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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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休明脸色剧变,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男人顺势踏进了房中,雨水也淌了进来,他慢悠悠道“你好好掂量掂量,是让一个已死之人打乱计划、把你的声名全摧毁,还是”他竖掌在咽喉前比划了一下,“再杀他一次”

“住口”季休明的声音几乎变了调,“我没有杀他,不

是我做的,是你们哄骗了我、利用了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任何人”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好受点,那随你怎么说吧。”男人笑道,“但你觉得江云若会听你的辩解吗,难道他会因为你慌乱地跪在他面前说你被哄骗利用,然后放过你吗”

这一句话死死戳中了要害,季休明面如死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男人走近了,动作亲热地拍了拍季休明的肩膀:“我知道你很难下定决心,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吧。”说罢男人转身走了,还不忘替他将房门关上。

季休明僵立在房中,溺水似的大口喘息着,他神情不断变幻,心思也纠缠成了一团乱麻。足足过了半晌,他才摇摇晃晃地绕过屏风,在床边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将枕头移开,又掀开被褥,摸索了一会儿后拆下了一块床板,露出了藏在其间的狭长木盒。

木盒打开,一柄修长宝剑静静地躺于其中,剑鞘纯黑,铭刻在上的古朴纹路泛着冷光。季休明缓缓拔剑出鞘,寒芒顷刻迸射,几乎映亮了半间屋子,再细看剑格之上,镌刻了能令江湖震动的两个篆字不疑。

外面突然又传来了“砰砰”的拍门声。

季休明惊了一跳,连忙将不疑剑放归原位,重新遮掩好了,却并不想去应门,只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等着门外的人自行走开。

不料拍门声愈发急促,接着还传来了江兰泽含着哭腔的喊声。

“季师兄,快开门啊,我有事要找你”

季休明这才想起外面还下着大雨,急忙起身将房门打开,把江兰泽拉进了房中。这少年浑身湿透了,通红的双眼殷切地瞧着他,水珠从脸颊滚落,分不清是雨或是泪。

“怎么哭了,兰泽,出什么事了”季休明放柔声音,找来锦帕给他擦脸。

江兰泽胡乱抹了把脸,哽咽道“叔父不准我去南疆求医,可不让我试一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亲走了,我死都不甘心季师兄,我只能来求你了,求你帮帮我,你陪我去南疆找虚谷老人吧。”

季休明有些犹豫,江兰泽赶紧补充“叔父那边我来担着,绝不让他责罚你,只要能救回父亲,路上我全都听你的”

经过

方才与那男人的一番对话,季休明正心烦意躁,也不想在归云山庄呆着,他想了想,最终点头道“好。”

夜渐渐深了,雨仍不见小,如注雨水洗净了天地间浊气,激起了九渊山上的草木清香。

尹怀殊等候在殿阁前。在红奴进去通报前,他特意询问了一句般若教少主的闭关状况,红奴会意地朝他一笑,低声道“据传少主心法修炼遭遇瓶颈,此次闭关少则数月,多则上年。”

尹怀殊稍安了心,却仍揣着些忐忑,直到红奴推开门请他进入,他才强迫自己定下心神,以放手一搏的姿态跟着步入。

他在殿中俯首跪下,对主位上的老教主开口便道“尹怀殊护卫不力,还请教主责罚。”

老教主纳闷地望着他“护卫不力,这是从何说起”

“右护法醉心人蛊之术众人皆知,前些日他不知从何听说虔城有人蛊炼成,便带属下前去察看,谁料那处是人精心设下的陷阱,当时情形惨烈,所率教众全军覆没,右护法也在夹击之下不幸殒命,唯有属下侥幸,讨回了条性命。”

“易卜之死了”老教主猛地站了起来,刻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个夸张复杂的表情,竟教人分不清是狂喜还是大惊。

尹怀殊取出怀中的那块皮肉,双手举过头顶:“千真万确。”

红奴将其接过,呈上去给老教主细看,赤红色的纹身完好无损,丝毫不假。老教主将视线移回了跪着的尹怀殊身上,心中明了他是前来投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既然易卜之已死,这空缺的右护法之位,你可想要吗”

尹怀殊恭敬地垂下了眼,答道“这等尊荣,放眼全教上下,无一人会拒绝的。”

老教主突然敛了笑,冷哼了一声“没那么容易,尹怀殊,我还有话要问你。”

“怀殊必定知无不言。”

“我的影儿死的那日,你可在场吗”

尹怀殊微微一顿,冷汗浸湿了后背,迟疑再三,还是如实答道“在的。”

“影儿是如何死的”

尹怀殊不禁抬起眼,道“教主想必已经知晓”

“我要听你讲”老教主恼怒地打断了他的话,“原原本本地把经过全都讲给我”

”尹怀殊深深地吸了口气,才道,“那日少主将小公子请去,借口说先前错过了小公子的生辰,要给他补上,准备了许多新奇玩意儿,哄得小公子十分开心。后来少主拿出果酒,小公子虽记得您的嘱咐,却怕惹得兄长不悦,便都喝下了,醉后由贺兰堂主抱着,放进了后山的狼窝中。”

他说完后,不闻动静,忍不住偷眼向上瞥去,只见老教主浑身颤抖,一双浑浊的老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许久后才咬着牙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丢给了他“拿着去找祭司,他自然明白。明日我会向全教宣布,由你继任右护法之位。”

尹怀殊如释重负,收起令牌,叩首谢恩后退下了。

依言去到了祭司住处,对方见了令牌,也不多过问一句,便让尹怀殊在床上躺下,散开衣襟露出右侧锁骨。祭司全程态度淡漠,只有在动手纹身的时候低声抱怨了他的一身毒血惹人麻烦。

一切堪称顺利,谁料却在离开时,撞见了撑伞等在院门外的贺兰。

贺兰显然等候已久,一见他便质问道“右护法呢他在哪儿,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教”

尹怀殊无意理会,视若无睹地就要越过她走开。

贺兰急得伸手一把拽住了他:“我在问你话右护法为什么没有回来,你对他说了什么,以他的行事怎么会只带你去”

尹怀殊不胜其烦地挣开了她的手,转眼瞧见她焦急不安的模样,忽而笑了“右护法谁说他没回来,他不就站在你面前吗”

贺兰愣住了,还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就见尹怀殊拉下衣领,露出了右侧锁骨下赤红色的花痕纹身。

贺兰顿时发了疯,将伞丢开,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想要跟他拼命。

两把油纸伞几乎同时坠地,尹怀殊早有防范,推开她的肩膀,抬手一巴掌就抽在了她的脸上,贺兰跌倒在泥水里,脸颊火烧似的疼,满身狼狈,仍隔着雨幕撕心裂肺地冲他叫骂。

尹怀殊擦了把脸上雨水,无动于衷,转身要走。

贺兰气得浑身发抖,尖声叫道“尹怀殊,你真以为当上护法就万事大吉了吗我告诉你那老东西没几年可活了,你投靠他,迟早会不得好死”

直到这

句,尹怀殊的脚步才停顿了,冷笑了声“起码我会活得比你更久。”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却不是回住处,反而走进了后山易卜之的那间石室。

尹怀殊静静地站在空阔的室内,听得到无边雨声,听得到面前池中翻涌的蛇虫毒蝎的窸窣声,锁骨下象征身份的纹身隐隐作痛。他困惑不解,这一刻本该令人欣喜若狂,可他觉得乏味透顶。

好似一切都已改变,又好似他什么也无法改变。

沉默中,尹怀殊忽然跃进了池中,像曾经无数次那样,那些毒虫蛇蝎全被惊动了,惧怕地远离他,蜂拥着往池沿挤去,仿佛污浊的波涛掀起了巨浪,在正中他所站立的位置,留下了一片空白。

于是他突兀地笑了起来,空落落地回荡在石室里,他笑得停不下来,不得不弯下腰,不得不跪倒在了地上,连头也抵上冰冷石板,他只是在笑,的水迹悄然显现,终于分不清是哭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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