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番外 身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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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见深虽说看起来冷冷的不近人情,但医术是真的没话说。他调配的药浴比宫中太医的效果好,只不过秦琰底子差,断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有所好转,必得常年累月配合针灸以及药膳治疗。所以们见深便在康王府住了下来。

秦琰就是个闲散王爷,并未在朝中供职,成日里就呆在府中,偶尔会出门拜拜佛,路上看见穷苦之人,会慷慨解囊,施以援手。他自己吃得清淡,却恨不能让全天下百姓都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某次门见深采药回来,就在街上撞见他救助一对孤儿寡母。

女人一身补丁,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耳鬓却有白发,面色憔悴异常,抱着个孩子在医馆门前苦苦哀求。那孩子似乎发热,满面通红,人事不省。再耽搁下去,怕是有性命之忧。

但她没钱。

秦琰当即掏了二十两纹银给她,还额外给了诊金和药费。那妇人跪在地上千恩万谢,双手满是茧子,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手。秦琰扶她起来,问了几句她家中状况。得知她是城外村民,虽不富裕,好歹三餐不愁。可年初,谢府小少爷派人抓了一批农民工为他修建别院,那女子的丈夫就在其中。

别院规模大,工人也多。谢家向来跋扈,对平民自是轻贱非常,请人干活还不给吃饱,连工钱都不给。偏谢家势大,工人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忍了。

谁知又出了意外。

过年那几天都在下雪,地面滑,不好走路。谢家人才不管这些,拿工人当牛马驱使。他们扛着木头担着石头走得慢了还要被鞭打,这女人的丈夫,就是因为抬木头的时候脚滑摔倒,又被横木砸了腰,头磕在地上,当场死亡。

谢家根本不给赔偿。

公公婆婆受不了丧子的打击,先后去了。

她一个女人,拉扯着个四五岁的儿子,能怎么办?报官?谢家权倾朝野,岂是他们小老百姓惹得起的?若是真敢闹,怕是母子俩都得死。

冬天地上也无作物,家里的银钱都用来给公婆和丈夫下葬了,本就拮据,儿子却突发高热。若不是恰好遇见秦琰,怕是母子俩都活不成。

又是谢家。

门见深来京城不过数月,对谢

家却是早有耳闻。

大齐第一世家,权臣之首。

秦琰之所以病体缠身,就是败谢贵妃所赐。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谢家昌盛如此,不懂收敛反而四处作恶,迟早衰败。大齐底子还算厚,一旦拔出谢家这颗毒瘤,发展经济,国力将更胜一筹。若当权者是野心之辈,兴许还会扩充疆域。那么北凉…

那是他的母国,于他而言却犹如人间炼狱。

他停驻得有些久,秦琰已经发现了他,讶异道:“先生回来了?”

门见深嗯了声,两人一道回了王府。

秦琰生于六月,谢贵妃厌恶他比自己的儿子出生早,每回他生辰那日,谢贵妃都得把皇帝截到自己宫中。惠妃和儿子被欺压惯了,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她会亲自给儿子下一碗长寿面,做一桌子他爱吃的素宴。倒是皇后记挂着,让人给送了一份礼。

今年他辟府独居,按理说这日要入宫请安,然后就与惠妃一起吃顿饭,晚上再回来。惠妃却提前向皇后求了旨意,头一晚就出宫住进了康王府,要陪儿子过生。

谢贵妃不待见她,可说到底皇后才是中宫之主,她开了口放惠妃出宫,谢贵妃再不高兴也拦阻不得。

其实惠妃除了陪儿子过寿外,还想见一见门见深。

秦琰虽搬了出来,可偶尔还是要入宫请安的,这两个月来他身体好了些,惠妃这个做母亲的看得最为分明,自是要问。得知有神医为儿子调理身体,她又惊又喜,便想着一定要亲自道谢。

门见深天天倒弄他那些药材,精研医术,孤僻得很。又不喜那些繁文俗礼,见了惠妃也淡淡的,瞧不出多恭敬。惠妃随和,并没计较。

“多亏先生杏林妙手,我儿才日渐好转,先生大恩,本宫不甚感激。”

门见深是个寡言的人,他不擅与人交流。答应入康王府为秦琰看诊,也不过是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年少时的影子,并未想过因此攀权富贵飞黄腾达。可此时惠妃温柔慈和的模样,让他恍惚间想起自己的母亲。

那个在后宫中蹉跎半生,沦为权利的牺牲品,最终香消玉殒的无辜女人。

他成长的这些年里,其实并没见过她,只在旁人的只言片语里勉强勾勒

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直到她死,他都没能见她一面。他时常在想,他的母亲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当初又是怎样被迫生下他这个耻辱的儿子的?她是否怨恨他的存在,所以这些年来才不闻不问?后来才知道,不是不在乎,而是身不由己。

他想,母亲应该也是个温柔慈祥的女人。他若能养在她膝下,至少也能母慈子孝。

就像秦琰和惠妃。

虽然在宫中深受排挤,可至少这世上有一个自己在意的人,而那个人同样在乎这自己。

不像他,错误的存在,耻辱的出生,悲惨的童年,无奈的流落异国他乡。

秦琰比他幸运很多。

惠妃是个好母亲,哪怕自己处境艰难,也没怨天尤人,而是将儿子教得一副慈悲心肠。不争不夺,不嫉不恨,看似胸无大志,却能得平安富贵。

生活在黑暗的人,对阳光既渴望也害怕。

惠妃对他感激非常,邀他同桌而食。不知为何,他没拒绝。只是饭桌上越发沉默。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吃别人的寿宴。

下午惠妃离开的时候,秦琰亲自送她出门,门见深听着惠妃不厌其烦的细心叮嘱,看着手腕上一串檀木佛珠,以及母子俩眉目间如出一辙的温和慈祥。

这两人,真的不适合在皇族里生存。

可谁也没料到,就是这样一对与世无争的母子,在宫廷权利的倾轧中,走到了最后。

……

药浴是在晚膳前泡的,门见深会提前准备好。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给秦琰施针。这一套程序下来,秦琰早就习惯,也没了最初的不自在。门见深加了安神的药,他泡完药浴后很快就会入眠,今日却没急着就寝,而是请了门见深去庭院小坐。

门见深不解其意,本着大夫的职业操守,劝道:“王爷体虚,不可熬夜伤神,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无妨。”

秦琰笑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向先生请教一二。”

门见深刚要推脱明日,秦琰已从袖中掏出一物,正是那日他在门见深医馆里看见的那位罕见药材。门见深一眼看过去,目光便是一凝,但很快恢复平静。

“原来王爷是要询问药理…”

“不。”

秦琰摇头,将那药材放在桌上,

语气仍旧不徐不缓。

“此药形似花,性寒,多生长在悬崖峭壁上。书中记载,大齐境内少有此物,倒是北方与北凉接壤的罗浮山上,时常得见。”

门见深看向他。

“我派人查过先生的来历。”秦琰说到此顿了顿,神色有些许歉然,“先生来自北方,父母都是平民,死于水患。”

门见深仍未说话。

秦琰继续道:“看起来先生的身世并无不妥。可我观先生以表言行,气度斐然,似乎并不像平民所出。且先生非但医术高明,身手也不错,我的贴身侍卫,怕是在先生手里也过不了三十招。”

他笑意浅浅,“我实在好奇,所以便让人查得深了些,竟意外得知先生少年时才去衙门落的户籍。这却又是为何?还望先生为我解惑。”

门见深看了他半天,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都说康王平庸无能,是个胸无城府的草包。如今看来,倒是天下人错了,没能识得金镶玉,让殿下这颗珍珠蒙了尘,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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