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佛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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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已被韦无极和蓬莱收拾带走,幸好两床被子还留在木屋中。两人各自盖了一床,依旧和衣而卧,分睡两头。想到明日就可以启程回家,青檀有些兴奋,许久都未入眠。

夜静山空,木屋里每一丝细微的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晰,包括李虚白和平素不一样的气息。青檀习武天赋极高,又生性敏锐,仔细听辨,发觉他呼吸沉缓,竟比平素慢了两倍。

“你是不是不舒服?”青檀立刻坐起来,弯腰伸手要去摸他的额头。

李虚白抬臂挡住她的手,声音有点紧:“我没事,只是在运功。”

运功?青檀忍不住问:“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你修习的是什么内功心法,为何我探查不到你的内力?”

李虚白停了片刻方才答复她:“枯木逢春。”

青檀好奇道:“我行走江湖从来没听过,我师父也未曾提及,估计连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功夫?”

李虚白回答:“这是一门已经失传的内功,所以江湖上几乎无人知晓。”

“是不是韦长生传授给你的?我记得你说过一次,他和手下风喉被毒杀的时候,唯有他躲过一劫,难道练过枯木逢春,就可以百毒不侵?”

“并不会百毒不侵,但是毒在体内发作速度会比常人慢上数十倍,即便是见血封喉这样的毒药也不会立刻毒发身亡。”

青檀愈发好奇:“韦长生为何对你这么好?居然把江湖上失传的武功都传给你。”

一般练武之人对武功绝学和秘籍都视如珍宝,她时常听到一些江湖人士为了一把宝刀一本秘籍打得头破血流,门派之间更是彼此防范生怕被人偷了本门功夫。即便她和张夼情同兄弟,张夼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独门毒药的配置方法告诉她。韦长生为何如此大度?

“因为我父母的死与他有关。”

李虚白静卧在黑暗中说起往事:“这世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巧合。韦长生在做风喉之前,是个落魄的江湖刀客,我父亲在一群地痞手中救过他一命。十年后我父亲赴益州任知州,韦长生也恰好成了益州府风喉的头儿。他受命暗中调查钱引案,发现私印钱引的人是蔡源,在上报御前司的同时,也告知了我父亲。他本是好意,感念我父亲当年的救命之恩,想让我父亲提防蔡源这个人。但没想到蔡源发现我父亲知情,便将所有罪责都推给我父亲,杀了我父母伪作畏罪自杀的假象。韦长生对我父亲的死一直很自责,认为是他害死了我父母。”

青檀轻声道:“原来如此。”

李虚白道:“你先睡吧,我运功还要许久。”

青檀重新躺下,不知不觉入眠,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警醒过来。旁边的被窝是空的,因为两人今晚没睡在一个被子里,李虚白何时悄无声息地离开,她竟然毫无知觉。

她倏然一惊,凝神细听,外面有细微的动静,还有一股奇怪的香味,是木质香和肉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青檀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猝然打开木门,发现李虚白坐在木屋外,炉子生了火,像是在烤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

“我饿了烤点东西吃,吵醒你了。”李虚白背对她,没有回头,语气轻松,但身体在不知不觉绷紧。青檀是习武之人,明显感觉到他处在蓄势即发的一种防备状态中。

“烤什么吃的?”青檀感觉有点不对劲,径直朝他走过去。

走到跟前,她发现炉上烤的是一块肥肉,油脂滴落在下面的一片瓦块上,这是作为晚饭打来的一只野兔,剩下的几块带油的肥肉。李虚白即便饿了,也不至于要吃这个。

更奇怪的是,瓦块上滴下来的油是浅黑色,并非乳黄颜色。青檀越发起了疑心,索性蹲在他身边,道:“我也饿了。”

李虚白放在膝盖上的手,用袖子盖住了手背,手指蜷缩。那种两人相识之初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的防备之感,再次闪现。青檀已经许久不曾感受到。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油脂怎么吃?”

李虚白语气镇定:“油渣很香,你吃过吗?”

显然他在说谎,这两块肥肉又能炼出几口油渣?如果真的饿了,根本填不饱肚子,有这功夫还不如打只兔子回来。

青檀假装去帮他翻动肥肉,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她动作快如闪电,李虚白反应更快,没让她把袖子全都扯起来,可依旧被她惊鸿一瞥,看见了他的手背。

她目力过人,就着炉子微弱的亮光,发现他手背上有许多细密的小血点,像是被针扎过。

青檀心头剧震,瞬间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血,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涌上来,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李虚白道:“我皮肤比较娇气,容易皴裂出血。”

青檀抬头盯着他,声音冷得有点抖:“你为什么要骗我?”

“不是存心要骗你,只是说起来有些尴尬。”李虚白窘然道:“行李被韦无极带走了,我想熬点油脂涂一下手背。”

事发突然,他只顾想着怎么才能不露痕迹地把韦长生和连鹤救走,一时大意完全忘了把膏脂拿出来。

青檀一字一顿道:“我说的骗,不是这个。”

李虚白声音有点弱:“是什么?”

“你到现在还不肯说?”青檀气极,一巴掌挥过去,李虚白可以避开,却没有闪躲。

青檀的巴掌慢慢握成了拳,停在他的脸颊旁,因为他脖子上也依稀可见细小密集的血点。

她凝眸盯着他年轻俊雅,洁净无瑕的面孔,目光恨不得刺进他心底,破开他所有的秘密和伪装。

她猛地吸进一口凉气,差点呛出眼泪:“你书房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医书,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秘方偏方。你去京城的那几日我去了你的书房,找到一本江湖游医写的手札,上面写着服过红伥草的人,先是皮肤开裂出血,最后吐血而亡。”

李虚白脸色倏然一变,紧张到不敢看她的眼睛。她那么聪明,早晚都会发现,所以他一早就在做心理准备,可被她识破的这一刻,他依旧紧张慌乱,不知如何辩解。

青檀咬牙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才是佛狸?”

李虚白低声道:“我怕我说出来,你会恨我。你说过,”

青檀打断他:“我以为韦无极就是佛狸时,曾在密道里告诉过你,我已经不恨他。”

这是最让她生气的地方,她已经对他表明了自己对佛狸的态度,他却依旧瞒着她不说实话。

“你找了我十几年,心里积攒了很多怨气,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改主意追回玉玺,没有玉玺会全盘皆输。”

“我已经说过玉玺送给你们,你认为我是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

青檀感觉心口闷痛到难以呼吸,她倏然站起身,不及走开,李虚白也随着起身,探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从突然被识破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不得不面对她,说出难以启齿的实话:“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活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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