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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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细说明棠这位先生家宅的情况,张婆子也并不是十分了解,只是跟着尉氏的时候知道这位举人老爷姓李,家境不算好,但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只是后来没能再中进士,也便懒得谋官。

虽然仕途上未能有什么建树,但这位李先生既是举人,这辈子便算得上生活无忧,县太爷也得给他三分薄面,在城里开一私塾,收上七八个资质尚可的学生,每天读书教学,日子过得倒是比城里一大半人都舒坦。

张婆子跟这位李先生从没打过照面,但却跟着尉氏见过两面李夫人,李夫人的娘家父亲是个姓程的老秀才,最注重女儿的德行,把李夫人教的温柔贤淑,虽然学问上平平,但却是个最贤良不过的人。

“那位先生的娘子真真是个和善人,心软面慈,待人接物更是挑不出一点毛病,”张婆子回忆起这位李夫人,口中还是不停地夸奖,“长得也柔顺,为李家生了一儿一女,我和太太拜访她的时候,那小囡囡才一点点大,话还不会说呢。”

银珠自然不能只知道这一点消息:“妈妈这些还是不够,若是真想我去求得结果,这位娘子怕是关键,妈妈这两天偷偷去派人打听打听,李先生家里人都什么脾性,喜好些什么,到时候咱们上门送东西,也好摸的准脉搏。”

张婆子这有什么不答应的,她娘家婆家具是这周边的人,儿子女儿也在城里做活,打听这些事再没有什么难的。银珠看她急急就要去办,又叫住她嘱托道:“这事先别叫大爷知道,妈妈也晓得大爷的脾气,再不许咱们多事,万一他再生了气,这可就不好了。”

张婆子连连应着走了,秀荷见银珠靠在大垫子上皱着眉头拨弄那几块点心,连忙给她重新沏了一碗茶来:“奶奶可是觉得为难?”

银珠倒是不觉得为难,不管什么样的事,左右都逃不过一个磨字:“我只是想再不能白吃大爷的点心了,不然下次再有什么事,我都不好意思开口拒了。”

果然过了四五天,张婆子便打听到了不少事,回来详详细细地说给银珠听:“李先生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就是贪嘴好吃,喜欢吃些猪蹄鸡脚耳朵下水之类的,甜的香的也是常买。李夫人平日里除了操持家务教导女儿,自己朴素的很,金银绸缎都是不爱的,李郎君出门求学,现在并不在家中,只剩一个小娘子,跟咱们二姑娘差不多的年纪,不曾外出上学,也打听不出什么。”

银珠靠在椅子上认认真真听了,这李家普普通通,再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看来想要投人所好,光靠打听是不行了。她想了一回,吩咐了下去:“过上几天,妈妈跟着我去李家拜访拜访,衣服穿的不必好,干净整洁就是了,头上插戴也简单些,清清爽爽就可以了。”

又派人把青杏叫了来:“你把我那些素色的衣服理一理,要那种身上没有花纹图样的,就是样式旧些也没什么,再绣两条发带来,要小姑娘喜欢的颜色花样,这两天我可就要用的。”

青杏赶紧点头应了下来,上次厨房的事情了了,石婆子还悄悄把她叫出去一趟,让她多在大爷身上费心,最好哄的大奶奶别在有闲工夫到处找事。可青杏哪有胆子做这些,可她也没胆子不听石婆子的,想来想去,回去后一夜不盖被子,没两天就“病倒了”。银珠见她这样,便免了她的差事,叫她自去调理,等她好了以后,也少用她干活。

青杏急得火烧眉毛,她都已经是这院里的了,大奶奶若不当她自己人,以后可是两头捞不到好,等岁数再大些,要是主子们都不上心,随便把她配个泼皮无赖都没地去哭。青杏愁的好几天都睡不好觉,今天一见银珠吩咐她,恨不得拿出十二分精力给她办妥。

不过两天就把东西理好送给银珠瞧,上面一件湘红色素缎做的袄,上面一点花纹都无,只扣子做的是个盘花形状,下面却是一条青纱做的裙子,青杏连夜绣了点花鸟上去,她看银珠略略皱了眉头,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奶奶新婚,怎么也不能穿的太简了,让人看了也不像,这花样是奴婢现赶的,做的粗糙,跟外头绣的精致大样的再不能比。”

银珠拿过来一看,果然绣的都是些小花样,针脚也不密,脸上露出个笑来,青杏见她满意,又把两条发带递了上去,浅粉色不过半指宽的细绢条,绣了满满的紫藤花,四周还拿紫线锁了边,末端还钉了两个银做的小铃铛,不过珠子大小,一晃却清脆有声。

“这铃铛是哪来的?倒是和这绣活配的好。”

青杏见银珠满意,脸上笑也实了些:“奴婢惯做这些活计,这些搭的小物件有一匣子呢。”

银珠听了点点头,吩咐秀荷去拿几百钱赏她:“哪有白饶你东西的道理。”青杏见了,却连忙推辞起来:“给奶奶做东西是奴婢分内的事,哪用奶奶再给银子的道理。”

“你别不要,以后我用你多了,做的好还要赏你呢。”青杏听得银珠这一句,知道自家这回是真被认下了,喜得磕了个头,站在一旁笑的脸儿都红了起来。

银珠色色都整治好,让秀荷准备上几两银子,等哪天一出门,就去外面买上几盒子荤素点心做礼。

又派小丫鬟要了一道鱼圆送去明琼院里,跟周姨娘要了两罐腌的小虾,恰巧虾吃完了,周姨娘给了一瓶腌小鱼又给了一瓶腌萝卜,俱都准备妥当,银珠先往金氏院里走了一趟。

金氏再不耐烦见银珠,上次厨房的事她心里不痛快好多天,这样没见识的乡下丫头,却一肚子坏心眼,逼的自己罚了王婆子。

想到这里,再看地下坐着的银珠,真是怎么看怎么厌烦,她嘴角虽然翘着,可眼里连一丝笑意也无:“好好的怎么又要出去逛?缺什么叫下人买了就是。若出去有个闪失,怎么和大郎交代。”

“媳妇听城外菩萨庙求子最是灵验,想去求求呢,”银珠脸儿都不红一个,说的颇为理直气壮,“也好早日给咱们家开枝散叶。”

金氏心里啐了一口,果然是不知礼数的粗人,满嘴说的是什么话,就明棠那样的性子,他要是能乐意和这样的女人有孩子那才是天大的笑话。而且明家有了明梁,哪还用他们这房添什么香火。

可她心里腹诽了半天,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看见明梁揪着银珠袖子央求:“菩萨庙门前的糖烧饼最好吃,嫂子能不能给我带回几个。”

金氏过去也带着儿子去过菩萨庙,想着给他得个同胞兄弟,后来始终没有音信,也就懒得再去。明梁去了三四回,只记得庙门口各色零嘴,今天一听银珠要去,怎么也坐不稳当,盼着这个嫂子能带回东西来吃。

银珠笑着摸一摸明梁的头发:“带,二弟都这样说了,这有什么难的。”小孩儿立刻眉开眼笑,喜滋滋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娘亲,金氏暗暗一咬牙,儿子这样了还能说些什么,只得勉强维持个笑脸,捏了鼻子应了下来:“既然如此去便去吧,以后这种事也不用和我来说,只告诉大郎就行了。”

银珠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笑眯眯地点了头,第二天就收拾好坐上车,路过点心铺子,要了两荤两素四盒点心,秀荷理好放在车上,还有的担心:“就几盒点心,还有两瓶腌菜,这礼可是减薄了?”

银珠头上只带着一支金钗,上面花纹一应全无,样式也老气,她今天出来妆画的好,衬的她越发显小,脸上的胭脂擦的少,素白的一张笑脸,看着就让人怜惜:“咱们可不就要减薄着去?最好让人可怜我们才好呢!”

秀荷听的懵懵懂懂,等到了李家,她跳下车去敲门,一个小童开了门缝扫了她一眼,问明白姓名,回去报了半天,才把他们迎了进去。

李先生的私馆和房子倒不是一个地方,李家不过一个二进的小院,外面一溜房子做了李先生的书房和下人们的住所,里头住着家里的几个人,院子里种了一颗大桂花树,下面搭着石头桌椅,门前种着些新鲜瓜菜,这么一看,平平淡淡,倒显不出住着位举人老爷。

银珠扫了一眼这家的院子,心里觉得和明府比起来,和自己娘家院子倒是有点像。她带着秀荷和张婆子,拎着点心盒子,跟着小童进了堂屋。微微抬眼一看,一个三十来岁穿着布衣裙的女子立在桌前,她生的不算特别貌美,可神色却让人觉得可亲,头上带着一支银钗,上面打着几朵银桂花。虽然看着素净,但却别有一番韵味。

她脸上带笑,声音也温柔和缓:“这位是明家郎君的娘子吧,快请坐。玄香,来给客人倒茶捧果。”

银珠看着她微微一顿,这趟的打扮,说不准还真对了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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