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1 / 2）

仙羽醒来时候，已经重新回到道观，她身上有人帮她打理过，换了身新的衣裳，只不过看风格，她猜怕是江鲤的。

江鲤就江鲤吧，总比关山月好。

暂且不谈广成镇的事，仙羽醒来后第一时间打坐调整内息，情况和她猜的差不多，损耗数帝精血，修为直接下跌。另外因为左手感染浊气，加之穴道被封印，出现隐隐坏死症状。

她倒是不担心坏死，这类问题她治不了却是师兄师姐们的拿手好戏，主要是浊气。

尽管这点浊气被封印在左手，但还是遏制了仙羽的能力。无论是医修还是弹琵琶，都需左手相助，太素谷的医修们再好，也比不上原生原长的东西。

可问题是浊气一旦沾染上，便是如附骨髓，难以根治。

仙羽寻了药材给自己包扎好，尝试抓握能力，不出意外的，毫无反应。

她叹了口气，转而又自我安慰，比起丢掉性命，只废了一只手已经很划算了。而且比惨江鲤师姐比她更惨。

回太学总有解决法子，再不济找个炼器的师兄，打造一副铜手，也算有个性？

仙羽胡思乱想着，又想起师长说的话，等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她就能重塑骨肉，不仅可以换脸，左手也能长好。

就是修为大跌，得花不少时间补回来，不过她还算有盼头。

所以也算好事？

想多了仙羽反倒没有先前的郁闷，她收拾好自己，打算出去转转，想问问后来发生的事，只不过刚开门，就遇上了等候已久的关山月。

“师妹总算醒了，大家可担心师妹了。”

仙羽可不是傻的，浊气里头的事历历在目，当时关山月什么姿态仙羽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她挺想和这人划分界限的。架不住别人主动凑上门。

她还没法关门。

年久失修的门框是禁不住折腾的，仙羽还要脸关门睡觉，最终松开手，放任关山月进来。自己重新坐回原位。

关山月进来后好似第一次，在仙羽房间里转来转去，她翻着仙羽的记录，上头尽是些病患记录，还有药材增减，一看就无趣。

“师妹倒是喜医。”

关山月随意放下，又站在药桌敲击着器具，叮叮当当的，叫仙羽莫名火大，“关师姐，它们是用来制药的，不是玩具。”

关山月微微后仰，举起手里的铜勺，“我何时说它们是玩具了。就是觉得师妹是个人才，偏生被钱财困住了。”

仙羽没懂关山月来这一出干嘛，关山月却放下铜勺，一件一件清点着屋里的物件，“药具是最便宜的，女儿家的东西也没几件。给自己包扎还用着扎手的布料，师妹，你真可怜。”

要是前几日，仙羽还会随关山月说，现在却是不怕了，因为她知道颜之卿不是个能忍的，何况还有江鲤一事，一旦师长他们到来，关山月肯定没好果子吃。

关山月却在仙羽身边坐了下来，拉着仙羽的手笑道，“让我帮帮师妹好吗？”

被抓的是左手，关山月又捏着她的指骨，只要稍稍往下，就是受伤的掌心。

仙羽抽不回来，倒也不慌张，横竖颜之卿他们都在，真有危险她可以喊。

“你到底想怎样？”

关山月还是第一次时的笑容，阳光向上，“我说了啊，我是来帮师妹的。只要师妹愿意，最好的药具，数不清的上等药材，珍本医书，乃至洞天福地。师妹想什么，我就给师妹什么。”

仙羽不喜欢和关山月这般亲密，她试图分开一些距离，对关山月的话不怎么上心。“谢谢，这些太学都有，用不着师姐破费。”

关山月笑容不减，手上用了力，“师妹倒是调皮，胃口还不小。”

仙羽一时没有痛感，只是嗅出关山月话里的威胁，经历浊气一事，她胆子大了不少。况且关山月和她一直打哑谜，仙羽早就没了耐心。

“我的话很清楚，用不着你关心，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回头等师长来了，你想想该怎么解释。”

关山月终于变了脸色，一把抓住仙羽头发，“别不识抬举，我好声好气和你谈条件，非要和我翻脸，要翻脸，我不怕告诉你，就算你被踢出了太学，我照样是太学生，甚至是上舍学生。”

仙羽吃力想叫关山月松手，奈何她右手被关山月按住，那只废了左手，怎么拼命都使不出力。

“颜师哥还在外头，你不怕我喊。”

关山月笑起来，像过去一样亲昵掐了掐仙羽的脸蛋，留下一道暂时抹不去的红印，“我给师妹上个课吧。”

“像颜家这类世家呢，外头虽然威风，实际上早就不行了。都说太学起初是颜家的私学。可你看看，他颜家还有什么能力在太学搅弄风云。颜家尚且如此，江家更是不中用。凡人都说高嫁低娶，那你看看，是江家高，还是颜家高。再说了，是我亲手把江鲤推进源头的吗？”

关山月眼里满是得意，“江鲤她清楚，我顶多算见死不救，哦，江鲤还没死，所以她拿我没办法，她还巴望着能多从我手里讨点好处。所以你看，人家江师姐都比你懂事，仙羽师妹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仙羽都快急哭了，“等师长来了，师长会查明公道的。”

关山月说，“我教师妹一句话，三人成虎。还有一句，仗势欺人。浊气里头顶多就你们三人，颜家不敢和无华宗撕破脸，颜之卿再闹也没用。至于你们两个外舍生，辞退你们的法子多的是。”

“我听说那些太学生说，赋清剑术不错，本来还想拉拢他，助其成材。没想到如今要落得被太学辞退的下场，哎，像他这种无名无辈的人，离了太学又能好到哪里。”

她再不服，自己吃尽苦头也不会多说一句累，可要是因此连累了别人，还是个好人，仙羽心中难安。

见仙羽不再挣扎，关山月满意松开手，帮仙羽理好衣衫，“这衣服是江师妹的吧，比师妹平日穿的好了不知百倍，师妹年纪轻轻的，何必吃那些苦头。答应下来，你也能想江师妹那样，锦衣玉食，过得无忧无虑。”

仙羽红了眼圈，“我答应你什么？”

这才是关山月爱听的话，“也不难，你什么都不用说便是。功劳还是大家的，你也有份。还能得一笔意外之财，多好。”她说完笑道。

“咱们回头还是师姐妹。”

仙羽垂下脑袋，拨着群面的云纹，好似在思考，“你让我想想。”

关山月满意点头，临走前贴心帮仙羽关上门，好似两人感情深厚。

等关山月一走，仙羽就气的哭出眼泪来，她翻出乾坤袋里的水镜，想找长老诉苦。只是镜面的灵石还未盈满，意味着一月一次的通讯时间还未到来。

她摸了好久的灵石，里头的液体就只到了一半。仙羽不得不将它放回，在屋里静坐半天。

既然长老不在，她又该找谁。

裙角在仙羽脚边轻轻滑动，仙羽不太习惯穿这些层层叠叠的宫装，行动不便不说，还不方便打理药材。

只不过江师姐向来喜欢。

仙羽一下子从屋里站起，转了几圈想迫不及待去找江鲤，又怕关山月还在外头，只得强忍下来。时间难以打发，她便强迫自己打坐调息，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仙羽往颜之卿住处去，半路却遇上方子野。

即便仙羽受伤归来，他也没去探望仙羽，两人见了面多少有些尴尬，方子野主动道，“祖母今日刚过世。”

仙羽抿嘴，“抱歉。”

可能是亲人过世，方子野没什么心思和仙羽针锋相对，他只是看仙羽往颜之卿住处去，告知仙羽一件事，“江师姐会帮我送进太学。”

仙羽停下来回望方子野，少年个子还没窜起，事情比谁都清楚，“我打听过了，江师姐是江家嫡女，家境很好。我可以不用考试就进去。”

仙羽真不知道说什么，太学就是有这样一部分特权的人，师兄师姐说不用管他们，可真遇上了，仙羽又觉得古怪。

明明，方子野和自己一样啊。他又不是颜师兄。

“仙羽师姐，不，道友。”方子野笑着露出两颗虎牙，“道友知道吗？你什么都好，就是家境不好。”

仙羽一肚子火气，她冷下脸对方子野说，“谢谢，我觉得我哪里都好，亲人待我也很好。”

“可你在太学，他们一点都帮不到你。”

“不用你管。”

她说完不再管方子野，提着不合身的裙子去找江鲤，江鲤自从卧床后，就喜欢开着窗睡觉，仙羽从外头能瞧见屋里的情况，颜之卿就坐在床边，捧着书给江鲤念故事。兴许是察觉到外人气息，颜之卿抬头往外看了一眼，仙羽一路小跑过来，眼里全是光。

“我来找江师姐。”

她一定能帮自己。

颜之卿看出仙羽眼里未尽的话，好笑道，“该不会又是什么女儿家的秘密？”

这个说法是关山月爱提的，颜之卿听惯了，这会顺嘴念起，倒把自己恶心了。他合了书起身到，“我去找赋清，他是个剑痴，兴许还能练上一场。”

颜之卿走后换成仙羽站在屋里，江鲤靠在靠枕上，望着一身粉装的仙羽，视线落到仙羽的裙角上，“衣服不合身？”

仙羽这个师妹年纪小，个子也是最小的，被江鲤指出个子不够，仙羽有几分窘迫，“我还能再长的。”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到了他们这个修为的，别说个子，头发都不怎么长了。

笨拙抛开这个话题，仙羽拉着凳子坐在江鲤身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问，“颜师兄和你讲了浊气里头的事吗？”

江鲤点头，又道，“你的手给我看看。”

仙羽下意识想抬起右手，江鲤清脆的声音指挥仙羽老实些，“不许在我跟前装没事。”

仙羽只得解了药布让江鲤察看，她是医者，更加了解自身情况，说着什么换个铜手，等修为再上去。

江鲤却说，“你和我回江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