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入村相问 略知音讯（1 / 1）

由于中国古代社会是以长期形成的以血缘为基础的宗法制度为基础的，故而“外姓人”要想在当地扎下根来，是相当不容易的；而即使能够在此地代代相传下来，也是会在无形当中受到本地姓氏家族的歧视和欺侮，要承受很多难以承受的东西。

就在这个炎炎夏日，光着脑袋、身穿僧袍、身后跟着一条瘦骨嶙峋的黑狗的赵国奇，即将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局面。而他此刻吹着滑过整个宽坪宋氏房屋院落的热风，显然对这种情况还一无所知，脸上露出的是兴奋、激动的笑容。

按照路人的描述和指点，赵国奇看着眼前平坦的田野和村落，一阵掩饰不住的激动。没错，一定就是这里了。只要义父的确是回来了而不是四处流浪，那自己和小圣有父子团聚的日子，就是今天了！

赵国奇深吸一口弥漫在天地间的自由空气，仿佛闻到了青草香、百花香和瓜果香相融合的滋味儿，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跳跃、在奔跑，在贪婪地吮吸。他竭力按捺住激动不已的心情，带着大黑走进了村庄。

就从第一户人家开始吧。他站在门口，行了个佛礼，面对一个正坐在院门口纳鞋底的老年妇女问道：“阿弥陀佛！敢问老施主，此处可是宽坪村？”

那老年妇女用极不友好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立刻警惕地站起身来，口里嘟囔道：“这是哪里来的野和尚……”转身快步走进了院落，大声喊道，“二虎啊，你快出来，咱家门口来了个野和尚！快把他赶走！”

话音刚落，就听得院子里有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应道：“又来了？这些天是怎么回事，咱们这儿老是不清净，一会儿是官兵，一会儿是乞丐，这回……喂，你这和尚，还不快滚！怎么，等老子施舍呢？我们自己还没吃的呢！快滚快滚！”

赵国奇这一路走来，所到之处化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蛮横无礼的人家；当然也有不愿施舍或者没有能力施舍的人，但即使是什么东西也不愿施舍，也没有用像这种蛮横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或许是这宽坪村风俗特异？

赵国奇站在这个年龄在二十上下，虎背熊腰、黑红脸膛，头发胡子蓬乱茂盛，有几分像张飞的年轻人面前，并没有显出一丝慌乱。这样的沉静，都源于曾与圆觉法师共处所受的教益。他依旧换换地说道：“阿弥陀佛！请问施主，贵地可是宽坪村？”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还就不告诉你！去去去，别处要去！披着个破麻片子，剃着个光葫芦，就开始招摇撞骗……怎么还不走？等着你二爷赏你栗子吃啊？”

赵国奇依旧不慌不忙地再施一礼：“这位施主，切莫动怒，佛法云，七情六欲，乃……”

“乃你娘个脚后跟，快滚滚滚滚滚！……”这个叫“二虎”的年轻人，的确虎得可以。

赵国奇再施一礼：“施主莫催，贫僧这就离开……”转身欲走，又回头说道：“再奉劝施主一句，凡事心平气和，方能诸事顺遂。”

说完这句，他才迈开步子，向另一家而去。

这个二虎有气没处撒，只得踢了国奇身后的大黑一脚。大黑没有防备这一偷袭举动，差点被踢一个跟头。

这一幕赵国奇看在眼里，心想，“委屈你了大黑，谁让你的主人得罪了他呢。”

来到第二户人家，赵国奇依旧问了同一个问题。这家人的男女主人看起来都很面善，而且都很友好。他们告诉赵国奇说，这里就是宽坪村。赵国奇心内激荡澎湃，但是依旧不露声色地又问村里都有多少户人家，是不是一个叫宋修的老人住在这里，有没有见到他带着一个小孩。

前几个问题，人家都认真回答了。得知义父宋修回来了，的确就在村里住着，他心里很是激动。但是只是当问到“小孩”的事的时候，这家的男主人显得很警惕，并没有回答他，上下打量了他之后，质疑道：“你一个人出家人，问这个干吗？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来我们村里有什么目的？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乱打听！……”

赵国奇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只好告别第二家，来到第三户人家门前。他站了一站，刚想开口问，从院子里突然窜出一只大黄狗，朝着他就“汪汪”起来。他忙退后一步，嘴里下意识地说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心想，这狗的态度也就是人的态度了，于是就转身离开，向下一家走去。

而大黑也十分知趣，懂得“强狗不斗地头犬”的道理，面对大黄狗的挑衅，连哼也没有哼一声，就夹着尾巴跟着主人走了。

就这样赵国奇走遍了整个村子，对整个村里的住户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人们“银宽坪”的说法果然不错，这里的人们，家家户户相比较于会兴村，的确是生活要好一些，虽然也有茅草房子篱笆院，但并不太多；大多数是土墙瓦房，土坯院墙；个别的院落，例如那个养了黄狗的第三家，就是用一丈多高的青砖垒起的院墙，院内还有一砖到顶的大上房，上房左右两边还有偏房各三间，正对大门还建有屏风影壁，的确是有些气派，应该是个大户人家。

由于接下来的人家他并没有开口问，所以就无法得知义父宋修到底住在何处。但赵国奇既然已经知道义父就住在村里，那就好办了。赵国奇暂且离开了宽坪村，来到下一个村子里。刚入村口，赵国奇就感受到了这里非凡的气象。

这个村子的村口是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里长满了碧绿的芦苇。芦苇全都长出水面有一丈多高，非常茂密，每一棵芦苇都长得端端正正，叶子尖细类似竹叶，枝叶交错，可以说是密不透风。一阵风起，整个池塘里的芦苇都向一个方向摇荡，那情景让人难以忘怀。看到了眼前这个池塘里长满的芦苇，赵国奇自然明白，这个村子就一定是所谓“金芦草”的芦草村了。

池塘边上，斜列着一排平石板，半边在岸上，半边插入水中，有两个姑娘在洗衣服，一个有十三四岁，一个有十六七岁，两个人有说有笑，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有赵国奇这个和尚模样的人渐渐向他们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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