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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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心一句话不答,都是冯霁雯在说话,分明就是为她开脱。长氏越发觉得不对劲儿,目光移向芸心,眯眼质问,

“既是为这个,方才我问你时,你为何不肯答话?”

这……芸心尚未想出应对之策,但听大夫人接口道:

“此乃私事,姑娘家羞于开口,也算人之常情。”心知这借口有些牵强,冯霁雯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头,

“芸儿已然与我提过,我已应允,难不成,这家中事务我管不得,非得妹妹点头才算作数?”

她的面上虽有笑意,但目光已陡然肃凉,轻易就把矛盾转移到长氏身上。

长氏虽然打理家务,却终究不是正室,在冯霁雯面前,她还是得表现出温婉会事的模样,以免冯霁雯到老爷面前告她的状。心思百转间,长氏掩帕笑道:

“姐姐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芸儿她不愿配合,不肯说实话,才闹出这场误会,现下已解开,那自然是不必罚的。”

有冯霁雯出面,芸心总算是逃过一劫,不必再跪着。

梁颂赶忙上前去扶,却被长氏喝止,提醒他男女有别,“你是芸儿的表哥,实该保持距离,有丫鬟们照顾她,不必劳烦于你。”

这个笑面虎管得可真宽!梁颂心下不悦,却也得顾忌芸心的名声,讪讪收回手,眼睁睁的看着两名丫鬟扶她离开。

此事已解决,誉临松了口气,就此告辞,冯霁雯亦借口身子不适,回往锡晋斋中。

人走后,屋内骤静,怒火悄然滋生,随着香炉内的青烟袅袅上浮,弥漫于整个屋子。

长氏身边的大丫鬟紫梅撇嘴嗤道:“大少爷还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夫人您对他那么好,他竟然联合大夫人一起对抗您!”

“毕竟他是寄养在冯氏名下,冯氏是他的嫡母,我只是他的庶母,他自然与冯氏更亲近。”

这些长氏早就知道,并不当回事,唯一令她惊诧的是,誉临对芸心的态度,“这个芸心还真是有手段,才到家中一个多月,居然能勾了誉临的魂儿,教唆誉临处处维护她,看似柔弱,实则不简单呐!”

紫梅愤愤不平地抱怨道:“耐不住老爷宠她啊!连大夫人也为她说话,还亲自过来帮她找借口,不就是让她跪了一会儿嘛!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真的是为芸心吗?她又不是冯氏的亲女儿,来家中的时日尚短,长氏难以想象,冯氏会对芸心有多深的感情,八成是别有目的吧?

“我看冯氏是对我有意见,却又不便明言,才借着芸心来与我对抗,意在告诉众人,她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女主人!”

“她那身子骨儿,三天两头的患病,有心无力啊!这个家还是得由您来打点才是。”

紫梅这话中听,一想到冯氏那不争气的身子,长氏心下宽慰,唇角微扬,端起茶盏饮下一口,只觉今日这碧螺春格外甘香。

接下来的日子里,芸心也不哭闹,只是无精打采,没什么胃口,再美味的佳肴她都无甚兴致,耐不住丫鬟们一直劝,她便少用几口,大多时候都躺在帐中或是榻上,即便坐着,也是扶着腕间的玉镯,望着窗外发呆。

回忆着她和李彦成的那些甜蜜过往,她会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便哭了。

那是属于她的,最美好的记忆,她不想忘记,时不时的去回想,因为她深知,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很怕自己终有一日会忘记他的模样,便拿起画笔,不断的描摹。

梁颂劝她不要折磨自己,她却觉得念着一个人,心里有个着落,才有活下去的意义,于她而言,这不是折磨,而是最珍贵的想念。

尽管梁颂很关心她的状况,但他终究是男子,不便去闺房找她,魏氏也时常劝她,奈何这丫头一心念着李彦成,根本听不进劝,愁煞人也!

说了几回皆无用,魏氏也就不再啰嗦。算来这段时日,陪芸心最多的便是宝言。

听闻芸心被罚跪,宝言放心不下,带着药膏来看望她,看她神情淡淡,宝言心下不安,怯怯猜测着,

“姐姐,可是因为我母亲罚你,你便连我也不喜欢了?”

惊了一诧,芸心才想起自个儿只顾沉浸在悲痛中,竟忘了顾忌小姑娘的感受,当下摸了摸她的发髻,勉力笑道:

“怎么会呢?错在我,二娘罚我也是应该的,我不怪她,更加不会迁怒于你。”

一听这话,宝言转忧为喜,嘻嘻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那就好,我还怕姐姐不跟我玩儿了呢!膝盖痛的话就擦这瓶药膏,很管用的。”

说着宝言将药膏递给她。

接过药膏的同时,芸心抬眸迎见的是宝言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小姑娘尚且不懂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在宝言看来,只要有玩伴,便是最开心之事。

两人虽不是亲姐妹,宝言却待她十分真诚,旁人奉之以真心,她实不忍辜负。

那一刻,芸心突然觉得,尘世间处处都有美好,即便日子再不顺畅,再怎么阴郁,某个角落里也会有暖光流泻而下,熨帖着她冰冷无助的心。

彦成对她很重要,姨母和表哥对她同样重要,她不能因为彦成的离开而郁郁寡欢,忽视身边的人,实该以此为戒,更加珍惜亲人们才对。

想通之后,芸心不再自苦,次日便去向她父亲请求,说是想去祭拜李彦成。

上回来去匆匆,她甚至没来得及给他烧纸钱,心下过意不去,是以才想去看看他。

和珅倒没拒绝,但他有一个条件,“为父晓得你重情,奈何你们情深缘浅,逝者已矣,生者当需好好活下去,祭拜过后,希望你能放下前尘,莫要再惦念着他。”

这段时日,她一直浑浑噩噩,甚至不能接受他已不在人世的事实,今日之所以提出要祭拜,正是因为她已转变观念,决定与过去告别,不再折磨自己,也不让姨母她们担忧。

魏氏生怕她一蹶不振,走不出死胡同,而今她能正视李彦成的死,能放下心石再好不过,与儿子商议过后,母子二人陪着芸心一道,前去祭拜。

李彦成也是魏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已将其当成自家女婿,怎料变故突生,他与芸心终是有缘无分呐!

心下遗憾的魏氏折了很多纸钱,带到坟前准备烧给李彦成。

到地儿后一看,她愣怔当场,彦成不是两年前去世的吗?那时候的他还不到十八岁啊!怎的有人给他立了木碑呢?他尚未成亲,没有子嗣,年纪又小,这不合规矩啊!

难不成,这孩子的年龄也是假的?又或者说,这坟地有诡?

魏氏心中疑惑,却又不便明言,毕竟芸心才放下,如若她再提出疑点,指不定芸心又会胡思乱想,难以安心。

权衡利弊后,魏氏终是没多言,默默烧着纸钱,兀自念叨着,希望李彦成能尽快投胎转世,来生长命百岁,投个好人家享荣华。

芸心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怎么善于表达,心思都藏掖着,她相信,彦成会懂她的,遂和梁颂一道,在坟地旁边种下两棵翠绿的塔松,以示纪念。

回去的路上,芸心掀开车帘,回望那坟地一眼,那些美好不会消逝,只会被她珍藏,安放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她的人生路还很长,不能自怨自艾,实该与过往告别,开始新的日子。

这桩纠葛就此了结,最为开心的当属和珅,李彦成已不在人世,那旧婚约便算是废除了,女儿终于可以另行定亲。

这一日下朝后,和珅被乾隆留下商议政事,商讨过罢,乾隆随口问他带回来的那位闺女年方几何。

和珅一听这话,心下暗喜,如实回道:“回皇上的话,小女年方十五。”

乾隆对这姑娘有所耳闻,听闻她自小长在镇上,先前她只当自己是汉人,汉人无需选秀,却不知她是否在老家订过亲。

当乾隆问起时,和珅否认得干脆,“小女尚不曾定亲,如今她已认祖归宗,便是满洲女子,她的婚事,理当由皇上您来定夺。”

如此甚好,乾隆点了点头,沉吟道:“后日是颖妃的五十大寿,朕会在圆明园中为其举办寿宴,宗室女皆会来参宴,你家闺女算是容悦的大姑子,也可过来给颖妃贺寿,让颖妃见见她。”

和珅闻言,暗自琢磨着,去贺寿的大都是王室宗亲,按理说,他的闺女没资格参加,皇上拿十公主做借口,让芸心面见颖妃,应是另有深意吧?

心思百转间,和珅猛然想起,永璘的生母虽是令皇贵妃,但他儿时曾被颖妃抚养过,颖妃相当于永璘的养母,如今令皇贵妃已然薨逝,永璘的婚事自当由颖妃来参谋,皇上让颖妃见芸心,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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