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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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汉四年春,布离山坡以南,南关山顶。

黑衣的将军敞开着衣襟,长久伫立在帐前,像是一尊雕像,具备修罗一般的武将威严,还夹杂着脱俗的冷气。不过世间的石匠和刀工是断然不会刻这种雕像的,因为放在佛寺里会吓走香客,放在武庙里却又显得文弱了些,显得格格不入。

山顶的空气很干净,只是有一些朦朦的薄雾,遮住了将军的视线。山脚下的布离山坡也看不清楚,像是盖上了一层轻薄的纱。屋角上悬挂着铁片制作的装饰品,名为铁马,微风吹来,唯有铁马低吟。

长草簌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将军,长安有信。”

李云烈看过去,是气喘吁吁的副官,此刻弯着腰,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皱了皱眉,“我记得你陪我很久了吧?”

副官直起腰来,“我自幼便是孤儿,这些年来一直追随您”

“有多少年?”

“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总之是很久的时间了。你却还是不够冷静......发生了什么事?”

“有封很重要的信,来自长安。”

“念来听听。”

副官手里端着黄色的信,掂了掂,为难地看了男人一眼,“怕是不便,因为盖有太子府的私印。”

李云烈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接过了那封信。也许是运输的过程很匆忙,纸张有些褶皱。

沉默良久。

李云烈道:“我们上一次在长安是什么时候?”

“三年前,那个时候河西大捷刚结束。兄弟们在长安接受皇帝的封赏。”副官不由得在心里产生了些自豪之情,他们也曾有过辉煌的过去。

“两年了,却好像还是在昨天刚离开。可惜再也回不去了......其实去年在阴山,你应该和他们一起回去的。”

“我本是无家之人,追随将军自然是无怨无悔。”副官斩钉截铁地说道。

“把信烧了吧。”李云烈把信折好,递给副官。

“时间过得太快了些。很久之前,我曾在长安见到了一个很孱弱的小孩。那时候他的母亲还只是个妃子。现在却成了皇后。”

“将军是在说太子么?”副官问。

李云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幽幽地道:”那种环境里出生的小孩子,养尊处优惯了,目光短浅,总是以为天下人都贪生怕死。而他自己见了猛兽却只会瑟瑟发抖,像是麋鹿一样。”

副官呆呆地站着,听不懂他的话。

李云烈仍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但现在我改变看法了。当危险来临,麋鹿若要死斗,那么雄狮也会畏惧。”

雾气慢慢散开,布离山坡逐渐浮现了本色,视野一览无余。

喇木伦河解冻了。

很多时候,当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沉闷的冰块断裂声音,紧接着喇木伦河的一处便传来不停歇的水流声。在冻层里的枯草开始随着水面漂流南下,鱼儿重新浮到浅水。有牧民已经开始尝试着捕鱼,用美味的鲜鱼来满足一整个冬天的期待。

头曼城里很是热闹,因为这是匈奴人集会的日子。北匈奴的人们相信天上有一位女神,名字叫苏莫。她有无穷的神力,可以让牧草变得茂盛,牛羊不再生病,草原上的子民永远生活安康。喇木伦河在女神的庇佑之下,养育了草原的儿女。

而这天便是迎神节。

街边有一种烟火气十足的烤肉香,蒸腾的热气一团团弥漫,让人不自觉地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天似乎不再那么冷,原来凛冬要过去了。

少年与少女走在头曼城南的小街上。瘦高的少年身着冷色的劲装,汉人制式,衣服看上去很粗糙,应该是穿了很久了。少女则穿着淡蓝色的纱裙,戴着浅绛色的小帽,看上去很像贵族人家的女儿。

路边有很多摊位,肉铺门前人声鼎沸,弦绳上挂着切好煮熟的牛羊肉,还冒着热气。酒店的门前摆着一坛坛酒,坛盖压着红纸,看上去非常喜庆。人来人往,这与头曼城前些日子冰天雪地,冷冷清清的街景反差巨大。

而见到这般热闹的情景,少女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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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她在一处售卖女子饰品的摊位前停了下来,开始挑挑拣拣。

“你觉得这个鎏金抹额怎么样?人家说这是长安宫廷里的物件。”

“我觉得很好看。”

“那你觉得我在刚刚那家店铺里看上的水裙怎么样,我很喜欢这种花纹的服饰,草原上根本没有能绣出繁花图案的绣娘。”

“我觉得很好看。”

“那这串手链呢?”

少女迅速用手捂住了少年的嘴巴,他的脸开始憋得通红。

“你先别开口,让我来猜猜......你是想说这个手链也很好看,对吧?”

“其实这个手链倒没那么好看。”少年悻悻地说。

女孩把手链放回摊位,气鼓鼓地对少年道:“你这是在敷衍。”

“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很多中原商人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草原,带着来自中原的货物。只有在春天的这个时候,我才能买到一年中最好看的裙子与衣裳。”

“这样啊,那你就把刚刚的裙子和饰品买下吧。”

“不想要了。”

少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有些嗔怒和沮丧的意味。

“因为不好看。”

阿斯娅和苏铁迟继续漫无目的地走。

他虽然有些木讷,但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敷衍,好像把阿斯娅惹生气了。苏铁迟突然觉得自己应该为她挑个礼物,一来让阿斯娅开心些,二来他回到长安后,也算留个纪念。

这次苏铁迟在一个地摊前停下了。

地上摆满了各种大小与款式的锅,深底的与浅底的,有手柄的和无手柄的,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都是砂锅。摊主是个中年男人,面色沧桑,穿着中原常见的灰色布袍,只不过衣裳有点破旧。想必把这些锅运到草原花了他不少的功夫。

看着苏铁迟驻足,对着一堆黝黑的锅左看右看,阿斯娅眼神变得怪异起来,脸色阴晴交错。

“你这是……”

“我送你一口砂锅吧。”苏铁迟道。

“什么锅?”

“砂锅。就是用长石,粘土做的锅。”、

“这跟铁锅有什么区别?”

“这种锅煮饭炖肉,会比铁锅更香。”

“真的?”阿斯娅将信将疑。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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