得暖和,不会再有寒流侵袭。她莫明奇妙想象起孩子的模样,如果是女孩,可以让她在温暖的玻璃里学钢琴舞蹈;如果是男孩,男孩子比较顽皮,还是让他学足球和篮球。
冰冷的手术钳碰触到下体,小小一个激凌,“不——”霍然坐起,看见医生一脸讶然盯着她,她不由惶恐:“手术,结束了吗?”
医生说:“还没开始呢,杜小姐,你不必太紧张——”
“我不做了,”小小爬下手术台,“我不做了——”逃跑似的冲出手术室,迎面撞到守在外的江雅秋,小小急切拽住她的手腕,“带我走,秋姐,快点带我走。”
江雅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她急切惊恐的样子,匆忙扶她离开医院。车子漫无目的沿城道乱转了好几圈,靠边停下,江雅秋回头对后座上茫然出神的小小说:“小小,不能再这样下去,你需要休息。”
小小回过神,想了想,说:“去新区别墅吧。”
别墅是当时为了她和耿绍昀结婚,父亲特意准备的嫁妆之一。她在这里居住的时间并不长,预定婚期前二十多天才从耿绍昀的公寓里搬过来。傅传玉说结婚前的一段时间,两个人不适宜在一起,否则婚姻会不幸福。他们偏没那顾忌,天天见面,结果真被她给说中了。现在算起来,她那时候应该已经怀有身孕,却懵懂不知,经历了重重打击,孩子仍然在她腹中健康成长,如此强盛的生命力,说明他愿意来到这世间,她怎么能狠心夺走孩子的生命!
两个多月没有来过,别墅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居然没有积下灰尘,最难得的是,她养的那盆兰花还活着。手指轻抚绿叶,小小问:“秋姐,是你打理的吗?”
“是总裁,”江雅秋说:“他说你随时有可能回来,请了钟点工每天打理别墅,保持整洁。”
小小惆怅转过头,楼下花园里,青草地正吐着新芽,一片清新的嫩绿。想起沈嘉恒为她安置的新家,担心她不习惯和他家人相处,回国之前先派人购置好单独的宅院;天气刚转暖,特意空运过来的郁金香花苗种满了整个花圃,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看见满院郁金香。他待她极好,她不可能毫无知觉。
“秋姐,”小小伏在窗台上,轻轻说:“我把孩子留下来了。”
江雅秋“嗯”一声,并不意外,她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察言观色,便能猜到七八分,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既然决定了,就安心养胎,七个月后,生个胖娃娃。”
小小回过头,乌黑清冽的眼眸直直望入江雅秋眼中:“答应我,不要告诉耿绍昀,永远别让他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江雅秋愕然:“你想让孩子姓沈?”停顿一下,又说:“只怕沈先生未必愿意。”
小小唇角微抿,显出与杜修宇相似的坚毅:“孩子姓杜,是杜家血脉的延续。”
回到家,天色已经很暗,沈嘉恒在大厅里焦急踱步,看见小小,阴郁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怎么现在才回来?下人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小小说:“对不起!”
他怔一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伸手向她脸庞抚去:“你不舒服?吃了晚饭吗?”
小小本能的后退一步,“嘉恒,我有事要对你说。”
他的手在半空微微一僵,随即垂落下来,牵住她的手,平静微笑:“你不是一向吃饭比天大吗,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动声色看着她,僵持了一会儿,他终于松开她的手,率先往楼上走。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他离她远远的坐下,幽暗光线里,神情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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