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李氏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她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将来背个爹娘克扣姐姐的名头。于是她眼一瞪，看向沈老爷：“银珠的东西你给金珠干什么？金珠自己又不是没有，让明家知道了怎么看咱们家。”

沈老爷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当时金珠要东西，自己这浑家又不是不知道，当时拦也没拦一下，现在倒成了他一个人的不是了。他咳嗽一声，对着银珠说道：“说你两句，你就急了，不就是点首饰吗，明天给你要回来就是了，这大晚上不去睡觉，在这里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银珠一见这样，也不再多说，只抿着嘴笑道：“我想着去了明家不知道怎么说呢，可不要急，爹娘还是疼我，不叫我寒酸，我要是在明家讨个没脸，以后姐妹之间也不好联系。”

李氏一听这个，心里更加警觉，只是面上不露，打发银珠说道：“你回去吧，别有点事就慌慌张张的，明天我替你把东西拿回来，多大点事，还能叫你去婆家被人说嘴不成？”

她看着银珠走出门，回头就给了沈老爷一下：“你看看你把金珠惯得不成样子，什么东西都敢要，银珠光秃秃的去了明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卖女儿去了呢。”

沈老爷觉得自己胳膊生疼，他没好气地埋怨道：“你还好意思说我，金珠的衣裳丫鬟不是你拿银珠的聘银买的？玉珠身上的袄裙子不都是明家的布料做的？现在倒是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了？”

“我那还不是听了你的话？你说拿一半给金珠我就拿了，可不是要怪你？”李氏竖着眉毛怒道，“再说玉珠才用了多少，总共也就两匹布，金珠用了多少？现在这样，可怎么给银珠添才好。”

沈老爷气哼哼地板着个脸往床上一躺：“明家给的东西咱们家哪添的起，你自己一文钱不想出，非要用银珠的，现在好了，又得往回添回去。”

李氏急了，明明是两个人的主意，这死老头却话里话外都在怪自己。她上前揪住沈老爷就骂道：“什么叫我一文钱都不出，你要给闺女添妆难道我会拦着？还不是你也想省了这个事！我不管，你给我想出个主意来，不然以后影响了咱们玉珠的名声，我跟你没完。”

沈老爷嘴上虽然强硬，心里却也怕将来被外面的人说了闲话，他想了半日，与李氏商量了起来：“明家要还有料子没用完，都给银珠做了衣裳，再买点细棉布，你给她多多做两床被褥，大大装上两箱子，她那些首饰都给她装到匣子里，你再找银匠给她打两对银耳坠，给金珠打个银项圈。还有聘钱，我知道还剩下些，都拿出来给她，我这再拿些，给她凑三十两压箱钱，连着咱们原来就准备好的那些，怎么也不算很失礼了。”

李氏心疼地捂住胸口：“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嫁了两个女儿，还想一分钱都不花。”沈老爷瞥了她一眼，“至多不超过二十两，你看怎么样？”

李氏不情不愿地点了头，一晚上都为损失了二十两银子而辗转反侧，第二天神情恹恹，顶了两个黑眼圈半天才起了床。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揪着金珠让她把金簪还回来。

金珠一听要她归还首饰，立刻大哭大闹个不停，李氏正为要多花二十多两银子心烦，听到金珠哭闹，伸手就打了她一巴掌：“你嚷什么？你妹妹婆家拿来的东西你也要用，叫你婆家给你买！”

金珠见李氏色厉，沈老爷又不出来给她撑腰，不敢再犟嘴，哭哭啼啼地把金钗金镯拿出来一摔，跑回屋子把自己锁了起来，连饭都不吃了。等晚上的时候饿的不行肯出来了，却不再搭理银珠，只变着法地使唤丫头，把秀芝用的是团团转。

银珠也不理他，她和秀荷一起，把该做的衣服做了七七八八。等金珠年前嫁了人，再过俩三个月，便到了银珠该出嫁的日子。

定亲小半年，她连一个正经明家人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未来夫君长得什么样，等赶了半日车，盖着盖头坐进新房，她一点喜气没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要僵了。

屋外静悄悄的，丝毫不像是办喜事，银珠偷偷掀开盖头的一个角，低声对秀荷说道：“秀荷，给我倒杯水，我都快渴死了。”

秀荷赶紧倒了一杯水来，银珠一口气喝了，瞧瞧左右没人，继续悄声问道：“咱们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秀荷也暗自纳闷，她跟着自家姑娘一路进来，看着前院还热热闹闹的，可等一进了小院，人就都不见了，就剩下几个没留头的小丫鬟，还都没跟进房来，只顾着在外面洒水扫地而已。

她心里纳闷，嘴上却安慰银珠：“有几个人，但是没进屋子，怕是姑爷管得严，不许他们进来。”

银珠听了这话想了想，有点好奇地问秀荷：“那姑爷长什么样？还是全乎的活人罢。”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秀荷急的想捂她的嘴，“我没看见姑爷的脸，不过姑爷挺高，看上去也没有哪里有毛病。姑娘放心就是。”

那肯定就是丑的很，银珠心里想，他要是个正常人，新婚屋子里能这么冷清。姐妹亲戚居然都不来闹喜房。

等到月上中天，银珠已经靠着秀荷睡着的时候，屋里终于进来一个人。

她还没完全清醒，就听见一个女声粗声粗气地说道：“大奶奶安，大爷喝多了在别处歇下了，您老也安歇吧。”

银珠掀起盖头，看到一个精瘦精瘦的老婆子站在门口，瘪着一张嘴看她，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开口问道：“别处是哪里？”

那老婆子撇撇嘴，翻了一个白眼：“大爷在隔壁的书房，喝的实在是多了，还请大奶奶见谅。”

银珠笑了一下，来都不来，不见谅又能怎么样：“既然如此，那我也歇下好了，只是这一天都没吃什么饭食，妈妈能不能拿些点心热茶来吃。”

那婆子听见，也不答话，行了一礼就退出去了。银珠见她走了，一把扯掉了盖头，这时她才看清屋里是个什么样子，小小一件屋子，自己坐在张架子床上，对面一张榻对着窗。靠墙是一个木头衣柜，打开看看都是男子的衣裳。她走到门边，掀开帘子一瞧，外面是个隔间，狭小细长，只放了一张榻在那里。屋子里既没有摆件也没花草，比自家屋子还空些。

银珠转了转，便坐了回来，对着秀荷说道：“你看这可是个什么好地方，家里还哄我。帮我把头发放下来吧，既然不来，还平白让我等这么久。”

秀荷替银珠生气，脸上也没了笑模样，她一边帮银珠拆头发一边说道：“今天成亲的日子，姑爷都不露面，这也太欺负人了。那婆子还恶声恶气的，好像姑娘欠她钱一样。”

银珠笑了一笑：“来之前我就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你也看见我爹娘是什么样子，真是好地方轮不到我，罢了，他不来才合了我得意，你收拾收拾今晚跟我睡吧。”

秀荷看了看银珠，踟蹰道：“哪能和姑娘一起睡，我去外面睡就行。”

“这会子被褥铺盖都没拆，你去外面可盖什么？”银珠笑了起来，“行了，人家都不管我们，还讲究这些做什么。”

正说着，一个小丫头拎着一个食盒子，另一个小丫头拎着一壶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看了一眼银珠，怯生生地说道：“这是张妈妈叫给奶奶送的点心和热水，奶奶用罢。”

秀荷连忙接了过来，从荷包里抓了十几个钱给他们。两个小孩欢天喜地谢了，低着头退了出去。银珠从床上下来打开盖子一看，都是些普通的干皮点心，她尝了一块，觉得还算勉强能吃，坐下拿帕子托着，对秀荷指一指说道：“没想到这富贵人家也吃这些，不如村里五文钱的炸糕好吃。”

秀荷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口中带上了些埋怨：“这明家也太不会做事，也不给点热乎的东西吃。”

银珠却心平气和地喝了，她伸了个懒腰，点了点秀荷的鼻子：“所以以后你可得细心了，明天找个机会把咱们家来的东西数一数，银子和贵重物件收好了，我怕咱们以后就得靠着那些过活了。”

她口中说着，心里盘算了起来，虽然万事都不怎么样，可是明家郎不来找她，也算是好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