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川篇(2 / 2)
还有几天就是期末考试,可这场平常的晚自习课间休息被突如其来的起哄声打破。
“孛儿只斤!快去看看,凯瑟琳被表白了!”我的同桌,马斯塔妮,满脸兴奋地同我讲,可她不知那消息对我来说是何等的致命,我是掀开桌椅径直奔出教室的。
人群围了一圈,一层又一层。我尽力往里面走,却发现自己挤都挤不进去。
我慌了,我怕了,我害怕她会同意。我得让她看见我,我向众神求助,希望神灵能给予我帮助。可惜诸神并未回应,一切还是太晚了。围观的人们发出又掀起更高一浪的欢呼,她果然还是答应了,为什么会是果然呢,大概我心里早就知道,我这么令人讨厌,而他是如此完美。我已经让人家失望过了,凭什么还有资格让别人在意我?
我退了回来,无力地靠着那根走廊中的大柱子,看着起哄的人群,以及被环绕其中的她。为什么这个时候就没有巡查老师呢?很奇怪,我感受到了背叛,感觉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我的同桌,我的室友,我所有的同学,他们都站在人群中为凯瑟琳欢呼,为她祝福。
忽然天开始落雨,而且很快地就大到像是一道水墙一般倾泻而下,或许这是众神唯一能为我做的吧,为我而惋惜。我躲在角落,就那样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就这么听着,人群的欢笑格外刺耳。我狠狠地扔掉了那团保留已久的纸巾。
“谁人曾照顾过我的感受?”可是我有资格这么问吗?很不幸,没有。
失落和无助几近压垮了我,后面的期末考试也随之考砸了。
如今再回想起这件事来时,那种失落的痛楚还是令我感到内心的翻乱。
新的夏天又要来了,但总是少了些什么,或许就是少了她吧。每当看着他们卿卿我我,雨夜的失落就会再次上演,蹂躏着践踏着我的内心。
直到有一天,放学路上遇见熊本,有了一次很愉快的交谈。自从那个夜晚以后大概就不再有过这样开心过了。她就像溺亡世界的一根稻草,给了我一丝喘息的机会。
看着小熊同学远去的身影,我安慰着自己说“或许事情并不总是一直那么坏。”
大概我的内心独白被那晚已是无能为力的众神所听闻,于是让座位来了一次调整,让蕤蕤坐到了我前面。
自从运动会之后,我便一直对她保持着好感。于是几天就混熟了,而我的斜前她的同桌又是近藤久藏这种时刻能让气氛活跃起来的人,自是每天都能欢乐不断。果然一到夏天,一切都会好起来。上课走神的时候,我还会悄悄地玩蕤同学扎起来的头发,大概就是用手指去拨动那一撮卷卷的尾巴。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女生的头发原来可以扎得这么好看,不过后来被发现了,我还在担心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制裁时,她只是看了一眼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地又转过身去和近藤聊天去了。或许这就是默认了?现在想起来,实属是受宠若惊。
“哎,你以前是哪个班的呐?”就在某一天我好奇地拍了拍她的肩,与她攀谈起来。
“7班,怎么了?”
“那你是不是认识熊本珮云?”
“噢,她啊,挺可爱的一个女生,我认识。”
“唔,你能跟我讲讲她吗?”
“嗯?”蕤蕤有些诧异地皱起眉毛,眼中瞬间充满了好奇。
“嗯”我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她突然问到,带着一丝坏笑。
突如其来,猝不及防。我说不出话。脸很不争气的红了。大概是我太不会掩饰,又或者是蕤蕤太精明,我便不只好不再狡辩地默认了。后来蕤蕤就把她所知道的有关熊本同学的一切情报告诉了我,尽管她们并不相熟,只知道她是个可爱,上进的女生。我是真真正正喜欢别人吗?我不知道,也懒得去想。只是之后的日子,只要见到小熊同学,我就觉得开心。在那种由凯瑟琳所带来的长久失落的压制下,这份微薄的开心显得弥足珍贵,不可替代。
后来教室自一楼搬到四楼之后,每每下课我就会趴在阳台上望着对面教室。
“会出现的吧。”我想。这种期待慢慢就成了习惯,用以压制那沉重的失落。
学期快要结束时,听近藤说凯瑟琳分手了。我看了看窗外,阳光正盛。
“ilovesummer.”我如释重负地轻声说到。
三
橘原城的秋天,一如既往的阴沉压抑。座位又变动了一次。同桌换成了蕤蕤,我高中生涯中最重要的同桌。
生活过得并不美好。成绩似乎也到了瓶颈,无论如何努力都像只是在浪费时间,这已让人足够心烦。只有趴在阳台望着对面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平静,所以我愈发喜爱呆在走廊的阳台了。
有时蕤蕤也会跟我讲她在哪哪哪遇到小熊同学的事情。
“哎,你知道吗”蕤蕤突然问我。
“怎么了?”我疑惑。
“我今天看见她了,她剪了短发哎。”
“您这个她指的是哪个她?”我装作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你还在那儿装是吧?”蕤蕤见我表情十分不屑地对我说到。
“哈哈哈哈,那短发好看不?”
“好看呐。我也不敢在您面前说不好看,对吧?”
“…………”
简简单单的贫嘴,却成了恼人生活为数不多的乐趣。如今想来,没有蕤蕤带来的这些零零散散点点滴滴的快乐,我早应该闷死在那种生活中了。
说到蕤蕤,有件事便不得不提。
大约已经是冬天了。那日我看着旁边正在写东西的蕤蕤,突发奇想,把我右手冰冷的手背贴在了她的左手手背上。
“啊,你干嘛啊!”蕤蕤迅速抽回了手,一脸惊讶的望着我。
“没…我就想整蛊一下。”
她当时只是不解又十分无语地向我递了一个白眼,也没再说什么。
后来我想起这件事情,发现是蕤蕤太惯着我了。或许换成别的女生,我早挨巴掌了。
提到“惯着我”这件事,到分开之后我都一直觉得甚是很愧疚,因为心情烦躁的那段时间,我总会很暴躁,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就会凶蕤蕤。
“哎我刚才又看见……(她了)”蕤蕤话还没说完
“嘘!知道了,不要再说了!”我粗鲁地打断了她。
想必蕤蕤当时十分委屈吧,所以就不再与我说话,在我们的座位之间堆起一堆厚厚的书墙。
但偏偏上课后,评讲试卷,我试卷找不到了。那要咋办嘛,我偷偷瞄了一眼蕤蕤,期望她能宽恕我刚才的无礼。
她也察觉到了,但不为所动。毕竟我刚刚才凶了人家,也没脸去说出“给我看看”这种话语。
最终还是蕤蕤移开了挡在我俩中间的书本,把试卷移了过来。而我只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以示歉意,但始终不敢正眼看她。
太坏了,现在想来我真是太坏了,那些日子里如此的事件不止发生了一次。但蕤蕤从来都未有生我的气,现在想起这些事情的我更加愧疚。
后来我问蕤蕤:“我对你这么坏,你怎么还是这么让着我?”
她说:“男生嘛,总有比较敏感的时候,你看近藤那个狗东西,绝不让别人说他那宝贝的森子半点不是。不过我现在知道了,男人就不能惯着,哈哈。”
现在想来,您当初要是没惯着我就好了,这样我就能跟您好好道歉了。
“iamsosorryformywillfulness.”
快期末的时候,蕤蕤还是主动换走了,去挨着近藤坐了,大抵我还是让她失望了。我换了位叫马斯塔尼的新同桌,再没人惯着我了。
真是转眼就到了最后时刻。我从未想过这三年会走如此之快地便到尽头,尽管我确知会有这么一天,但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然而它还是来了。
自从和蕤蕤分开后,同桌是谁似乎就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和马斯塔妮基本一天也说不上10句话,后来的亦是如此,大家都只是各顾各。
不过,某个周天,上完上午的自习。由于家母搭小熊同学家的便车来学校的缘故,我放学就去了4班门口等着小熊同学一道回家,和小熊同学扒拉在围栏上聊着天,等着另外两个朋友。我突然看见了对面3~4楼之间楼梯口的蕤蕤。她也几乎同时看见了我。自从她换了座位后我们一直没有说过话。我以为会很尴尬。但是下一秒蕤蕤就冲着我笑了,我也笑着对她挥了挥手,我挥得很用力,我怕她看不见。她又悄咪咪地指了指我旁边的小熊同学,我则笑着对她比出“嘘!”的手势。
相逢一笑泯恩仇。我离开学校后遇到的人们,也都不再可以能建立起这种相通之情。
之后的日子,忙忙碌碌,也没什么心思再去想其他了。只是期间,凯瑟琳又谈恋爱了,和一个普通班的男生。而我能做的只是每天晚自习前在阳台趴着,背对着见到凯瑟琳的走廊,望着对面发呆,其实我谁也没看,其实我眼里全是她。
那个夏天几乎没有阴雨。耀眼的阳光,光亮而温暖。
终考临近。我们都搬回了东校区,一切开始的地方。我看着曾经的走廊还是尽头的那水槽,仿佛穿着白色半身裙的她还会从那边走来,冲我微笑,递我纸巾。故事开始在这里,也要结束在这里。正式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失眠了,辗转反复到早上五六点的样子,才缓缓睡去。还好考试进行的还算顺利。不过到了晚自习,开始恍惚了,那时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就要离开她,离开她,离开她了。一阵失落压在心底。
考完拉丁语的时候。走出考场,风轻云淡,并没有想象中的放松。
第二天是去照毕业照的日子,我依旧记得大家有说有笑的样子,记得与其他女生打闹的凯瑟琳,她还是那么美丽。结束之日,多么光亮,多么温暖。我看见了小熊同学,想上去与她留影,不过还是站住了。
离开学校的时候,雨下的很大,没有光亮而温暖的阳光,我孤零零地坐上公车离开了这座学校。
高中毕业后我进入到了帝国海大航空兵院学习,或许正是听了他人曾说的,航空兵不需要爱情才做的决定吧。
不幸的是战争在还未有毕业时便爆发了,海军大臣命令一下,我们便被草草分配到了各个中队,报道的时候十分庆幸地发现,近藤久藏同我一个中队。战争第一年,凭借新式的零式战机,我们在同楚国梁国的空战中还能取得优势。零式,非常极端的战机。相比敌机具有无与伦比的机动性和超远航程,但为了实现这两大优势的它放弃了装甲和防护。“脆弱的像一张纸。”敌人是这样评价零式。一旦被击中,大概率会起火,解体,化作零星的火雨坠入海洋。如樱花的败落,绚丽绝伦却又悄无声息。但我偏爱着这种极端。
战争的第三年,已经疲态尽显的我们在各条战线上节节败退。
伴随着斯克萨愈发优异的战斗机的投入,零式已经完全无法与之抗衡,脆弱不堪的零时常需要面对109g搭载着一门30毫米机头炮、两门20毫米翼炮还配有厚重的装甲和13毫米的机枪,以及另一种高空机190a,这种截击机搭20毫米机炮达到了6门还配有4挺7.92毫米的机枪而且更为皮实,而我们的零式依旧火力孱弱薄如草纸。“敌机直上,急直下,吾先遣之部悉遭屠戮”。这句话似乎成了每个中队挥之不去的阴影。熟练飞行员几乎全部死在了一场接一场战斗中。不喜爱卷入乱战的我与近藤,倒是苟活了下来,我们并不认为这是耻辱的,大概因为只有活着,才能见到想见的人。然而,面对日益逼近的斯克萨海军,一筹莫展的海军部,最终选择了特攻:让以零式为主的海军战斗机挂载航弹,通过高速俯冲撞击敌舰以引爆航弹,从而对敌舰造成致命攻击。
愚蠢至极的决定。成功便意味着死亡。一开始是自愿参加,后来是强制参加。
一批又一批的飞行员驾驶着零式,樱散春空化作尘埃。同期的学员或许只剩下了我和近藤了吧。由于上级规定,熟练飞行员不必参加特攻,我和近藤得以躲过一劫。后来随着苍龙号空母被斯克萨舰爆击沉,我调到了鸟取空军基地担任教官,不过与曾经我所知道的教学内容不同,及其短期的课程不再教授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空中格斗的技巧,而是教他们如何操纵飞机载着航弹撞向敌舰。而像我和近藤这般相对的熟练飞行员的任务,就是护送这群只有十几个小时飞行经验的少年郎抵达敌舰附近海域,然后眼睁睁看着连飞机都飞不稳的他们去送死。
48架特攻机,20架护航机,组成编队向敌舰队发起特攻,大部分特攻机在中途就被火力强劲的拦截机击落,仅有不到半数能够抵达战场。不过中途被击落,对他们而言,或许是件好事。接近敌舰的地方,才是地狱。我目送着我的学生们俯冲而下,然后被防空火力网轰成碎渣。太烂了,他们突破防空炮火的技术太烂了。没有一架零式能够抵达敌舰,他们早在很远处就被撕得粉碎,无线电里充斥着哀嚎和求救声,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如此的生活周而复始,几近摧毁我的心智。我开始感受不到生命的意义,每个深夜我的耳边都充斥着那群年轻人的哀嚎。一晚我又被噩梦所惊醒,坐起身来踱到窗边,翻出藏在胸口袋子里的照片,看着照片上白色半身裙的女孩子显得格外美丽,我又想起了近藤同我讲的话:“只有活着才能见想见的人”。她即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但就连这种支撑也断掉了。就在十分平常的一日,我从近藤的口信中得知,那个穿白色半身裙的女孩子不会再回来了,她的父亲也调回了北陆,而她大概也要结婚了,嫁给一位斯克萨帝国的伯爵。听闻此消息,仿佛许多年前那个雨夜中无比失落的小男孩,似乎又驻回了心底。
“指挥官阁下,我,孛儿只斤,选择参加了特攻。”那天近藤对我拳打脚踢,让我放弃,让我不要去参加特攻。可是任凭他如何劝我如何骂我,我都只是一副麻木的样态,毕竟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已然弄丢了。
睁开眼,飞机已进入了积雨云,近藤在我不远处领航着护卫机队,他为了保下我甚至申请了比特攻机数量更多的护航机,虽说我们都知道在斯克萨战机面前,这无非只是多一些击落纪录而已。
出了积雨云,便是敌人的舰队。
我将仪表盘旁边的相片取了过来,放进制服左胸的口袋,最贴近心脏的地方。照片上穿着深色洋装和白色半身裙的女孩子依旧是那么美丽。
一阵陈低沉的轰鸣从头顶传来,大约是闷雷声。
是雷声吗?不,不是。我太熟悉这个声音了。无数个夜晚我都会梦到这个声音,从恐惧中惊醒。那是自斯克萨战机的引擎中传来的响声,109g古斯塔夫,来自地狱的信使。“全员注意,注意隐蔽,禁止迎敌。”近藤下达了指令。
但是太晚了。高速俯冲而下的109机头喷涌着火光,让没有任何装甲的零式在一瞬间就被点燃击碎顺势解体。无线电里再次响起了不断的哀嚎,这又是一场猎火鸡大赛。
我俯冲钻进低空积雨云,尾随而来的还有一架109,它紧紧咬着我的6点钟方向。大抵是他太想击落我,一阵又一阵地向我密集开火,击伤了零式的襟翼。虽说我仍拼命做着滚转,但被击落只是时间问题。
云层中突然冲下一架橙色零式,直奔那架109而来。高速俯冲的零式没有一丝犹豫,击中了109的尾翼,只见109的垂直舵被撞毁,旋转着坠落海面。那架零式是近藤的座机,看着再次爬升的橙色零式,我拉开了尾烟,上下摇摆了三下机翼,这是我们在大学飞行实践课上养成的打招呼习惯,这是最后一次与他一同战斗了吧。
“再见了。能与你共同战斗,是我的荣幸。”我通过无线电轻声说,随后关掉了电台。
冲出积雨云,我尽可能让战机贴着海平面飞行,高度表几近为0。君士坦丁号、罗慕洛斯号以及劳伦泰勒号出现在我的正前。由于海面的反光,防空炮弹因pt引信的作用会在离我十米的地方爆炸,虽说这足够将零式引燃,但不足以立即击落。超低空突防后再急速爬升再大角度俯冲撞舰,这就是我要做的。在迫近劳伦泰勒号时,我拉动操纵杆,桨距归零,起火的零式呼啸着爬升,急速桶滚之后对准了那艘航母,随着势能转化为动能,战机笔直地向航母的甲板砸去,在最后时刻,我松开了双手,靠在座椅上,望着离我越来越近的甲板,我感觉似乎终于是解脱了。
北回归线的阳光打在脸上,光亮、温暖。
一切忽然又安静下来。眼前的劳伦泰勒号、无线电里的哀嚎,全都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聒噪的蝉鸣,以及大片的只属于夏天的树荫。
树下,穿着白色半身裙的女孩子正歪着头,对眼前的男生挥手坏笑。
男生提着拖把,呆呆地望着她,忽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爱你,不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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