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只期来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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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非得把人都说得如此凉薄吗?”

“师姐,非是我把人说的凉薄。”顾谙放下手中茶碗,幽幽道,“这场交易里,吃亏的是砚城,是唐不敏。”

殷涤更不明白道:“你方才不是说唐不敏用名声做嫁妆大赚一笔吗?”

顾谙直直地看着殷涤,道:“一个胸无点墨,不能为夫家挣家业的媳妇,你觉得会有地位吗?”

殷涤气势渐弱,问道:“师妹,你说这一大番话,到底想说什么重点?”

车中微合双目、抱臂端坐的章儿恰此时微睁双眼,笑看了眼殷涤,重又闭上双眼。

“师姐认为我哪句不是重点?”顾谙将挑着的车帘重又放下,才转身问殷涤。

“我觉着哪个都不是重点。我只听明白唐不敏嫁南杞其实不是个好买卖。”

顾谙嘴角翘了翘,眯了眯眼睛,来了好心情,道:“我以生意论,以一城一国论,砚城不该与南杞结姻。那砚城城主又不是傻子,自是知道砚城保持中立可保平安,他倒向任何一方就是与另两方为敌;那南杞允了唐不敏侧妃之位,很明显并没有为砚城出头的打算,所以此嫁必是心甘情愿。再来南宫轶到现在也没有亲自上门下聘,想来收聘礼之人也不是他心尖上的人,此一娶,不过政治联姻。倘将来南宫轶再娶几个妃子,唐不敏就有的受了。后宫争斗不亚于战场厮杀的。”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愿去看唐不敏出嫁了。”殷涤又问道,“当真会是你形容的这样?”

顾谙在心里叹口气,道:“也许还会有另一种形容:南宫轶挚爱唐不敏,非卿非娶;唐不敏对南宫轶情深不寿,非君不嫁。双方家主又乐于促成,于是一桩百年好合的姻缘就被宣布天下。”

“真的?”殷涤眉眼欢喜,旋即又暗了下去,“听着不真。”

“师姐,师父将你们保护的太好,不舍得放出来沾染尘俗,一心希望你们做清纯洁净的高山雪莲。可是这天下,这人世,岂是她织就的那个气泡所改变的?”

“所以你将大师姐、将我带下山?是为让我们融入尘世?”

“我是报恩,”顾谙静静地说道,“五年前我被师父救下,为报恩,便以己身入北天女峰,承诺十年之期。”殷涤第一次听顾谙讲述其入门之因,心中不免一惊。顾谙看着她继续道,“有恩必报,有仇必报是我的准则。所以只要是为北天女峰好,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且不会在乎别人的想法和眼光。”

“师妹,做人何苦这么累?砚城、唐家,哪个与你有关?你方才还说与他家不熟,犯不上为他们操心。可你这一层一层分析,桩桩露骨。岂是操心二字能形容的?别人家的事你都鞭辟入里、拨丝抽茧,若是自己的事,你还不得扒皮剔骨?这样的你谁敢娶?”

顾谙听着师姐明是贬实为褒的话,感受着关怀,口中却道:“嫁人,那是来生的事。我顾谙,只愿此生不欠任何一人,贩夫走卒都不欠。因为我想来生好好活,父母双全,嫁一个如意郎君,生一双儿女,恬淡过日。”

殷涤心里却心疼起师妹来,是怎样的经历让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一面想着天下大事,希冀天下太平,一方面却又消极地将自己的人生交托来生?

章儿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顾谙,温暖一笑:“我陪你!”

车外,传来贺贲的喊声:“砚城到了!”

马车停下,轿帘从里挑开,贺贲回头,逆着阳光,看到一团光亮,紧接着有声音从那光亮里传出,青春悦耳。

顾谙抬头看着城头上两个大大的篆字,笑道:“这书法气势对我胃口,大气磅礴,有镇守一城的霸气,比七门里那四个字强多了。”

对于刚刚还消极言语,如今却笑语嫣然的顾谙,心思转变之快直令殷涤生出一种迷茫之感。正如那日晚她自语的一句:“顾谙,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悧儿站在马车上,也学顾谙样手搭眉头望着城头上“砚城”二字,心里升起一丝悲哀,于他死后第七年,她又回来了。

人生,有多少个七年?

而她,已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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