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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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爵和夫人的房间,还有几间空房。”

“真有趣,我刚从那儿出来呢。”

灯光固然明亮,却无法照亮整条长廊,前方那浓稠如墨的黑暗中响起了骨碌碌的声音。

段非拙停下脚步,郝特撞上了他的后背,“哎哟”一声。

“出什么事了,先生?”老管家战战兢兢。

“那边有什么东西……”段非拙眯起眼睛。

一枚铁圈从黑暗中滚了出来,一直滚到段非拙脚下,朝旁边一歪,倒下了。

段非拙认得这种铁圈。维多利亚时代的小孩常玩这种游戏,只需要用一根尖端是u形的铁棍或铁丝推动铁圈到处跑就行了。孩子们常常比试谁的铁圈滚得更远。

郝特一见那铁圈,便发出窒息般的“嘶嘶”声,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

一个矮小的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停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挑着眼睛望向段非拙。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男孩,是乡村再常见不过的小孩子,脸上沾满泥土,好像在地里打过滚似的。他握着一根细铁丝,想必铁圈就是他的玩具。

宅邸里为什么会有个小孩?他是怎么混进来的?莫非是某个仆人的孩子吗?

段非拙虽然满腹疑问,但见来者并非凶神恶煞的前代勋爵夫人,他便松了口气。

“你是谁?”他问,“你为什么在这儿?你父母呢?”

男孩朝后退了一步,大部分-身体都隐没在了黑暗中,唯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黑暗中闪光的宝石。

“跟我来。”他轻声说。

段非拙的衣襟被老管家紧紧攥住。他像拉住一匹不听话的马一样将段非拙向后扯去。

“别去,先生!”郝特声音沙哑,“我认得他!他是小巴尼,普劳家的孩子,那个一年半之前死掉的男孩!”

段非拙与阴影中的男孩四目相对。

他不敢走进灯光范围内,说明他也是个亡灵。

段非拙忍着从脚脖子一路爬上后脖颈的寒意问:“跟你去哪儿?”

巴尼轻声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的朋友们在哪儿?”

“在我将要带你去的地方。”

好吧,即便这是个陷阱,段非拙也心甘情愿往里跳。他执灯提剑,走向小巴尼。男孩始终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他往前走一步,男孩就朝阴影中退一步。

“只有你。”巴尼说,“他不行。”

“先生!别丢下我!”老管家惨叫着跪了下来,抱住段非拙的大腿。

段非拙对这个老家伙毫无同情之心。他只是好奇为什么巴尼要针对郝特。

“为什么他不行?”

巴尼冷冷地瞪着哀嚎的老管家。一个孩子竟能露出这样冷酷的眼神,段非拙着实吃惊。

“夫人有令。”男孩说。

“夫人?哪个夫人?你是说前几代的裴里拉勋爵夫人?”

段非拙挣开郝特,一个箭步冲上前想抓住巴尼。可他抓了个空,朝前猛地一栽,下巴重重撞到地板上。风灯“呼啦”一声熄灭了。

今天他的脸好像和地面特别有缘,是吧?

管家歇斯底里的叫声一瞬间消失了。段非拙爬起来,发觉并不是管家消失了,而是他被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里是地下酒窖,一排排酒架和酒桶将低矮阴暗的地窖划分成了一座迷宫。

“巴尼?”段非拙喊道,回音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主人?”阁楼尽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段非拙疾步穿过一排排结满蛛网、落满灰尘的酒桶,走进酒窖的最深处。那儿燃着一星火光。

火光来源于一根细细的蜡烛。z席地而坐。而他的对面则坐着叶芝和阿尔。叶芝盘着腿,宛如打坐的东方僧人,阿尔则抱着膝盖。他们旁边坐着三名仆人,一男两女。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几张牌,脚边散落着几个空酒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葡萄酒香。

——这是什么乡村俱乐部夜间牌桌景象啊!!!

段非拙要不是双手都拿着东西,简直恨不得揪秃自己的脑袋。

“啊,你也来了。”叶芝轻描淡写地说,将手牌一股脑掷在地上,“我赢了。”

和他打牌的仆人不约而同咒骂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打牌。”叶芝把纸牌拢到一起,重新洗牌,“您也要加入吗?”

“这里是哪儿?”段非拙问。

“显然是橡树庄园的酒窖。”叶芝语气谦和,“不过,如果地狱是这般景象,也不奇怪。”

他谴责地瞪了z一眼。

白发警探无视了他,说:“我们都是被那些白手抓来的。这里有照明,还有一幅纸牌可供打发时间。除了出不去之外,待遇还挺不错。”

段非拙瞥了一眼满地的空酒瓶。他们还挺会给自己找乐子的。

“你们见到幽灵了吗?”段非拙又问。

“谁的幽灵?”

要不要把所见所闻的一切和盘托出呢?段非拙思忖。要是说得太多,z没准会察觉他的秘密,但守口如瓶的话,只靠他一人所知的信息恐怕解不开谜团。

“我刚才闯进了勋爵夫人的卧室,”段非拙字斟句酌道,尽量避免提及他那特殊的能力,“在那儿见到了前几代勋爵夫人的幽灵,还有一些奇妙的幻景,似乎是幽灵的记忆。看起来,每一代裴里拉勋爵都会杀死自己的妻子,将她们的尸体埋进橡树林,等她们的灵魂和□□与树木融合,再把树砍下来做成房屋建材,这样勋爵夫人的亡灵就会永远守护庄园和领地。”

段非拙注意到他说话时,仆人们交换着惊疑不定的视线。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z严厉地问。

仆人们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当中那个有些年纪的女仆不满地瞪了其他人一眼,说:“先生,其实老一辈的仆人都听过一些传闻:历代夫人的亡灵会在庄园中徘徊,有些人还见过呢!”

“玛莎!你怎么能嚼主人家的舌根!”一个男仆震惊。

“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现在不说,难道要把秘密带进棺材里?”玛莎呛道。她转向段非拙,“先生,其实老一辈的仆人知道一件事,三十年前裴里拉庄园曾发生过一场火灾,那可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老勋爵——现任勋爵的父亲——的杰作。他叫仆人带上贵重物品去外头避难,然后亲自点了火。我至今还记得那场火,烧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啊!”玛莎感慨,“我发誓,我在火焰里看到了很多女人的亡灵,她们一边惨叫一边升上天空。自那以后,庄园里再也没出现过幽灵传闻。直到——”

“——现在。”段非拙喃喃道。

“没错,确有此事。”叶芝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积极地递给z。他明知道z目不能视,却还是把小册子在他眼前舞来舞去,“请看,警探先生,这是我找到的裴里拉庄园历次修缮记录。三十年前宅邸起火,几乎被烧成空架子。那次维修基本等于重建了,材料全部是从外地运来的,花了很大一笔钱。”

“不愧是文学家,如此善于发现宝藏。”z讥诮地说。

段非拙边思考边说:“如果当时整座宅邸已经被夷为平地了,那么现在勋爵夫人们的幽灵为何还徘徊在这里呢?莫非三十年前并没有全部烧干净?”

“……但是从这笔记的设计图来看,应该是完全重建了。”叶芝念念有词。

“就算没烧干净,巴尼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哪个巴尼?”z抬起头。

“就是一年半之前失踪的那个男孩,普劳夫妇的儿子”

z扬起眉毛:“他在裴里拉庄园里?”

“他其实已经死了,我刚才遇见了他的幽灵。”

仆人们不约而同惊叫起来。

“你们认识他?”段非拙问。

答话的又是玛莎:“我们跟他父母可熟悉哩。当初小巴尼失踪,勋爵还发动所有人仆人去找他来着!我们都以为那孩子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去当童工什么的……”

玛莎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惊恐地瞪圆了,指着段非拙身后,颤抖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段非拙一回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巴尼那张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孔。他吓得大喝一声,倒退两步,一脚踢翻了蜡烛。

巴尼一动不动。看得出他不敢踏入风灯照明范围之内。

段非拙说:“巴尼,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

巴尼歪了歪脑袋,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那天我在滚铁圈。铁圈掉到了山崖下面,我爬下去捡,然后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什么东西?”段非拙问。

“他……在挖。”巴尼皱起眉,“是他杀了我。”

“他是谁?”

巴尼捂着脸,不住地摇头,似乎只要回忆起自己死亡的片段就会带来无尽的痛苦。

段非拙定定地看着男孩的亡灵,忽然想起了什么。

“难道是……管家郝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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