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自请削发为尼(2 / 2)

加入书签

苏梨端端正正的坐着,丝毫不理会安珏,抬手端起酒壶帮楚怀安斟酒。

一杯倒满,楚怀安抬手压住她的手腕:“不疼?”

腕上纱布又晕出浅浅的绯色,她摇了摇头,楚怀安并未放手,又问:“这事你也翻过去了?”

受伤的是她,被各种针对的人也是她,她还没有说什么话,旁人三两句就帮她把这事翻过去了,这算什么道理?

楚怀安问得随意,苏梨掀眸看着他,见他表情桀骜不驯,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低声回答:“左右不是什么重伤,不必给长姐添麻烦。”

这是苏挽月刚刚说给安若澜听的话,她又复述了一下。

楚怀安颇有些恼怒,什么叫不是重伤?当时如果多几分差池,她能不能坐在这里喘气儿都是个问题!

况且,这小东西是他的人,再多的麻烦也是添在他头上,什么时候会添到那人身上去了?

楚怀安心中不满,却还是松了苏梨的手。

今日是除夕,见了血腥终是不大好,况且有安家做靠山也不好把事情闹太大,还不如一会儿宫宴结束,找人把安珏先套头打一顿解解气。

这一风波以后,宫宴继续,歌舞表演越发精彩,众人的关注点却已不在这些表演上,低头交谈的都是安珏和苏梨之间的关系。

之后的宴会没再出什么意外,待众人酒足饭饱,宫人撤了饭食,奉上热茶甜点。

安珏在下午武试拔得头首,楚凌昭给他封了赏,又挨着给今年政绩比较突出的大臣赏赐,不一会儿,宫人拿着圣旨叫到苏梨。

“尚书府三小姐苏梨听旨!”

苏梨起身走到大殿之中跪下,她起得急,楚怀安本想拉住她说两句话,却没来得及,指尖与她的裙摆擦过。

“尚书府三小姐苏梨才情出众,胆识过人,于逍遥侯有救命之恩,今特赐……”大内总管张德还没念完封赏,被苏梨高声开口打断:“陛下!”

张德拿着圣旨停下,苏梨俯身,一头磕在光洁明亮的地砖上:“请陛下恕罪,民女斗胆向陛下请命!”

她跪伏大殿中央高声说道,声音洪亮底气十足,比在军营中淬炼了许久的将士还要坚韧,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楚凌昭看着她发髻上那支白玉簪,眸底讳莫如深:“何事?”他沉声问,语调平平,似乎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苏梨的眼睛仍是红的,眼底有着水光,表情却是一片决绝:“民女五年前名声尽毁,如今幸亏侯爷怜爱,给民女一处容身之地,今日却因为民女给侯爷让安主蔚不快,民女自觉无颜立足,愿自此落发为尼,斩断尘缘!”

御前自请落发,以后便再没有回头的机会,满座顿时哗然,全都被苏梨惊住。

唯一知道内情的太后闻言皱了皱眉,让苏梨这么做的人是她,可因为之前发生的小插曲,这个时机便显得有些微妙。

安珏刚找完茬,苏梨就自请落发,不知情的怎么看都像是安珏欺人太甚,苏梨不堪欺辱才想落发避开他。

安珏是安家所剩不多的后人,太后怎么能不护着他?

安若澜也没料到事情的走向会变成这样,有些怨毒的看了苏梨一眼,正欲说话,苏挽月抢先一步开口:“阿梨离京五年,好不容易回京,怎地又要遁入空门?你还如此年轻,日日与青灯古佛为伴如何受得住?”

她的声音轻柔,满满的都是关切,说完眼眶微红,却恰到好处的没有流泪以免显得造作,旁人一看,便是极令人艳羡的姐妹情深。

顾远风也被苏梨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劝阻,想到她刚回京时的反应,又生生压下。

大事未成,苏梨不会真的想遁入空门,她这样做,必然有自己的理由。未免坏了苏梨的计划,顾远风没有贸然开口。

“民女心意已决,请长姐保重贵体,莫要为民女伤怀!”

苏梨沉声回应,她叫着长姐,话里已有隐忍克制的哭腔,苏挽月的眼眶也红得更厉害,拿了绢帕擦试眼角颤着声道:“三妹妹你怎地如此糊涂?湛儿还小,你怎能丢下孩子不管呢?”

众人尚不知苏梨带着孩子回了京,如今她这简单的一句,便将苏梨已为人妇的事挑得明明白白。

“孩子已入苏家祖籍,父亲和母亲自会照料好他,没了民女这个臭名远扬的娘,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苏梨此言已是无回转的余地,苏挽月面容悲苦,眼角终是垂下一滴泪来。

美人垂泪,自是楚楚可怜,叫人心疼得紧。

苏挽月捏着绢帕扭头看着楚凌昭,期期艾艾的低唤了一声:“陛下,三妹妹她……只是一时糊涂!”

她并没有直接让楚凌昭驳回苏梨的请求,这样哭诉一番却是比直接言明更让人难以拒绝。

“苏贵妃,你怀着龙嗣,莫要如此悲痛!”

太后沉声开口,苏挽月颔首致歉,眼角却还在一滴一滴的往外蹦着泪珠,太后被她这凄苦的模样看得直心烦。

太后本是想把苏梨弄进尼姑庵老实待着,今日见她如此出风头,便起了杀意,想着她进了尼姑庵,过些时日便派人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以免勾得楚怀安净干些离经叛道的事,没想到今日安珏会搅和到这些事里来。

苏挽月这会儿又哭哭啼啼的在楚凌昭眼前卖惨,看在她肚子里的龙嗣的份上,太后也不好太抓着苏梨不放。

思及此,太后不得不主动开口:“哀家瞧着这位苏三小姐也是位伶俐人,何苦非要落发为尼?”

太后祥和的说,好似之前逼着苏梨请愿出家的人不是她。

苏梨跪伏在地上没吭声,太后又道:“既已有了孩子,那便以哀家的名义赐块贞节牌坊罢,也不枉当年才华惊绝之名。”

不入尼姑庵,太后也想用一块贞节牌坊压着苏梨,叫她为人处世,步步不得僭越。

话音刚落,吏部侍郎赵忠率先提出异议:“启禀太后,据臣所知,这位苏三小姐五年前名誉尽毁,恐怕担不起贞节牌坊如此恩赐!”

他说得直白,却还不算刺耳,好歹没再陈述一遍苏梨于土匪窝失节一事。

当年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苏良行此刻也觉老脸无光,主动站出来道:“老臣叩谢太后恩赐,但逆女苏梨,确实难承贞节牌坊之名!”

苏梨之前怼了赵忠,这人眼里又容不得沙子,此时跳出来说话苏梨觉得很正常,只是没想到苏良行会这么着急的谏言。

血浓于水,如今在这大殿之中站着,这血脉联系却又如此单薄脆弱。

苏梨跪伏在地,舔唇笑了笑,反对之声越来越多,良久,楚凌昭开口压下众人的议论,看向楚怀安:“尚书府三小姐苏梨已被苏家除名,如今乃逍遥侯府的人,依谨之所见,当如何处置?”

这球,最终还是踢到了楚怀安那里,苏梨有些紧张。

太后要她出家一事,她没有告诉楚怀安,方才也是擅作主张就跟皇帝提了要求,这人脾气向来不好,此刻定然在气头上,若是他……

正紧张着,楚怀安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自然是带回去好好惩治一番,叫她知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他怒极反笑,又恢复平素吊儿郎当的性子,苏梨却听得头皮发麻。

“那便交由谨之处理,封赏照旧!”

皇帝说完,张德将封赏念完,苏梨叩谢皇恩,回到座位坐下。

楚怀安没跟她说话,温吞吞的喝着她方才斟的那杯酒,懒洋洋的托着下巴看戏。

苏梨颇有些惴惴不安,却保持着镇定没有吭声,只专心帮他布菜。

又过了一会儿,张德拿了圣旨喊到楚怀安的名字,楚怀安放下酒杯,整理了衣襟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逍遥侯楚怀安天性秉然,淡泊名利,前些时日被奸佞构陷与贵妃有染,险些丧命,罪魁祸首虽已伏诛,其间尚有许多疑云,为显公正,今特命逍遥侯为昭冤使,专查此案,赐昭冤令,见此令者如见朕!”

一旨令下,满朝文武面上皆是一肃。

上午楚凌昭才让赵寒灼借查苏梨所作文章一事插手军情处,如今又封了楚怀安为昭冤使,且不说楚怀安是拿着这昭冤令玩还是胡作非为,单单是这两道圣旨,便已让人无端生出危机感来。

这位年轻的帝王,怕是要一点点肃清朝纲振君威了!

“臣领旨,谢主隆恩!”

楚怀安高声开口,宫人将圣旨和一块巴掌大的金色令牌呈上,楚怀安接过,将腰牌别在腰间回到座位。

原本觥筹交错的大殿安静得有些沉闷,唯有楚怀安高兴的与楚凌昭打着趣说着话,其他人看着楚怀安,只觉得脑袋上像悬了一把无形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太后不知是气着了还是年纪大了不能受累,早早地便让安若澜扶着回宫休息了,苏挽月怀着身孕,没多久也告退离开。

皇帝尚未离席,其他大臣却是不敢走的。

又坐了一会儿,焰火表演准备就绪,楚凌昭带着众人走上观景台。

因着楚怀安的身份,苏梨就站在离楚凌昭不远的地方。

第一支焰火冲上天的时候,他与楚怀安面对面站着朝苏梨招了招手,苏梨迟疑了片刻才走过去。

走到跟前,焰火在头顶绽开,漆黑的夜一瞬间亮如白昼。

借着那一瞬间,苏梨看见他脸上带了笑,眸底一片温情,他问:“苏小姐可知头上这支白玉簪有何来历?”

他的声音很轻柔,这会儿没有旁人在,他的语气里也少了帝王的威仪,好像只是寻常人家的兄长在与妹妹说话一般。

今夜他一直在看这支白玉簪,苏梨不知到底有何渊源,只能如实回答:“陛下恕罪,玉簪乃长姐所赠,民女不知其有何特殊意义。”

焰火的光芒很快消失,眼前又陷入漆黑,苏梨看不见楚凌昭的表情,只听见他低声道:“不知者无罪,戴着吧,挺好看的。”

他不愿说,苏梨自然不敢多问。

看完焰火,众人陆续离开,楚怀安是要回府的,宫人安排了马车送他们回去。

夜里寒气重,马车里贴心的放了两个暖炉,苏梨拿了一个递给楚怀安,楚怀安没接,靠坐在马车壁上审视着她。

这目光颇冷,苏梨怕说多错多,索性捧着暖炉任由他看着,车夫的骑术很好,驾车驾得很稳,磕哒磕哒的马蹄声在安安静静的街道上回响着。

一路回了逍遥侯府,马车刚停下,管家就捧着披风冲过来:“侯爷,您可算回来了!”声音激动,差点就老泪纵横。

披风是大红色的,为了祛除霉运辟邪所用。

从被抓进大理寺,楚怀安一直没回来,只让宫人捎信回府报了个平安,然而没见到人,终是无法安心。

知道家里人都担心坏了,楚怀安任由管家哆嗦着帮他把披风穿上。

“时辰不早了,母亲可睡下了?”

“没呢,今儿是除夕,夫人一直等着侯爷回家呢!”

管家回答,激动得手抖,寄了半天都没系好披风带子,苏梨看不过去,主动伸手帮楚怀安系上,系好退开,楚怀安挑眉看了她一眼。

“侯爷请进!”

管家让开路,小厮端了火盆放到大门口,楚怀安一步跨过去,苏梨也提了裙摆跟着进去。

一路进去,小厮用柚子叶洒了水给他们引路,到了大厅门外,丫鬟端了柚子水给他们洗手,又拿着熏香围着他们转了几圈,直到两人身上都染上熏香味才罢休。

终于进门,楚刘氏迫不及待的冲过来,抓着楚怀安不停地上下打量:“终于回来了,有没有受伤?是不是瘦了?我说了多少遍让你好好地,你要吓死娘吗?”

楚刘氏说着说着掉下泪来,知道苏梨在天牢里中了毒,她吓得魂都快没了,倒不是担心苏梨,只是想着万一楚怀安也吃了那饭菜中毒,到那鬼门关走一遭的话,她怕是活不下去了。

因为担心,她清瘦了许多,人也越显憔悴,今日她刻意装扮了一番,老气却还是显露出来。

“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吗?”

见她如此,楚怀安也有些心疼,忙扶着她坐下,楚刘氏泪流不止,嗔怪的捶了捶楚怀安的胸膛,楚怀安任由她打着,好半天才把人哄住。

没过多久子时到,小厮去门外点了炮仗,四处的炮仗声此起彼伏。

楚刘氏哭得眼睛红肿,楚怀安拿出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红包递给楚刘氏:“又是一年新年,儿子祝娘亲身体健康,顺遂无忧,青春永驻!”

楚刘氏没拆开红包,尚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已被逗得破涕为笑,这才注意到苏梨也在旁边,顿觉失态有些懊恼,却没对苏梨发火,转而从袖兜里拿出一个红包给苏梨。

没想到自己还能拿到红包,苏梨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伸手接过:“谢夫人!”

瞧见她手腕上的纱布,楚刘氏眉头皱起:“怎地又受伤了?”

除夕见了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许是开门红吧。”苏梨努力找了好寓意,楚刘氏勉强接受了这说法,又说了几句把苏梨打发走,留下楚怀安继续说话。

出了大厅,管家上前给苏梨引路,却不是去思竹的院子,而是给苏梨单独辟出了一个小独院。

“苏小姐这次替侯爷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夫人念着苏小姐的好呢,以后苏小姐就住这里吧。”管家笑盈盈的说,此番的态度比之前热切了许多。

“多谢!”

苏梨道谢,因着除夕守夜,厨房的人还没歇下,下人很快送了热水来。

身体被温暖的热水浸泡,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苏梨满足的闭上眼睛。

这次除夕宫宴比她预期的效果要好上许多,如今楚怀安有了昭冤令,要查什么很是便利,只要拿到确凿证据,陆戟斩杀粮运使一事就可以平和的解决了。

如果顺利,初夏的时候她也许就能带着苏湛回塞北去,不过在走之前,她要给二姐和核儿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苏梨的眉头微皱,胸口涌上郁气,忽听得窗户发出啪嗒的声响,睁开眼睛却见楚怀安正从窗外翻进来。

“侯爷?”

苏梨惊呼,压低身子贴到浴桶边,衣服虽然就搭在旁边的屏风上,可她不敢站起来去拿。

楚怀安翻进来,关了窗,直直的走到浴桶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底怒火翻腾,看得苏梨头皮发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