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杯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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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一个人最难过原生家庭这道坎。她渴望寻求解脱,也努力过了,可只要姜家人一出现,她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

宋雁书的办公室很大,窗明几净。一线线光柱在落地窗前来回移动,空气中悬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走到沙发旁,他嗓音轻柔,略带安抚,“先坐一会儿。”

然后松了手。

手掌空了,那股温热干燥的触感随之剥离掉。

季悄吟怔忡片刻,感觉自己思绪有些跟不上。

好半晌以后她才坐进沙发。

沙发柔软,弹性十足,身体完全陷进去,神经在这一刻得到舒缓。

再抬眸时,宋雁书已经站在饮水机旁,他在接水。

桶装水咕噜咕噜响,不断往上涌现水泡。水流倒进纸杯,泛着热气。

阳光将男人的身影拉得颀长,熨烫平整的西装裤勾勒出完美的腿部线条,脚上的皮鞋澄亮。

光一个背影就让人想到诸多形容词:精英、清贵、有钱人。

季悄吟第一次在中考考场里见到宋雁书时,少年远没有现在高,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青涩的眉眼中带着那么一股清冷与骄傲。

他身上有学霸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她隔了好几个阶层,不容人亲近。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固执地将化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拿给她抄。几乎是以摁头的方式让她抄的。

然后她才得以压线考进宛丘一中,那所全市最好的高中。

等她满心欢喜进到一中,原以为会再见到他。却没想到他转学去了青陵。

然后再见就是十一年后。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机会问出自己困惑多年的问题,他当年为什么要帮她这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难道仅仅只是出于好心?

“先喝点水。”

季悄吟被宋雁书的声音拉回现实。

“谢谢。”她接过纸杯,握在手心里。

是一杯温水,不冷不热,刚刚好。

喝上两口,内心渐驱平静。

“宋总,刚刚谢谢您!”

“那位是你姑姑?”日光映着男人的脸,他的长睫掀一下,合一下,染上浅浅的金色。

“嗯。”季悄吟应一声,音色低迷,几近暗哑,“只是血缘层面的姑姑。跟年前殡仪馆送走的那位一样。我从一出生就被抱给了别人。”

碎发散落几缕,遮住眼帘,连眼神都是湿漉漉的,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嵌在里面,雾蒙蒙一片。

宋雁书抬眸,对上她的眼睛,心口一窒。

她还是哭了。

他这才真正明白当时季悄吟口中的那句“算是我奶奶”究竟是什么意思。

血缘层面是奶奶,可感情上不是。

难怪当时她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半点悲伤。

“没有感情基础,即使有血缘关系那也是陌生人,以后不必见他们。”

“我不想见他们,可他们要来找我。”老太太的葬礼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我等下就通知保安部,不会再放他们进到酒店。”

她面露感激,“谢谢宋总。”

她慢吞吞地喝了半杯水,把纸杯搁到茶几上,旋即起身,“我先去工作了。”

“你现在吃得消工作?如果吃不消我可以给你放半天假。”

“我已经好了。”她牵动嘴角,浮出笑意。

成年人的奔溃只有一瞬,过后便恢复自如。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去伤心,去难过。毕竟现在是上班时间。

季悄吟踩着高跟鞋出去。

身后兀自响起男人清润如常的嗓音,“季悄吟,只有当新叶子长出来了,旧叶子才会掉下去。”

——

季悄吟离开后,宋雁书才注意到茶几上的纸杯。

还剩半杯温水,杯沿上沾了一层淡淡的复古红,是季悄吟的口红。

杯边红吻,足够浪漫,也足够惹人遐想。

男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眸色暗了暗。

他掏出手机,给秦问拨了个电话,“人呢?”

电话那头秦少爷语调悠闲,“哥,你终于想起我啦?美人哄好了?”

“你现在在哪儿?”

“我回医院了,临时来病号了,等着我做手术。”

“帮我查查姜家。”

秦问脱口而出:“查姜家做什么?”

话一出口猛地意识到什么,惊诧万分,“你那位季经理真是姜家人?”

“算算年龄应该是姜叙的同胞妹妹。”

秦问:“……”

“我去,这么劲爆!”

“我需要这里头详尽的内幕。”

“成,交给我吧!”

“哥,你真看上那姑娘了?”

宋雁书倒也不回避,坦言:“我喜欢看她笑。”

***

周五晚上,季悄吟接到母上大人的电话,让她去相亲。

季悄吟觉得自己眼下有些苦逼,不仅要应付高强度的工作,还得应付母上大人的催婚。

小姨把她同事的儿子介绍给了季悄吟。一个大学老师,在青陵师范大学教英语,年轻有为,有房有车,条件特别好。

季悄吟哭笑不得。

周六上午,她被母亲压着去跟人见了一面。

年轻有为倒是真的,长相斯文,戴金丝眼镜,一身的书卷气,和对方教书匠的身份非常相符。

来人主动伸出右手,妥帖有礼,“你好,我是陆川。”

季悄吟回握,露出笑意,“你好,季悄吟。”

陆川微微一笑,“冒昧问一句,是哪两个字?”

“悄声的悄,吟唱的吟。”

“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位近代著名的女作家。”

“萧红是吧?”悄吟是萧红的其中一个笔名,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

“原来季小姐知道。”

“实不相瞒,我父亲就是萧红先生的粉丝,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令尊想必也是非常博学的人。”

“博学不敢担,他只是比较喜欢文学作品。”

陆川健谈,也很有涵养,让人如沐春风。还算是比较愉快的一顿饭。

饭局结束后,两人互相加了微信,说是以后常联系。

从餐厅出来,外面飘起了细雨。出于礼貌,陆川主动提出送季悄吟回家。

她委婉地拒绝了。

既然她无意跟人深交,那么任何一点接触都没必要。

季悄吟没带伞,站在餐厅门口等车。

说来也凑巧,对面一家高档会所出来一群人,男男女女七八个,俊男美女,个个养眼。

宋雁书走在最中间,浅咖色风衣,烟黑色休闲裤,白色板鞋,装束休闲简约。

比起平日里的西装革履,这身衣裳减龄太多,像极了大学校园里帅气惹眼的学长。

穿得如此休闲,想必是朋友间的聚会。

她细细打量两眼,也确实在人群中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是宋雁书的朋友夏君岱和余初和。

她不想去打扰人家,主动退到角落里,半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机。

可心思却完全不在手机上,早就飘远了。

突然在这里见到宋雁书,搅得她有些心绪不宁。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将她整个罩住。她来不及反应,深醇清润的嗓音自头顶响起,毫无预兆地窜进耳中,“悄吟。”

他喊的是“悄吟”,而不是“季经理”。

心尖莫名一颤,猛地抬头,陷进一双明亮漂亮的琥珀色瞳仁。

那是一团巨大的漩涡,深不见底,她只要多看两眼就会被吸进去。

他举着一把蓝灰相间的细格长柄伞,横过季悄吟头顶。容颜完整地隐匿在伞下,只有她才看得清全貌。

雨水顺着伞尖扑簌簌往下掉,在地上砸出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眼前这一幕与季悄吟记忆中的场景重叠,她思绪飘散,忍不住想远了。

那天在殡仪馆,老太太的尸身被推进火炉后,姜家人顿时哭作一团,愁云压顶。她受不了那烦人的哭声,偷偷躲了出去。她刚从火化房踏出半个身子,一眼便看到那个手执黑伞的年轻男人,手臂缠黑纱,黑纱中间挂一抹赤红。

当时隔得远,她看不清伞下的那张脸,内心只觉奇怪,那么多人站在那里,她竟一眼就看到了他。

不曾想原来那个人就是宋雁书。

或许那天她就是要与他久别重逢的,一天之中就见了三次。

长风夹杂雨丝蛮横地从两人中间刮过,卷起她的裙摆,寒意绕过双腿,凉嗖嗖的,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点寒意迅速将她涣散的思绪给拽了回来。他近在咫尺,平和的呼吸险些都要擦过她耳畔和脸颊。

季悄吟有些无措地攥紧了挎包链条,嘴角浮起笑意,“宋总,您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眼熟陆川吗?他是《繁枝》中男主的好兄弟,也是姜叙的发小。

自己的妹妹跟发小相亲,而姜叙却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姜所长什么想法。哈哈哈~

谢谢给我灌营养液的盆友。月底了,希望大家多贡献给悄悄和宋总,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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