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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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朝夕把江离带回所住院落时,江离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但还是被不由分说地揽住腰半扶半抱着跨进房门,按在了圈椅上。

江离环顾四周,才发觉这不是自己的房间,戚朝夕便从行囊里摸出了只长颈瓷瓶,倒在掌心里一粒乌黑药丸,回转身对他道“先把这个吞下去,护住心脉。”

江离摇了摇头“不用,我歇一下就好。”

“又要逞强,你以为是内伤我就没法对付你了”戚朝夕挑了眉梢。

江离想起上次掌心淤血时被他掐的那一把,迟疑了一下,默默地接过药丸咽下了。

戚朝夕这才满意,拉过另一只凳子挨着他坐下,又伸出了手。

江离顺从地递过手腕任由他把脉,见他迟迟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想了想,决定主动坦诚“那晚我回房后就见到青霜剑摆在桌上,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来得及告诉你,不是故意隐瞒。”

戚朝夕瞧着他笑了“嗯,知道了。青霜是把名剑,虽然不知送与你的是谁又是何居心,但你既然用着顺手,不妨就留着。”

他又仔细端详起江离虚弱的脸色,不禁纳闷“你这分明是一副内伤深重的样子,怎么会脉象平稳”

戚朝夕说这话时在偏头打量,黑发从肩头滑落,露出了侧颈上的那道剑伤,鲜红血色猛地撞进眼里,江离喉头不由得微微一动,隐约嗅见了腥甜的味道,心脏里残存的、将熄未熄的火焰骤然腾起,烧灼着,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浑身发冷。

“江离,你感觉怎么样”戚朝夕问。

江离怔怔地盯着戚朝夕侧颈上的血痕,无法将目光移开,腥甜味道越来越浓郁,几乎将他包裹,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在听到问话后,也只是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呢喃似的声音“冷”

岂止是冷,虚弱无力的躯体深处涌上了鲜明的饥饿感,仿佛他方才耗空了内里,此刻只剩下个空壳子,迫切需要吞吃什么来填充,否则就会枯竭至死,血液的味道激发了他从未有过的渴求。

戚朝夕摸到江离的脉象突然变了,正要再问,却见江离伸出了手,在他脖颈还没

愈合的伤疤处缓缓摩挲,于是笑道“没事儿,这伤不重。”

江离听到了戚朝夕的声音从遥远地方传来,莫名地无法理解含义,他分明睁开了双眼,却像是沉沦向了无边黑暗,只有指尖触摸到的温暖血肉是真实的,空虚中的饥饿是真实的,只有通过撕咬入腹才能让他得以解脱存活。

江离倾身靠进了他的怀里,戚朝夕呼吸一滞,感觉到了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了侧颈,舌尖的舔舐引起了一连串酥麻,心跳也跟着大乱,鼓噪起了身上热度。戚朝夕感受着磨蹭在自己颈窝的温热吐息,抬起手抱住江离,情不自禁地轻轻笑了,低头在他耳尖亲了一下。

不料怀中人因此一个激灵,江离挣开了些距离看向他,唇边沾染了点血迹,像是被惊醒了,眼中竟满是不知所措。

戚朝夕伸出拇指替他将血迹擦去了,低声问“总算知道心疼我了”

江离咬紧牙关,用力闭了闭眼,就在戚朝夕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江离猛地推开了椅子,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房间。戚朝夕跟了出去,只看到江离匆忙关上了房门,抵在门上的身影透出了抗拒。

天际一声闷雷隆隆作响。

庭院里起了凉风,戚朝夕站在回廊,刚一叩响了门,里面就传来了江离急促而压抑的声音“别进来。”

“江离”

“让我一个人呆着。”

“好。”戚朝夕缓缓收回了叩门的手,却没立即离开。他身后是一场骤雨,豆大雨点敲在檐下噼啪作响,在青苔斑驳的石阶上溅起了晶莹水花,他耐心等了片刻,仍然不见房门后的人影有什么动作,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回房了。

江离靠在紧闭的房门上,听到喧哗雨声中渐远的脚步声,才放下了悬着的心。然而戚朝夕虽然离开了,那股血液的腥甜味道还萦绕在周围,不依不饶地噬咬着他勉强挣回的神智,江离焦躁地举头四望,末了发现那味道来自沾在指尖上的鲜血。

他久久地凝视着那一抹殷红,不由自主地凑近,又在最后一刻猛然清醒,江离皱起了眉,将手指紧攥成拳,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江离漫无目的地在屋中四处翻找,最终抓起一块布帕不

断地擦拭着手指,可无论他怎样用力,总有一抹淡淡的红顽固在指尖,总有一缕腥甜味残留在鼻端。

布帕突然间跌落,江离痛苦地抓着胸口跪在了地上,他的心脏在失控地狂跳,仿佛那团火焰已经烧得浑身血脉干涸,心脏就要破出胸腔、抛开他自行去汲取鲜活的血液。

江离费力地呼吸着,用尽全力点上了自己的要穴,随即他眼前一黑,跌倒在地,如愿昏睡了过去。

雨越下越大,被风吹入未合上的窗,打湿了他的衣角。

雨夜,洛阳,归云山庄。

庄主江行舟的房内灯火通明,房外廊下挤满了担忧的人,听着里面不时传出的咳嗽声、喘气声,宛如在听一只朽坏的破风箱被嘶哑拉响,彼此窃窃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雨越下越急,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在众人期盼中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了个挎着药箱的灰袍大夫,少庄主江兰泽一下子扑了上去,急切发问“父亲怎么样了大夫您的药方呢需要什么药您尽管交代,不管是什么我都能找来”

灰袍大夫瞅着这少年的模样,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江兰泽瞪大了眼,拽住了他的袍袖,“您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大夫,这天下就没有您治不好的病啊您再看看,再想想法子,多少诊金我们归云都出得起的”

“兰泽,不可无礼。”房中跟着又走出一个中年男人,身形精瘦有力,面容严肃,一派不怒自威,正是这些日子里暂代庄主行事的江仲越。

江兰泽撒开了手,不情不愿地叫道“叔父,可是父亲”

“命数有定,人力终究不能抗天。”江仲越长叹了口气,“你莫再为难大夫了。”

灰袍大夫随着点点头,道“少庄主,还请你谅解。庄主他罹患绝症,实在是药石罔效了,老朽也无能为力。”

江兰泽不吭声了。

江仲越摇了摇头,遣人送灰袍大夫回房休息,接着催促众人赶快散去,让庄主清净安歇。

季休明站在最前方默默地看着,离去时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最后,他听到背后突然又响起江兰泽的声音,像是紧抓着最后一线希望。

“虚谷老人叔父,还有南疆的虚谷老人江

湖上都知道他医术高绝,他一定能救父亲的,我们去请他来吧”

江仲越的语气满是不赞同“你可知道虚谷老人隐居多年,江湖上多少人求药而不得,岂是你说请就能请得动的再者说了,他医术再厉害,还真能逆天改命不成”

“那我亲自去求他总要试一试的,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兰泽,别任性了。”江仲越重了语气,“庄主如今时日不多,你不在身侧侍奉尽孝,还要跑出去胡闹吗”

随后江兰泽又争辩了什么,可惜季休明已经走远了,听不清晰。

他撑起伞慢慢地走回房中,点上烛台,对着跃动不定的烛火陷入了沉思。平心而论,江行舟庄主待他虽然谈不上亲近,却也多有关心,从无亏待,一直庇护着他在归云立足,若是这位依仗的义父离世,他这孤零零一个义子的地位又会如何跌落呢

季休明想得越久,越觉得这飘摇火光像庄主剩下的寿数,也像自己未卜的前路。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虑。

季休明将门打开,恰好一道电光闪过苍穹,将来人照亮,一个面容平庸的方脸男人微笑起来,却令他遽然变色。

“怎么,不欢迎我”男人审视着他。

“我说过不会跟你有任何交际了。”季休明立即就要将门关上,男人及时伸手抵住了房门,道“先别急,我为你带来了个重要的消息。只是不知道对你而言,这算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有话快讲。”

“江云若还活着。”

季休明先是一愣,惊喜之色溢于言表“真的吗云若他还活着,那他如今在哪儿,怎么样了”

“你该不会是发自内心觉得高兴吧”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他这般反应,“你怎么不想一想,江云若还活着,他若是把一切给抖出来,那你该怎么办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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