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跑路未遂(2 / 2)
沿途其实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她,但陆昭言的情绪实在太稳定了,走得那叫一个面不改色心不跳,平静得仿佛不是要进入教中要地,而是去路边摊上吃一碗五文钱的阳春面似的,理直气壮得让看见她的人都觉得,“这张陌生面孔能如此坦荡荡地出现在这里,一定有她的道理”。
就这样,陆昭言猝不及防地看见了,正在演武场里大显身手、腾转挪移、飞檐走壁的楚凌云,以及刚刚,就在陆昭言的面前,被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小教主,干脆利落一巴掌就拍断了的,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过来的树。
陆昭言难以置信。
陆昭言瞳孔地震。
陆昭言低头看了看树,又抬头看了看人。前者拔地参天却死无全尸;后者满面病容却把前者轻轻松松打成了两截,对比鲜明,极具戏剧性。
一时间,陆昭言甚至都在脑海里给这一幕拟了一副对联出来,属实是心态良好,情绪稳定,且十分擅长给自己找乐子的乐子人:
上联: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
下联:楚凌云一掌拍断合抱树。
横批,武德服人。
说笑归说笑,但认真说起来的话,陆昭言之前从未见过楚凌云这样的家伙。
她一掌拍断那棵合抱树的时候,眼神格外阴暗狂暴,甚至都能从那张清丽却削瘦的脸上,看到一点暴虐的意味了,简直跟在厨房里冷冷淡淡地说,“放她们走”的那个少女判若两人。
只可惜陆昭言实在不会武功。
就算原身会,也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况且原身之前私下偷学武学秘籍,已经把自己给弄得真气逆流、走火入魔了,可以说陆昭言能撑到现在,都全靠“马上可以带着薪水走人”的理念在坚持:
下班要快,姿势要帅,上班风都吹得倒,下班狗都撵不到。今天的苦就吃到这里了,风紧,扯呼!
所以,对“如何掩藏踪迹”一窍不通的陆昭言,偷偷溜走的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楚凌云给叫住了:
“等等,你看着面生,不像是演武场这边的人。你来这里干什么?”
陆昭言顶着太阳穴里针扎也似的、一跳一跳的刺痛,慢吞吞地转过去,对楚凌云解释道:“我之前身体不舒服,本来是想领了遣散费就走人的,没想到病得昏昏沉沉,不认识路,就顺着主干道一路往这边来了。”
楚凌云闻言,眉头狠狠跳了跳。
锋锐得宛如一柄利刃,桀骜、阴郁又冷淡的少女环抱起双臂,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比她足足高了两个头,看起来温吞吞得宛如一块面团的女子,双唇狠狠抖了两下,却又把险险说出口的那番话给硬是憋回去了。
按照楚凌云铁青的面色来看,这番话八成是“天底下竟然真的有这样的武学白痴”这样的话,总之没个好字,所以她才没说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深呼吸了好几次后,才对陆昭言言简意赅道:
“过来,我替你理顺真气。”
陆昭言想了想,觉得按照楚凌云的身手,如果她真的想打死自己,甚至都不用拿出刚刚一巴掌拍断数丈高的大树的架势来,只要伸出一根小指头轻轻一戳,下一秒她就得跪在地上一边按自己人中一边求自己别死。
于是陆昭言立刻半点不设防地挪了过去——是真的一点点挪过去的,毕竟在走了这么久之后,她周身的滚烫感和头疼愈发严重了,只能这样尽可能平稳地移动以减少晕眩和疼痛——慢吞吞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同时真情实感道:
“谢谢,你人还怪好的嘞。”
楚凌云亦一撩衣袍席地而坐,伸手抵在她后背正中,同时嗤笑道:“这有什么。”
她的手一搭上来,陆昭言就能明显感受到,一股阴寒的、冰冷的气息直接狂暴涌入,却又在和她身体里那股燃烧着的火苗接触的一瞬,从刺骨寒冰变成了涓涓细流,没多久,还真就把陆昭言体内混乱的真气给理顺了个七七八八。
不仅如此,楚凌云的面上竟半点吃力的神色也没有,一看就是童子功打得相当扎实,且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只不过等楚凌云收回手后,她看陆昭言的神情变得更复杂了。
陆昭言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什么词来概括楚凌云的神情,只依稀记得,自己当年领养了一只会把自己的尾巴当成神出鬼没的敌人的奶牛猫,于是这猫天天都忙着和自己的尾巴斗智斗勇,打得那叫一个有来有回,实是弱智之巅,巅峰中的巅峰,无人是其一合之将。
而那时,她看着这只猫的心态,估计就和现在的楚凌云格外相似:
“……你是怎么做到看个基础心法,都能把自己看到走火入魔的?好了,下山去吧,以后别练武了,你真不是这块料,随随便便找点小生意糊口算了。”
换别人来,可能会觉得这番话刺耳;但陆昭言心大,又能感受到楚凌云不是有意讽刺,是真的在好心提建议,只是因为生母重病,所以情绪不太好,说真话的时候没往上加半点人情话修饰,所以才有些难听。
于是陆昭言点点头,真情实感道:“多谢小教主,我记下了。你真是好人,刚刚看你神情不好,我还以为你要打我呢。”
楚凌云冷笑一声,又环抱起了双臂,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陆昭言,气道:
“这是什么话!我学武可不是为了欺凌弱小的,这样有违江湖道义。”
就在这一瞬,陆昭言心想,完了,跑路失败。怪不得她刚刚都被我三脚猫的功夫气成那样了,却半句讽刺的话都没跟我说,因为她觉得不能欺负人。
——由此可见,她是个好孩子,而好孩子是不该吃这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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