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带我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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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飞蛾扑火,从高楼纵身一跃,落入信任的人怀中,听起来怪浪漫的。

但也就只是听起来而已。

连情绪的大起大落都会成为头晕目眩的诱因,更不必提骤然失重的惊恐,封析云跳出窗户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两个人,一个觉得自己要摔死了,一个却轻飘飘的带着晕眩。

跳下来之前,她没有商量过,却已很笃定聂东流会接住她。

不管她有多么嫌弃他的主角光环太拉仇恨,但从心底,她对聂东流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信赖。她知道聂东流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看上去再怎么冷淡、再怎么打脸狂魔,也终究不会改变他的本质。

他不是一个会冷漠地看着不该死的人死在面前的人,即使这性格为他招来了很多麻烦,即使这个人和他有过龃龉。他冷淡高傲,却又坦荡,简言之,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从某方面来说,封析云信他远胜过信任自己。若非男主动人,她又怎么会坚持看完原文?

怀着这样莫名的信任,她连犹豫都不曾有半点,直直坠落——

“啊呜。”

她后悔了。

封析云直直地撞在了聂东流身上,她的肚子顶着他的肩膀,即使有聂东流的法术缓冲,那一瞬间也简直像是五脏六腑挪了位置一样。

她闷哼了一声,弯着腰悬在聂东流的肩上,后者一只手搭在她膝盖后,这才把她稳住,没有侧翻到地上。

“你搞什么?”聂东流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点后知后觉的恼火,封析云一听,就已经做好了被他冷淡质问一番的准备,就像是他在金玉镇做的那样,虽然眼前还转着金星,脑子却已飞快地想起谎话的一百零八种编法了。

然而,不知为何,耳畔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封析云莫名其妙,却也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聂东流的背,“快扶我一把,我下不来。”

她整个人悬在聂东流的身上,就很像个工地上的麻袋,不仅难受,还特别没有安全感,只要聂东流一松手,她就会摔在地上。

疯阁主和她从无父女间的嬉戏,封析云印象里就没有吊在别人身上过,虽然有点新奇,却又特别尴尬。

聂东流没有回答,但叠在她膝后的那只手却猛地一松。

“聂东流!”封析云极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像个被摔在地上的麻袋,从聂东流的肩头倏然滚落——

一只有力的手已等在了那里。

聂东流的手落在她的腰间,顺手一捞,封析云只觉自己像个陀螺,天旋地转里,已转过了半圈,猛地撞进聂东流的怀里。由于惯性太大,她整张脸都埋进了聂东流的颈窝,鼻子正好撞在了聂东流的锁骨上方,疼得眼圈都泛红。

有两个呼吸的时间,封析云都是懵的,她冲得太猛,这具身体经不起折腾,晕眩期比正常人要长很多。就好像宇航员需要大量的练习,跳楼这种高危动作也没那么容易。她头晕脚软,整个人都站不稳,明明稳稳地站在地上,却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死命地扯着聂东流的肩膀。

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听见聂东流若有似无的声音,太朦胧也太遥远,没有一点真切感,好似十分恼火,却又好似没有那么气她,“就这,还敢往下跳……”

她把聂东流的肩膀抠得更死了。

“嘶——”即使再怎么柔弱,乍然能迸发出的力量也超乎想象,聂东流能清晰地感觉到封析云的指甲隔着他的衣领死死地往里扣,好似不把他戳出几个洞来便不能罢休。他不是忍不了疼的人,但封析云就这么对待一个二话不说接住他的人……

简直是恩将仇报!

他半是恼火,半是尴尬地僵在原地,好像有满腔的不爽要控诉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从三楼跳下来,甚至连个招呼也不打,又是什么大小姐折腾人的心血来潮行径?

然而控诉到了嘴边,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真要将他此刻的心里话全都说出来,洋洋洒洒能有一大串,罗里吧嗦。但若是只挑几句说,却又不知该先说哪个。憋了又憋,最终除了一句“你搞什么”,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憋屈。

更古怪的是,她整张脸埋在他颈窝里,头发都掉进他领口了,弄得他怪痒的,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痒,想挠都挠不着。

以前聂东流在玄晖宗的时候,也遇到过同门斗法时互相搭一把的,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奇怪。

就是奇怪。

聂东流愤愤地想,现在封析云紧紧巴着他,显见这回是知道不好受,明白从高楼上跳下来,纵然有人托着也不是潇洒的事了吧?

要不是她掌握了陈素雪的线索,他肯定要出手,她摔成个瘫子,看她后悔去吧!

聂东流越想越气,没好气地扶了大小姐一把。

忽地,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

封析云冲出茶室后片刻,叶淮晓便追了上来。水粉铺里有他手下守着,为他指明了方向,他一口气追上小阁楼,没有看见封析云的人影。

叶淮晓心里一沉,以为她一气之下竟有死志,半是惊恐半是痛悔,只恨自己逼得太紧,若是能再多一点耐心,小意温存,哄上三五个月,凭两人之间的情谊,怎么都能和和美美地将人娶回来。

人即将失去什么的时候,总会想起她的好来。

叶淮晓和封析云相识已有十一年,他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一身雪青色的罗裙,静静地坐在水台上,听阁里请来的歌女唱曲。水光潋滟,映在她白瓷般的脸上,衬出一股超乎年龄的沉静和艳丽。

“这就是阿云。”疯阁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被称为“疯”的男人,从外表看却更像是个文气的书生,文质彬彬、矜贵不凡,丝毫看不出他杀人不眨眼的痕迹,“她没什么玩伴,以后你就多陪陪她吧。”

“叶淮晓?”在他的忐忑里,明明比他小三岁的女孩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绽开一点笑影,猛地凑近了,吓了他一跳,“你会不会唱歌?唱给我听,好听我就允许你和我一起玩。”

在他的前十一年人生里,充斥着父母的呵斥、振兴叶家的期望,唱歌这种事根本不该是他这种身份的人干的。然而所有人都告诉他,要讨好她、顺着她,不能惹她不开心。所以他唱了。那一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被他留在心里,藏了十一年。

但也就是从那一次起,她被他捧在手上,藏在心里,十一年。

一个人就算全然是假意,尽心尽力地装了十一年,也会拥有惯性。叶淮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装得太久了,还是真心实意,但一旦想到往后的日子不会有封析云,竟会有种钻心的疼。

他惊恐又痛悔地、甚至罕见地带着点犹豫地,既想在下面看见封析云,又恐惧会看到她,他凑到了狭窄的窗边,鼓足勇气,向外探出头去。

目眦欲裂。

他看到那熟悉的窈窕背影正被另一个人圈在怀里。她将整张脸埋在那个男人的颈窝里,一只手还依赖似的抚在对方的肩上,好似浑然不知道自己的美似的,任由一两缕散落的青丝松软地滑入对方的衣领。

这是叶淮晓肖想过无数次,却又连提都不敢稍稍提及、生怕惹来封析云厌恶的姿势。

他从来没有见过封析云和任何人有过这么亲昵的姿势,亲昵得他过去的十一年全被她踩在了脚下,成了一个碎掉的、烂透了的笑话。

“封析云!”他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怒火与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大叫,但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意义,除了让人明白他的无能,甚至不能挽回分毫。

他没法靠怒火让相拥的两人分开,也无法靠蚀心的嫉妒让拥着她的人变成自己。

叶淮晓猛地登上窗台,跳了下去。

不像封析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又体弱多病的大小姐,叶淮晓自幼习武打熬筋骨,又早早地踏上了术士这条路,水粉铺虽然是远近最高的建筑,但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跃的功夫,完全无需下面有人接着,便敢直直跳下。

落到半途,他竟好似无需借力似的,右腿一伸,便抡了起来,直直朝聂东流踢去。

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叶淮晓的敌意是无需质疑的,聂东流神色一冷,足下一点,整个人便揽着封析云向后退出了十来步,似乎无需眼睛便能丈量分寸似的,不多不少,正落在他身后的那道墙前。

他整个人简直像是飘出去的,叶淮晓跳下来已够迅速,竟连他衣角都没够到,唯有收回腿,稳稳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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