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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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宜生觉得稀奇,想不到昨夜所祈望的事果然如愿。李景卫更是眉开眼笑,说人算不如天算,不知那位科长会做何感想。陈章笑道,这叫天意不可违。

陈章打了报告再呈报上去,那位科长捏着报告,瞪大了两眼,说这绝对不可能。急忙带了人去看,问过附近居民,都说确实是被大风所刮倒,幸亏没有伤到人。科长见那棵树并无斧钜之痕,是拦腰折断,半天说不出什么话。陈章与凌宜生等守在旁边观察情况。见科长的态度,陈章递上烟去,赶紧说,其实我们也知道科长的一片苦心,工作难做,又吃苦又受累,还没人理解。现在人们对城市环境的要求愈来愈高,却又不投入不爱护。现在摘花折枝、毁林砍树的人,比比皆是,太没有素质了,管了这头管不了那头,我看见了都生气,真是难为了你们。科长动容地笑笑,说事情总得有人做,为人民服务吧。

陈章话题一岔,谈到了栽花,说自己有个亲戚在农村搞花卉培植,生意做得不错,想请科长去当顾问,愿意付工资。科长眼光一亮,兴趣大增,将花卉的防虫、施肥、嫁接、造型等等都说了一遍。待到中午时,陈章说道理太深了,我们还是边吃饭边谈吧。

几个人同着科长往酒店而去,陈章点了一桌子好菜,要上一瓶好酒。吃饭期间,科长说要向陈章推荐几本书,陈章用力地点头,跟服务员要来一张纸笔,让科长在上面写下了一连串的书目。饭后陈章拿出了报告,指了指说,这个您给看看。科长二话不说,接过去,放入了口袋中,说明天给你盖章,你过来拿就是。酒饭喝足后,拿了陈章送的一条好烟,摇摇晃晃而去。

凌宜生问,你怎么扯到那些花卉上面去了?陈章说,投其所好,他是学这个专业的,能有人欣赏他,虚荣心自然很满足。我也只是试试看,没料到真能奏效。

那几间门面不消一个月便已搭好,立即租了出去。凌宜生每月有了一些固定的收入,竟不想去找事情做了。一日日在益城的街道和巷子里逛悠,不是打牌就是喝酒,也渐渐和高音说起了几句话,只是仍有一些隔膜。

过了三个月,方翠上门来拜访,凌宜生高兴不已,俩人便约了去外面吃宵夜逛马路,或者唱歌看电影。益州夜间的灯火亮到白天,风儿贴着地面,带着几分袭人的凉意。特别是古墙路边上的摊点,随处可见,也算是一处不错的景致。

这一日,俩人来到一处摊点前,挑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来。凌宜生望着高楼顶上一闪一闪的霓虹灯,感慨地说,这一夜要浪费多少电啊!方翠“扑哧”一声笑了,说这也不像是凌老师说的话啊,像个小市民似的。凌宜生说,一看这灯,我就有种渺小的感觉,就会觉得有一种生活与自己相距太遥远,好像我现在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方翠也抬眼去望那灯,说你这么一讲,我也感到困乏起来了。

凌宜生叫了几个小菜与两瓶啤酒,不远处,一个摆唱歌点歌的摊点,围着一大群的人,唱歌的人络绎不绝,但大都五音不全,尽是走调的。方翠说,我去喝一首给你听好吗?凌宜生精神一振,说好啊,你肯定唱得不错。方翠过去要了话筒,选了一首歌,慢慢地唱了起来。

凌宜生细眯了眼睛,一边听,一边慢慢地呷着啤酒,他在想,这女孩子真是青春,与她在一起,自己的心态也变得年轻起来。此刻,仿佛有一股清凉之风,在他失意的时刻吹进了本已关闭太久的窗子内,高音和她相比,简直算是粗俗的女人了。一想到高音,凌宜生就想到她要和自己结婚的事,哑然失笑,心里暗忖,都是女人,为什么给人的感觉是这么不一样?

方翠唱完,凌宜生鼓起了掌,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脆,也更寂寞。方翠坐回椅子上,凌宜生赞道,以前听陈章说你在歌舞厅里唱过歌,我还不相信,原来你真的唱得不错。方翠说,没有,都是唱着玩的。

说说笑笑的,两个人已喝了不少的啤酒,凌宜生盯着方翠的嘴巴看,问她有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方翠摇头说,现在哪会去想这个事啊,我还小呢。凌宜生说,那有没有想过以后会嫁什么样的人呢?方翠笑着说,这个倒是有,但也没想得太具体,只是偶尔会做做梦,梦见自己嫁给了一个大富翁,跟他到世界各地旅游;嫁给了一个足球明星,看他在球场上踢球;嫁给了一个贵族,同他出入豪华地城堡和乡村的别墅;嫁给了一个影星。哎呀呀,好多啦,在梦里我已经嫁过几百次了。凌宜生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说不得了,都是些上流社会的人物。方翠格格地笑起,说其实那都是空幻的想象,女孩子喜欢做梦,醒过来还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啊。有时候,我喜欢和有才华的人在一起。凌宜生忍不住把手搭在方翠手上,说那天我掉进河里,你为我哭,真是感激。方翠说,这有什么好感激的,我这人从小就控制不住眼泪,小猫小狗受了伤,我都会哭。凌宜生说,那是你心底好。拿一根筷子在杯里搅拌,把啤酒弄出了许多泡沫。又说,从来都没有人为我哭过,像我这个年龄的人,有时像在追寻什么,却什么也没得到,常常还去感慨一些事,不知道我是不是太多情了。方翠轻笑,太多情未必真是有情,就像那些演惯了戏的人,也经常不知道戏是人生还是人生如戏。很多人都会跟你我一样,庸人自扰。凌宜生重复念了一句,庸人自扰?方翠说,对呀,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凌宜生笑着喝了一口酒,说我还以为就我自己这样呢。方翠端起杯子和凌宜生碰了碰,也喝一口,说所以每个人都会去找一个目标,有意义也好,没意义也好,反正觉得累了就换,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凌宜生不由感到这女孩的思想有点“可怕”。自己的那点人生经历在她三言两语的剖析下变得苍白暗淡,甚至可笑。凌宜生第一次有了语言贫乏的感觉,他本想说,人有时是身不由己的,换目标并不太容易。但他没说,只问,你现在还画画吗?方翠“嗯”了一声,说当然画,至少我对画画还没有觉得累。一阵凉风吹过,俩人都打了个寒战。方翠说,好冷。凌宜生说,那我送你回家吧。

离开了摊点,到得一条幽静的小巷口,方翠说到家了,让凌宜生回去。凌宜生恳切中显得很动情,说但愿有机会能经常跟你一起走走,真喜欢跟你到处逛逛的感觉。方翠说,我也很喜欢和你一起玩,你知不知道,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特别亲切。凌宜生觉得一股暖流在心里涌上,说这是真的?方翠点着头,说当然是真的啦。又叹了口气,说要是他现在能像你一样陪我就好了。凌宜生问道,他是谁?方翠神色黯然,说我男朋友啊,前阵子我们分手了。停了一会儿,突然扑进凌宜生的怀里,轻轻地哭了。凌宜生手忙脚乱地抱着方翠,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方翠哭过一会儿,抬起头说,谢谢你陪我,你长得真像我死去的二哥。

凌宜生愕然。直到方翠走上了一幢楼房后,他还是愣愣地站在巷子里,仿佛不相信自己竟会像一个死人。这时,他觉得自己把很多事情都想得太天真了,方翠属于现代派类型的女孩子,自己能与她坐在一块,原本是会有代沟的,只是因为方翠心无城府罢了。自己也万万不能太当真了。

高音却是怀着痛苦注意着凌宜生,包括与他接触的女人。她并没认为凌宜生很坏,反而很喜欢他这种懒散的性格。有人把男人比做泥,大山,她更愿意把凌宜生比做一匹马。马是有个性的,有个性的马才会被人喜欢,凌宜生就是一匹没有调教好的马。高音苦恼之时,渐渐消瘦下来,脑子也发晕,每每想到那天激情的一幕,就会激动不已,一个人脱光了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裸体。乳房还是丰满坚挺,小腹也保持得平坦。她抱着肩膀,闭着眼睛想象被凌宜生抚摸,眼皮子下冒出了几颗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肩胛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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