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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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凰身上又燃起了凤凰火,虽说她遍体鳞伤,可身上威压却不输玄龙,那四翼一收,蓦然落在了镇魔塔上。

塔尖上,朱凰牢牢站着,那纤长的尾羽微微曳动,身上好似也沾染了这宝塔的灿金神光。

朱凰非神非魔,好似站在正邪之间,一双丹红的眼往下垂视着,犹在审视人间。

芝英仙愣住了,痴痴地看着那站在塔尖的朱凰,竟热泪盈眶,一时间又很怕……

很怕朱凰与九天背道而行。

“是她……”缥缈仙也怔了神,蓦地屏息。

只见朱凰仰头啼唳,那叫声穿破云霄,蓦地将四翼一展。翎羽上那虚弱的凤凰火陡然燎高数丈,那灼灼火光将她身上焦黑的翎羽给淹没了,好似她浑身翎羽依旧通红似血。

那一刻,塔下八面门咚地敞开,那声响如悬钟被狂撞。

芝英仙面露喜意,哑声道:“她果真会来。”

不敢说是为九天,但……她当真来了。

塔门打开的一瞬,暴风劲吹,一众魔物皆被化作魔烟,随着这呼啸的烈风朝塔中旋去。

就连那些隐在龙脉下的魔门,也化作灰烟被吸入其中,被困在魔烟里的凡人魂魄终于得以解脱,好似失了忆般四处游走着。

魔烟化作了不计其数的墨线,被牵至了塔下,受神光一照,金光凝成符文,印刻在那缕缕魔烟上,让他们无处遁逃。

凡间净是魔物的哭嚎,不过片刻,那哭喊声便全被纳入了镇魔塔内。

那塔门轰隆合紧,将这些嚎啕哭喊声皆隔绝在内,一时间,万籁俱寂。

静。

凡间忽地静了下来,放眼望去,连一缕魔气也未遗下。

朱凰爪下的镇魔塔顿时缩小,又变回了只有掌心大。

渚幽双爪一松,镇魔塔随即跌了下去,她身一俯,又继续振翅而下。她不是杀神,在除魔上比不得长应,但御个镇魔塔绰绰有余。

百年前她两次毁去镇魔塔,没想到此番却用上了它。

天穹上乌云渐散,炎光斜斜洒落凡间。

仙神本无力与界外相斗,所幸,这些魔物不过是钻了界外的空子,并未受界外所认。

四翼朱凰俯身而下时,风沙被扇得掀天而起,羽梢上沾着的凤凰火顿时矮了下去,那焦黑翎羽又露了出来。

芝英仙见镇魔塔自天跌落,生怕这塔摔碎了,忙不迭抬起双臂,试图将其抓住。

朱凰却一个振翅,灵力中混了凤凰火后变得赤红如血,那灵力将镇魔塔一裹,塔便不见了。

芝英仙心知此塔应当是被收进芥子里了,她垂下手,对着朱凰扬声喊道:“渚幽——”

然而刚喊出声她便后悔了,她不配这么亲昵的将她叫唤,若当真要叫,那也该唤一声“大人”。她蓦地闭紧了嘴,眼睁睁看着朱凰越来越近,那耀眼火光逼至眼前,她近乎要睁不开眼。

然而朱凰却不是为她而来,而是朝玄龙扑了过去。

渚幽嘴一张便将长应衔起,就跟衔条虫儿一般,连看也不多看旁人一眼。

“回去。”她传出心音道。

十万妖兵失了妖玺的束缚,此时魔兵又全被纳入了塔内,见状纷纷离开凡间。而一众仙神施术扶起坍塌的屋梁,又填起了大敞的沟壑,可终是太慢了一些。

朱凰凌至半空,身形蓦然一滞。她尾羽一抖,四翼奋力展开,数片翎羽陡然袭向人间。

那翎羽缓缓化作丹红瑞光,一时间,那些垮塌的屋舍全被扶起,就连那将地底那挖空了龙脉的皇陵也给掩埋了起来。

不见碎石齑粉,不见沟壑深谷,就连地上的血迹也被洗净了。

凝固在原地的凡人忽地回神,眨了眨眼眸朝四周望了一眼,好似做了一场梦,眼前哪还有什么雾霾,天穹上哪还见到什么黑烟。

还是说,雨已经下过了?

凡人仰头时,却未见着天上的朱凰,只因她早早便藏匿了身形。

众仙跟着凌身而上,这才想起来,凤凰本就是祥瑞的化身,而四翼朱凰当是——

举世无双。

即便她已不归九天。

九天之上,不动佛忽然从须弥座上站起身,朝坍塌的大殿外走去。他手中捻着佛珠,眼一抬,便瞧见朱凰衔着长应落到了云端。

不动佛缓缓行了个佛礼,也不知朱凰有未瞧见自己,便抬步走了出去。

渚幽化出人身,倚靠在这遍体鳞伤的龙身侧。她也虚弱得很,但长应将半身的灵力都腾给了她,想来更觉疲惫。

她见不动佛走了过来,忽地想起,这法王已许久未出过须弥山了,想来此番是因三界震荡,这才从须弥山里出来。

不动佛顿在不远处,足下是朝远处缓缓飘动的云霞,他竖着一掌悬在胸前,神情冷淡似水。

渚幽歇了一会儿,自顾自地将灵力分了出去,令长应化作人身。

庞大的玄龙蓦然一缩,变成了个腰细腿长的美人,倒是冰肌莹彻,只是面色太苍白了些。她侧颊上的龙鳞未消,好似长了大片的疤,偏偏那鳞在神光下熠熠生辉,绚烂得又不像疤了。

长应双目紧闭着,肩上手上俱是血,也不知她昏过去后还觉不觉得痛。

渚幽未管顾那不动佛,兀自探查起长应的灵台,发觉她的神魂是完好的,掌心上那骇人的伤口也止了血,但她好似……

不愿醒来。

她将神识抽离,这才转头朝不动佛看去,问道:“佛尊有话要说?”

不动佛微微颔首,眼一垂便朝那昏迷不醒的玄龙看去,淡声道:“神尊心中悬着一只金铃,此铃还需朱凰来解。”

渚幽皱眉看他,不解其意。

不动佛又说,“神尊将因果归至自身,但若寻根究底,这因还得归在混沌,但她并未悟到。”

“何意?”渚幽并不像绕弯,她心绪沉沉,只想长应快些醒来。

不动佛摇头,又缓声道:“她只需听你一句话,便会解去心中困惑。”

渚幽心道这不动佛当真是神神叨叨的,数百年前如此,现下还是这般。她手一翻,掌中顿时出现一方宝塔,宝塔上金光熠熠,甚是耀眼。

她刚想将这塔抛出去时,不动佛忽道:“不必给我,我此后怕是无暇管顾此塔。”

“为何?”渚幽不解。

不动佛淡声道:“我需去一趟上禧城。”

渚幽愣了一瞬,双眸微微眯起,“你莫不是想以一己之力屏去无渊?”

不动佛颔首:“正有此意,此番未出手,还望朱凰见谅。此行我将以身殉入无渊,迁须弥山于其上,以佛力镇之,今后界外边隅将无人能窥。”

他神色平淡,看着没有半分像是要赴死的样子。

渚幽十指一紧,审视般将这不动佛盯了许久。

不动佛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容她打量着。

渚幽半晌才点了一下头,她垂眼看向掌中宝塔,默不作声地将其收了回去。

不动佛忽拿出一物,竟是个平平无奇的锦盒,他又道:“玄顷与坤意的心头肉皆在盒中,原是代神尊看管的,如今不得不交由朱凰。”

渚幽伸出手,那锦盒便从不动佛掌中腾起,轻飘飘地落进她手心。

“好。”她惜字如金地应了一声,与这不动法王实在无话好说。

不动佛见状躬身,缓缓施了个礼,捻着佛珠道:“告辞。”

他说完当真转身便走,每一步皆沉重无比,将云霞都踏碎了。

渚幽微微眯起眼,只见他肩上有一粒土竟未被风刮跑,看似沉甸甸的,仔细一瞧,正是须弥山。

肩头压着一座山,脚步又怎能不重。

她定定看着,近乎要看不见不动佛身影了,她唇一动,才吐出了两个字,“有劳。”

不动佛身影微滞。

“我是替她说的,若她醒着,定会这么说。”渚幽淡声道。

不动佛未转身,却又微微躬了身,继而又往前走远。

那一日,须弥山离了九天,随着不动佛压在了上禧城上,而不动佛肉身坐化,元神俱灭,佛相化入了那一方土地。

九天重建大殿,然而玄顷、坤意皆已不在,神尊又长睡不醒,众仙只得祈盼朱凰,没想到朱凰竟连天门也不肯踏入,寸步未离玄龙。

渚幽敛目不语,她承了长应半身灵力,如今又沐在神光下,伤势近要好全了,见那些仙走近,只道:“莫要烦我。”

一众仙只得转身回了天宫,些个化作鸟雀的模样,时不时便暗暗瞧上一眼。

渚幽屈起手指去碰了长应鼻尖上的痣,如她先前在无渊中所想的那般,又沿着那鼻尖缓缓往下,轻轻压在了长应苍白的唇上。

碰了唇,又去刮了一下她的脖颈,可惜长应如今乃是人身,也不知那逆鳞原该是在哪个地方。

那本布满裂纹的逆鳞又长好了,正好端端地隐在衣襟下,怪痒的。

渚幽俯身在长应耳边说:“你先前不是问我,若于凡间而言,你我算是什么么,你若睁眼,我便告诉你。”

然而长应仍是一动不动,好似当真睡死了。

渚幽皱起眉,却不知怒,只觉得心底烦闷难忍,又道:“撼竹和祸鼠也不知身在何处,我陪了你一段时日,现下该去寻回她们了。”

她话音方落,忽地瞧见长应的眼动了动。

随之滋闹起来的,是她那困在脊骨上的一缕未能消散的魔气。

这魔气并非因她动念才浮踊起来的,而是因——

长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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