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佛狸(2 / 2)
明知自己短命却还同意亲事未免太过卑鄙,所以他纠结为难,迟迟不能做出决定,能给她的,只有一个半年之约。
青檀心口被刀刺中一般,疼到她鼻腔泛酸。误以为韦无极吃了神力丹的时候,她只是遗憾抱歉,可是当她知道这个活不过三十六岁的人是李虚白,她觉得心口像是破了一个洞。
她看向远处幽暗的松林,哽着嗓子道:“如果知道你是佛狸,我不会告诉你。”
当着他的面残忍地告诉他,他最多还有十几年寿命。她无法想象他当时的心情,亏他还能那么平静镇定,恍若无事人。
李虚白无声苦笑:“没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青檀愕然。
“离开古墓没多久我就觉得身体不对劲,只要我一用内力,皮肤就会皴裂,后来,我内力越强,皮肤越脆,全身都会破口出血。”
“韦长生做过风喉,见多识广,江湖上旁门外道的东西也知道的多,他猜到我服用的神力丹是用红伥做的,便到处寻找段氏后人的下落,最终问到一个人头上。那人并不叫段思南。他说神力丹的确是红伥做的,服用过的人活不过三十六岁。”
“萧荣知晓后,遍寻名医,全都束手无策,无奈之下,他索性送我去灵鹤谷拜师学医,希图我能自救。后来他打听到怀善堂在前朝和苗神谷有过一些瓜葛,白家人有一套归一针法是不传之秘,可以遏制疾病发作,便托人让老堂主收我为徒。”
“我也曾旁敲侧击向老堂主打听过红伥,他说服用红伥功力大增的原理,类似花农在冬日用炭火烘催花蕾,花开得早,自然也就谢得早。若能将身体衰减的速度拖慢减缓,就能避免早亡。恰好枯木逢春就是这样一门功夫。当年韦长生中了毒在体内发作得极其缓慢,他才有机会得以逃生。”
青檀捂住胸口,仿佛在堵上那个破洞。她安慰自己,他已经如此命苦,上天不会让他短命的。归一针法和枯木逢春,一定能给他生机。还有,他做了好几年和尚,佛祖也会保佑他吧。
“你为何会出家?”
李虚白道:“韦长生知道我父亲和萧荣是好友,把我送到朔州想让萧荣庇佑我。萧夫人怕受牵连,不敢收留我,就把我送到鸿业寺。我运气不错,寺里有位法师原本是南越皇子,辟邪珠就是他送给我的。临终前他告诉了我关于南越王墓室和赵犀的事情。我那时并不知道铁匣里有玉玺,只想拿到墨家的机关术和守城术送给萧荣,希望他能让我参军立功,有朝一日替父母报仇。”
青檀道:“难怪你一开始见到我就下意识地对我戒备,你是怕我认出来你。”
李虚白低头看着她:“我一直记着你。你额上有一朵梅花。”
青檀涩声道:“你知道不知道,我以为韦无极是佛狸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恨他,可是,知道你是佛狸,我却恨你。”
李虚白心里又涩又甜,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么。
他握住她的手,慢慢道:“我在没练枯木逢春之前,每次动用内力,皮肤就会开裂成血口,疼到无法忍受。练到第五阶,掌心脚心和脸上不再开口,练到第七阶,血口变成血丝,到第九阶时只有一些细微的血点。等我练到第十阶,皮肤不再出血,红伥就不会对我再有任何影响。”
青檀听到这里,心里生出一抹绝处逢生的庆幸。她想要问他是不是练到第十阶就可以长命百岁,可是话到嘴边不敢问,她怕知道答案。
“每次出血涂上膏脂就能好?”
“必须加上玉龙姜。这是灵鹤谷的一种秘药,可以快速愈合伤口止血止痛。”李虚白举起手腕,露出青檀曾经好奇过的那只木质手串。他把玉龙姜做成手串随身带着,也是为了化解张夼的招蜂引蝶。
青檀指了指瓦块上的油脂:“那些够吗?”难怪他要用黑色的被子,是因为他皮肤出血涂抹膏脂会染上去,黑布不易留痕,也方便洗涤。
“够了。”
“到屋里擦药吧。”
李虚白迟疑道:“我在外面即可。”
青檀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扭扭捏捏的烦不烦?屋里黑灯瞎火的我能看见什么?”
李虚白低着头,欲言又止。
青檀从瓦块上拿起那块儿已经凝结成块的油脂走进木屋,不容置喙道:“把衣服脱了。我先给你擦后背。”
李虚白关上门,磨磨蹭蹭地脱了上衣,坐到床边。
青檀站在他身后,拿着那块玉龙姜油脂,贴着他后背的肌肤,慢慢从上到下一道一道滑过去。手指滑过的地方,肌肉变得很紧,他的呼吸也变重,像是在尽力克制隐忍。
青檀心酸道:“是不是很疼?”
“不怎么疼。”他顿了顿,“以前那些裂开的血口,才疼。”
青檀想到第一次在小香山见到他,他看上去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公子,她甚至腹诽他臭美嫌弃他脂粉气。怎么会想到他吃了这么多的苦。
“你让我等你半年的苦衷就是这个?怕我看见你一身血点嫌弃你?”
李虚白没作声。不全是。他不想骗她,但也不能说出真相。
青檀叹了口气:“你这人真的很爱美。我记得当年在古墓里,你宁愿饿死也不愿意淹死在瀑布里,说尸体泡发了很丑很可怕。我和你不一样。”
她停了一霎,轻声道:“如果半年后你没有练到第十阶也没事。我不在乎。”
李虚白还是没作声,呼吸却快了一些,重了一些,因为她涂到了腰间。手指碰到他腰侧的时候,一种无法形容的冲动,在身体里烧了起来,他急忙抓住她的手,紧张道:“我自己来。”
身后传来一声嗫嚅:“我看你继续当和尚比较好。”
他不知怎么回答,紧张到嗓子发干:“把火折子给我。”
青檀呵呵:“你怕我偷看是不是?你当我是什么女色鬼吗?”
李虚白窘然否认,但摆明了就是担心。
青檀不稀罕地嘁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早晚还不是会见到。”
李虚白哑声道:“那我去外面。”
青檀把火折子扔给他,哼道:“没见过你这么害羞扭捏的男人。”
停了大半晌才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终于是肯脱衣服了。
青檀故意道:“你和我同睡数日,又在我面前脱得精光,和失贞差不多了。”
黑暗中的男人呼吸一窒。
青檀忍笑:“日后再娶别人也不妥,我看你还是从一而终,老老实实跟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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